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子愠怒（下）

    “不碍事，都给朕出去。”一直用心疼眼神看着我的凌璟开了口，一屋子内侍宫女们闻言皆退了出去，守在殿外。

    偌大的宫殿里瞬间只余了我与他两人，又是良久，他方缓缓开口道：“是朕，对不住你。那日，朕并非故意爽约，是父皇召朕回京有内廷要事商议，事关数百名朝廷大员的生死存亡。事后朕再回到沧州之时，你已经走了。朕费尽心思派人四处找你，方才得知你是尚书右仆射董鄂·远山的女儿，那时朕已经登基，出宫寻你不合祖制，也多有不便，这才一直让你等到此次选秀入宫。”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张被我忆了一千遍一万遍的脸，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原以为，我与我的皇帝夫君永远只能是名义上的夫妻；原以为，我与这个人，此生再无瓜葛。

    对他，我究竟，是爱是恨？

    不答皇上的话原是大不敬，他见我一副精致妆容却只是发怔，忽地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道：“你可知，这些年来，朕念你念得有多苦。”

    我麻木地被他拥在怀中。他是萧哥哥之时，我可以肆意地对他哭对他笑，肆意地享受着他对我的百般宠溺和迁就，而现在站在我面前抱着我的是皇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一句可以决定无数人生死命运的皇上，我如何像从前那般对他？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神色，我终是有些不忍，开口道：“我刚打的疼么？”

    “怎会？”他淡然一笑，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带着一种天家贵胄的贵气与疏离。

    我竟看得出了神，情不自禁地抚上他英俊的脸，“你当真是我的萧哥哥吗？”

    “世灯夜明红尘踏尽———”他缓缓开口。

    我听到这句便笑了，灯光疏离中，那张俊朗不凡的面容，依然如记忆里那般清晰可触，仿佛这些年的离散的岁月，都不复存在。还是那样一个人，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孤傲的脸上面对我时依旧是一片祥和，却恍若隔世。

    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忍住酸涩眼角的泪意，对他笑道：“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这曾是我们在沧州立下的海誓山盟，数载未曾提起，却从未有一刻忘怀。

    说了一会儿话，加上一直忙着准备迎接圣驾，此时不觉有些饿了。凌璟散漫地坐在桌前，我去传来小谟子上晚膳，一桌的山珍海味，闻起来就让人蠢蠢欲动。

    凌璟面前我自然不会像在一个陌生皇帝面前那样拘谨，想吃就吃，我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地品着美味，举着酱鸭肘子对坐在我身边的凌璟说：“普天之下也就跟了你这个皇帝能吃上这么丰盛的佳肴。”

    他还是淡淡一笑，自己不急不慢地吃着晚膳，姿势优雅，“所以你这个年少时就特爱吃的还是跟着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