第232章 吕氏归来
第232章吕氏归来
马车哒哒哒地停在了赵府门口。
齐宛瑶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同时也带着微微的胆怯,她不确定赵府的所有人,都能毫无介怀地接受自己。
赵弘林亲自扶齐宛瑶下马,察觉出她的不安,便凑近了她的耳旁细语道:“别害怕,家里人都很想念你,尤其是奶奶,一会见到你,可是要高兴坏了。”
齐宛瑶微讶,尔后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
她的人生走过了十八个春秋,在此时此刻,她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真的不用再去担心什么了,无论结局如何,她都认了,有勇气坦然接受。
赵相宜被碧纹扶下了马车,清河镇这一带的气候已如期进入了初夏时节,此时端午已过,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而他们几个刚从关外回来,之前还享受着*光弥漫的日子,这会子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
家中长辈还不知道他们会在今日归来,赵弘林遣了个小厮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欢声笑语。
是任氏,方氏,赵老爷子等人前来迎了。
彼时,赵相宜等人已走到了赵府的抄手走廊里。
方氏先是摸摸赵相宜的脸颊,说她瘦了些许,尔后看见齐宛瑶,更是一把搂住了她,儿啊心肝的叫唤了好一会,看得大家都挺感动的。
齐宛瑶从没想过赵家人待自己还能如以往那般亲密,此时一感动,更是热泪盈眶,嘴里忙不迭地道着歉意。
须奇有日子没见赵相宜了,想得紧,这会子早已抱住了赵相宜的大腿,蹭来蹭去的,又毫不客气地问赵相宜,有无给他带礼物回来的。
赵相宜轻点了点须奇的鼻子:“猜到你会这么问的,沿途可是买了很多呢,有吃的有玩的,一会拿给你。”
须奇一听,已是迫不及待了起来。
任氏一面跟大家打招呼,乐呵呵的,一面吩咐周边的丫鬟子赶紧下去安排琐细。等忙完了这会儿,方细细地打量着众人,见赵相宜变化最大,不由心疼地拉着赵相宜的手,左看右看的,方凝眉一句:“怎么瘦了这么多呢?”
“一路颠簸,小姐都晕过去了”碧纹站在一旁添言。
“多嘴。”赵相宜侧过脸去责怪了一句,毕竟事情都过去了,提出来只会让家人担忧罢了。
“怎么这么严重?”方氏也看向赵相宜这边来,“这阵子让奶奶给你好生补补”
“倒是让你平白吃了这么多苦头”任氏也疼惜地捏捏赵相宜的脸蛋,“本来生得多白嫩的肌肤,才去了这几日,居然就被晒黑了些。”
“所以啊,关外那种地方,哪里适合咱们中原这么娇嫩嫩的女儿家待哟,宛瑶你这次好容易回来了,可别再去那种地方了。”赵老爷子不禁感慨道。
却被方氏嗔骂了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家听后捂嘴齐齐地笑了。
一路说笑着去了花厅,由于大家对自己的热情态度,齐宛瑶则放开了胸怀,一扫之前的拘谨。
等用过了饭,齐宛瑶便去了赵有根家,赵有根夫妇没想到齐宛瑶会这么快就回来,顿时又惊又喜的,赶忙把她迎进了昔日的房间里,那里一应物事都没变,成日也有丫鬟子打扫的,为的就是等这么一天的到来。
齐宛瑶抱着郭氏又哭了一会,是被感动的。
郭氏问及她与赵弘林的事时,齐宛瑶只在脸上露出了两抹羞涩,并不言语,郭氏立马就会意了。
开始商量着,要以母亲的身份跟赵家那边商量商量两个孩子之间的事。
次日,赵相宜在自己的床上舒服地醒来,心说还是家里好啊,房间里香香的,床上软软的,被子柔柔凉凉的,连水都好喝百倍不止
遥想自己在关外病倒的那段日子,真真跟做了一场噩梦也似。
不过也因为如此,更加坚定了她对裴子君的感情,从生活上的一点一滴观察下来,裴子君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洗漱过后,赵相宜便准备去给长辈们请安,虽然家里不大注重这些礼节,可自己与他们有日子没见了,就当是去叙叙旧吧。
不过,尚未到赵信良与任氏的良园,便听见了不远处良园里头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这种情形在赵府几乎是从来没发生过的,这个家一直温暖而宁静着,何以会突然有争执的声音呢?
难道是爹爹跟娘亲意见不合了么?
赵相宜心一紧,立马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良园赶去。
站在院门口,一株偌大的梧桐刚好挡住了赵相宜娇小的身子,避开树干,赵相宜瞧见,不远处赵信良正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怒骂着一个穿着平庸的****,而任氏,则非常头疼地揉着额头,来回踱着步子。
那个****穿粗布的衣裳,头上的发髻也是随意绾的,整个看上去毫不起眼,并略显微微的粗糙。此时她正背对着赵相宜捂着脸呜呜地哭,看不清脸容,不过赵相宜听那声音,倒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今儿幸好是我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前几日我不是警告过你了么,叫你不要再在这个镇上逗留,你居然还敢在我们的宅子门前晃悠,你到底想干嘛”但见赵信良气急败坏地看着那个****。
“要是被孩子们看见了,可怎么是好”赵信良又添一言。
****在嘤嘤地哭,一边哭又一边哀求道:“阿良,求你了,发发慈悲不要再赶我走了……我想留下来,我也想孩子们呐”
听这声音,听这口气,赵相宜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心随之而抖了一下。
伴随着的,是赵信良的冷语:“不要这么叫我,我听着恶心。”
陈年的记忆又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父亲的隐忍与苦痛,哥哥的阴鸷与怨恨,都是因着这个女人。
赵相宜紧抿着唇,突然忆起昨日归来之时,任氏脸上偶尔露出的难色,本以为那是一抹倦意,现在想想,应是在想吕氏的事吧?
“你留下来,以什么身份呢?”任氏突然站定,好笑地看着吕氏。
她不是什么慈善家,更不是能包容一切的圣母,她所能给出的爱,仅仅只限于家里这些亲人,和一些好友享受,对于吕氏这样,与她毫不相干,反而还让她深陷苦痛的人,她是绝不会心软的。
吕氏对任氏是有着怨恨的,尽管她心里也清楚,赵信良娶任氏,多半是自己酿下的苦果,可她却依旧怨怒地想着,若不是因为任氏,兴许自己此时还有些许希望留下来,毕竟她是两个孩子的生母。
“娘亲说的对,你能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赵相宜缓步上前,唇微起,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吕氏,不带任何感情。
吕氏浑身如遭雷劈一般,僵硬无比,久久不敢回身来看背后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赵信良和任氏不妨赵相宜在场,顿时也愣住了,赵信良快步上前,放柔了语气道:“相宜啊,你怎么来了?”
“爹,我都这么大了,你们怎么还拿事瞒我呢?”赵相宜嗔怪道,尔后又走到任氏的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笑道,“娘,您答应了今天要陪我去逛逛镇上新开的那几家铺子的。”
一口一个“娘亲”,把吕氏的一颗心都叫凉了。
自己才是她的生母,可她却看也不看一眼,当着自己的面,叫着一个毫无相干的女人为“娘亲”
这真的是自己的报应么?
吕氏身形一晃,面色苍白,两行泪瞬时就滑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少女,皓齿明眸,杏眼朱唇,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动人。浑身上下的气质与着装打扮,更甚于五年前的样子。
她是自己的女儿,可不知不觉间,竟流露出一丝丝的陌生感来。
“你怎么还不走?”赵相宜忽然侧脸看吕氏,反问她,一扫她脸上的泪,赵相宜丝毫不觉得心疼,因为她跟眼前的这个女人而言,毫无感情维系。
唯一的联系便是,这具身体里流着她的血。
“我不明白你还回来做什么,五年前我就警告过你了,为什么现在,你又要回来,出现在我们面前,扰乱我们平静的生活。”赵信良的脸是红的,不是害羞所致,是愤怒,是被气红的。
“爹爹,跟她废话这么多作甚,直接让人来撵了。”赵相宜的语气出奇的冷。
任氏心里微讶,拉拉赵相宜的手宽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痛,但她到底是你的生母,你可以恨她,却不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天在看的。”
吕氏撇了任氏一眼,心说她这是在假慈悲,做戏给丈夫孩子看的。
“我求你们了我身上的银子都被抢了,我真的是没别的地方去了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我的两个孩子,跟他们重新开始,别无所求啊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的,只求你们让我留下来吧,让我为奴为婢都行”吕氏突然拔高了声音恳求道。
赵相宜厌恶地凝起了眉。
“来人,把她带下去,还有,以后眼睛擦亮点,认清人再放进来,以免搅得家里不安生。”赵信良看也不想看吕氏一眼。
吕氏瞬时就被两个家丁架住了。
“不用你们碰我”吕氏的脾气突然很大,瞪了那两家丁一眼,尔后哀怨地看着各位,转身离去。
可还没走几步,吕氏就突然站不住倒地了,大家微愕,忙赶上去查探,却震惊地发现,吕氏的嘴角残流着殷殷的血渍
“来人快把她扶到房里去”任氏生恐真的出大事,急忙吩咐人道。
赵信良却拉着她的手歉意道:“都是我不好,倒委屈你了。”
“现在哪还有时间说这个,赶紧救人要紧呐”任氏皱着眉头,又侧脸看赵相宜,“相宜,别愣着了,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
“咳咳……”吕氏幽幽转醒,用无力而悲哀的口气自嘲道,“不必了,我自个的身体我自个清楚。”
家丁们扶住了吕氏。
吕氏楚楚可怜地盯着赵信良与赵相宜道:“我得了不治之症,时日无多了,只是想在最后一刻看看你们,期望能得到你们的原谅,我真的知道错了。”
“什么病?”赵相宜有点担忧,却又隐隐怀疑着。
吕氏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血症……几个月前发现的,当时我就打定主意要回来看你们了,只是没成想,中途却被人抢光了银子,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田地……”
血症,就是指白血病吧?
赵相宜暗暗忖度,再细细观吕氏的面色,表情,不似扯谎,心里便隐隐起了一分怜惜。毕竟,有谁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任氏将父女俩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微地疼着,不过她能体谅他们的心情,又念吕氏时日无多了,的确没什么好争的了,便作主开口道:“那就留下来吧,来人,收拾出一间厢房来给她住,再去请一位极好的大夫给她养病。”
“谢谢你们”吕氏眼里闪动着泪花,无比感激道。
赵信良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叫走了任氏,又嘱咐赵相宜也早些回自个院子,等事情稳妥了后再说。
“真是对不住,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你心里有苦就冲我说吧,打我两下都没关系。”进了房间以后,赵信良一把搂住了任氏,歉意心疼道。
任氏伏在赵信良的肩上淡淡地笑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再说了,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赵信良深吸了一口气,又紧紧地搂住了任氏:“也不用让她住在府上的,等她的情况稍稍稳定了,我就派人把她送去乡下那边,她又不是没娘家的。跟我们家早已没了干系,我们没有养她的责任。”
任氏听得心里舒服,可一想心头的另一个顾虑,却是摇摇头:“不能这么做,她如今必须呆在我们府上才行,看她的样子,势必是要呆在这一带了,我们强行撵她,也显得残忍了些。既如此,就万不能让她出去见其他人了,届时若她心怀怨恨,有心在外头抹黑你,抹黑我们家,那我们的损失则更大。不若让她呆在咱们府上,至少有我亲自看着,也好掌控些。另外,再吩咐府上各处,封锁消息才好。”
“多亏你了。”赵信良感激地在任氏额上印下一吻,“你放心,我心里现在只装得下你这么一个女人,别的再没有了。”
不多时,吕氏的到来,在整个赵府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赵家二老闻言气冲冲地赶来,并在心里暗暗地责怪赵信良的举措,对不起任氏
赵老爷子更是在手里紧紧地攥了一根木棍,准备用来打吕氏的。
刚踏进吕氏所居的厢房,却见赵相宜,赵弘林,任氏大家都在,而且气氛格外压抑沉重。
赵老爷子离赵弘林最近,便扯了扯孙子的袖子气冲冲道:“怎么了,你们怎么还好声好气地待她?”
赵弘林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淡淡地说了句:“爷爷,没关系的,反正她很快就要死了。”说完,他便平静地出了这间房。
吕氏闻言,更是掩面大哭了起来。她的唇很白,表情也颓丧得紧。
方氏见状立马夺了赵老爷子手里的木棍,往外一扔,赶紧劝赵老爷子消消火。
不管是吕氏的出现,还是得知吕氏得了不治之症的噩耗,对于他们而言,都太突然了。
满腔的恨意,还没准备好要对这个人进行报复,却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那般,被浇灭了个透,无处可发。
“爹,娘都是我不忠不孝,是我曾经被物欲迷了眼才会这么傻如今我真真是遭到报应了求你们看在我已经遭到报应的份上,别再恨我了好么”吕氏突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方氏和赵老爷子跟前。
逼得他们频频向后退了一步。
“冤孽啊,造孽”方氏面色复杂地看了吕氏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强硬地拉扯着赵老爷子走了。
“娘。”赵相宜温柔地叫了句。
吕氏立马侧过脸来,欣喜地看着赵相宜。
“我没叫你。”赵相宜白了她一眼,尔后拉着任氏道,“我们也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相宜……你,你就不能叫我一句‘娘’么?”吕氏未曾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两个孩子依旧不愿粘她。
“你得病了是报应,我们可以因为这个缘故收留你,但是请你也别再奢望其他的了。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开这个家,留给我们一大堆的苦痛与烂摊子,如今我们家好了,你却知道要回来了?哪有这种不劳而获的便宜捡。”赵相宜没有办法做到像那些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样,因为大反派最终得了绝症,大家便轻易地原谅了那个人,甚至于跟那个人亲如一家,好得跟什么似的,完全忘记了曾经的苦痛。
她做不到。
她唯一能办到的,就是让自己停止去恨这个女人。
只是停止去恨而已,并不是原谅,并不代表从这一刻起,她将慢慢地接纳这个女人,视她为亲生母亲。
如果是这样,那她该置任氏于何地?
说句大实话,她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任氏与吕氏在最初而言,对自己来说都是不相干的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吕氏一直不在自己身边,而任氏却时时刻刻待自己温柔体贴……
孰轻孰重,答案呼之欲出。
她此时若尊吕氏为母,那岂不是重伤了任氏的心?
“你好自为之,我们收留你,并不是指望你在府上给我们惹出什么乱子来的。”赵相宜说完,便拉着任氏走了。
这个厢房,她日后都不想踏入。
赵相宜与任氏走后,吕氏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眼里流露出来的怨,全是冲着任氏去的。
“来人。”良久,吕氏突然静静道。
瞬时有个小丫鬟进来了。
“帮我去叫一下齐宛瑶姑娘来府上好么?就说有人想见她,等她看到我之后,就会知道我是谁的。”吕氏笑道。
小丫鬟犹豫了下,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去了。
下午的时候,齐宛瑶来了。
赵相宜赵弘林统统不在府上,任氏在良园,齐宛瑶就纳闷了,那到底是谁在找她?瞧这方向,也不像是去赵家二老院子里的路啊。
等她踏入了吕氏的厢房,第一眼见到吕氏后,一颗心才是被硬生生地揪起
整个人倚在门边根本不能动弹
吕氏代表着什么?
一看见她,齐宛瑶就不可遏制地想起了自己内心最深处,那段丑陋而被尘封起的记忆
不要
她的心在呐喊,此时此刻,是多么不愿意见到这个女人。
“我们,好久不见了。”吕氏站起身子,施施然地走到了齐宛瑶的跟前。
齐宛瑶紧咬着自己苍白的下唇,定定地看着吕氏,也没去多想吕氏何以会安然无恙地在这个府上穿梭自如,只无力一句:“你找我做什么?”
“别怕,我只是想请你帮帮忙而已。”吕氏笑着道,多年的宅院生活,早已把她从一个农村**渐渐地转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的恶妇,“很多年前,我帮过你一次的,还记得么?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那次是我自己脱险的。”齐宛瑶别过脸去咬牙道。
真的很不想再去面对那段往事
可吕氏的一字一句,哪怕是吕氏的那张脸,无一不在提示着她,她齐宛瑶,曾经被一个龌龊的男人凄凌过,尽管她最后拼死保住了清白身,却依旧没办法洗掉那个男人曾在她身上落下的痕迹
“笑话,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这么娇小的身躯,真的能顺利地逃出府邸么?若不是最后,我暗中命人打通了路子,调走了巡夜的下人,你能这么顺利逃出去么?在你逃走的几天之内,都没有人出去追你,你当这真的是上苍在可怜你么?若不是我想办法拖住了老爷,你此刻怎还能这样清清白白地站在我面前?你怎还能平安顺利地嫁给我的儿子?若不是我,你早已是年家的妾室之一了……”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齐宛瑶突然失声怒吼道,打断了吕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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