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辈子是多久
心里难受的时候,就去弹弹琴,乱弹一通,或者是在行宫里走来走去。
看着那高高的墙,我就郁闷无比,天气渐热,小塘里的莲花开出了花骨朵儿,身后一连串的宫女跟随着,就是怕我忽然不见。
我这么大的肚子,我能上哪儿去呢?
感觉我是不是从另一个笼子,又到了一个笼子,束得让我里恼恨着。
提前一个月,有一些产婆,还有一些大夫也过来入住行宫里,侍卫越发的多,夜里巡逻总是火把明晃晃的,看得我心浮气燥。
“小姐这身子沉了,小姐有没有想过要回到宫里去呢?”
“没。”我横他一眼:“把你的脉,这么多话说。”
“小姐心里气燥着。”
不用你把脉我也知道,又是他派来的说客,就没完没了吗?
“哪个孩子的娘,想要离开自个的孩子。”他又说。
“我倒也是想留在我身边。”
他嘿笑:“小姐,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小姐被贬为庶人到民间,孩子也不可能到小姐身边的,而且小姐永远也看不到孩子。”
收回手:“想来你不是来把脉的。”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一连串的人又在后面叫:“小姐慢点,千万别摔着孩子了。”
“小姐,皇上还让微臣带句话给小姐。”
回头恨恨地看着他:“你说。”
“皇上说小姐如果想回宫里,就和孩子回去,如果小姐不想回,就一辈子都在这里。”
一辈子,关我一辈子,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如果回去,然后呢?刚开始我们会开心,或许又可以试着去忘了很多的事,我又可以再隐忍着,然后我还是讨厌那儿的争斗。
他会怎么样,是个男孩儿又怎么样,说不是我生的吗?然后我们慢慢地习惯了一年,二年,又开始厌倦了。
罢了,李栖墨,我们是同一类人,谁也不愿意吃亏的。
而且莫离,是我一生放不下的人,一辈子都放不下的。
孩子快足月的时候,天天没事就踢着我玩,踢得我越发的恼火,脑子总是时不时地很晕眩,像是蒙着血雾什么一样,眼睛也总是揉揉几次才能看得清。
我以为是虚火上升,气燥得紧。
而且这天气,还真不是一般的热,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脚还抽搐,怀个孩子是如此的辛苦。
每天都得出去走走,就在行宫里走来走去,居说这样生孩子比较容易。
可是当要生的时候,肚子一疼,双脚间一湿,我就脚软了。
真的要生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产婆俐落地指挥着,让我回到房里,汗已经濡湿了头发,一身像是泡过水一样,痛也是一阵一阵的。
“啊。”我尖声地叫着。
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晚上又持续到了白天,我想我没有力气了,我奄奄一息地想,能不能不要生孩子。
“小姐,再使把劲。”
哪有力气呢?手里抓着的是床头,不是你的手。
可是生了孩子,你却是要抱走。
痛啊,心里痛,身体也痛,李栖墨,我恨死你了。
“小姐,使把劲啊,要是再不使劲的话,孩子会出事儿的。”
深深地吸气,双手抓紧床头,撒裂的痛也已欲是麻木了。
憋这一口气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却是有个巨大的东西从我身下出来,迷糊地看着产婆挥着利剪剪什么,然后是孩子哇哇哭的声音。
她说:“恭喜小姐,生了个皇子。”
“小姐你看。”她想要抱过来。
一个产婆却说:“还是莫要给小姐看,也不要给小姐抱,免得生了感情,如何是好。”
不相见,不相看,就没有感情吗?
合上双眼藏着我的泪,身体虚软得没有一点点的知觉。
清醒过后就知道是多痛了,可是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什么都是红红的,只能看到灰扑扑的影子走来走去。
“小姐醒了。”宫女欣喜地叫着。
“给我洗脸。”我害怕这样的感觉。
“好,小姐。”
湿巾子洗着脸,有几分的清凉感,可是眼里还是很不干净一样,我伸手去,扯到了身体下面的伤,一时痛得我又冷汗出来。
轻轻地抓着巾子擦眼睛,再揉揉,逐渐地看清了。
依然还有产婆给我做月子,还有御医,还有宫女,就是没有孩子。
“小姐,你饿了没,可是现在不可以吃太多东西,奴婢给小姐喝点水吧。”
幸得这痛二天之后就可以下床了,不给吹风,不吹碰凉的。
我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外面毒辣阳光照着的青青荷叶,愣愣地发呆着。
“小姐,来吃药了。”
“小姐,要多起来走走。”
她们还在耳边叫着,我一动不动。
那绿意,那雪白雪白的阳光开始迷糊成一片,不是我流泪了,而是的我的眼睛似乎不怎么好了。
怎么办,越来越多的时间变成这样。
眼睛开始看不见,于是我走不到路,于是我就只能呆在笼子里,再也不能飞了吗?
“小姐,是不是累了,再躺着睡一会。”宫女扶我上床,然拍轻声地说:“小姐,你身体现在也应该没有什么事儿了,御医和皇子昨儿个已经秘密送回京了。”
真快,没来得及抱一抱,摸一摸。
以前总烦他,老是把我肚子当球踢,现在没有什么动静,却是想念着。
我要逃离这里,这是一个牢笼,想要笼住我的一辈子。
乖乖地复健着,半个月之后身子终于收回了一些,却仍然是胖,也不再是血流成河了。
起身在这行宫里走走,一圈高高的围墙围着,每天都专门有人送饭,送衣服,几乎是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了。
而且靠着墙的一圈,压根就没有树,还养了些狗,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就有侍卫过来查看。
冷笑着看着这一切,李栖墨,你防贼的功夫做是做得挺好的。
不过什么叫做百密始有一疏,我就让你看看。
宫里的湖水每个月清理一次,不从外面引入,而是打了井,从井里提水上来,可这远远哪够,于是便从山上引了水,由一个入口进,用来供以这行宫的用水。
不过那入口也是有人守着的,出水的口,就更多人守着了。
就是要防死我,墙太高,而且有守卫,那是没法子出去的。
我乖乖地在这里,眼睛总要睡够了才能看,可是不能看得太久了。
没告诉宫女,天天的生活就是这么周而复始。
我打算从入水口出去,那里足以让我抓着墙爬出去,就快早上的时候才是好时候。
而且还是夜雨滂沱之时,还没有计算好这么快就走的,毕竟要是发现一次,防范就更严了。
不过夜雨得来得那么急,夹着雷雨轰隆之声。
我心里不安着,心跳得有些疼痛。
坐起身看着外面无边的黑色,这些时候那些侍卫巡逻,也无法看见什么吧,想必这么大的雨,压根就不会。
只有远远的他们住的地方,才看见了侍卫那些迷蒙的火光。
不如现在就逃走,忽尔生起这个念头,今夜的狗,好像也没有再叫了。
翻出黑衣换上,外面的宫女打着瞌睡,我提着鞋子踮着脚尖轻轻地从她身边过,心跳得急啊,果然太久没有做过坏事了。
出了去还是不敢穿鞋子,雨大得紧呢。
冲入雨里去,要是看到银白就要划起,于是马上就趴在地上,怕是让人看见。
顺流而上,站在墙角边看着,侧耳听着外面是什么动静。
忽尔地,听到一声恐叫,然后又复于平静了,有人堵在入水口里,身子怪异地堵着,银白色划过,看到了那水带着血红色,阵阵的腥红扑鼻而来。
天啊,这是怎么了。
我缩在墙角边,不敢吭声。
“一个也不要放过。”外面有人说话,带着京城那儿的口音。是因为下雨,所以声音说得大了点。
“杀了那些守夜的,然后冲进去,再杀了傅天爱,万不能让她活着了。”
“是。”声音急冲冲。
我悄悄地离开这儿,跑回后窗,那烛火还静静地点着,床上覆着被子的是枕头,手里拿着鞋朝烛火打过去,一下扑在地上灭了。
奶奶个熊的,倒是很不合作啊。
还有一只鞋朝床头小柜子横扫过去,那烛火扑在床上,没灭,开始烧了。
赶紧又跑,到了上游轻轻地扯下那侍卫,脱了他的衣服穿上,从上面轻轻地探头出去,雨打得脸生疼,似乎没有什么人。
宫女大声地叫着失火了,宫里白腾腾的烧得旺,爬出去才真的暗自庆幸,多少人来袭这行宫啊,银蛇下那些训练有素的人,就是军队啊。
我曾也和他们共同作战过,身后矫健,杀我不眨眼,一招最好就让人倒下。
不敢出声,踉呛地爬上山顶之上,那宫里的火,烧得让这大雨地都浇不灭,冲天的火光席卷着这个行宫。
躺在地上,真不好啊,眼又开始迷蒙起来了。
反过身子趴着一直的泥味,杀声离我越来越远。
抓着树却不能停下,离这里越远越好。
这北方,总是有些荒落。
我一身狼狈地缩在墙角之下,眯起眼瞧着来来往往的人,鲜衣怒马而来的少年,似曾相识。
可是眼睛,却是不争气得紧。
再多看一会,我一会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样于我太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