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丁香结 下
看个男人跪在酒楼底下不起来,姚诗意未免奇怪,因她不是外人,伙计就悄悄跟她了。
原来这男人勉强算是宋家的远房亲戚,因家乡遭了灾,家里没了活路,便跟着乡人一块儿,带了爹娘上京来投奔亲戚。
这种事宋思源自然不会不帮,只是这男人的爹娘因早已染病,还是很快的去了,宋思源便帮着安葬,只安葬完了,麻烦事就来了。
这男人因读了几书,有点认死理,宋思源于他家有大恩,他又还不起钱,非得做牛做马,为奴为仆报答他不可。
宋思源当然不肯,他要收了自家亲戚做奴仆,那算什么?故此一直躲着不见他,还给了钱打发他走。他不肯走,就跪到酒楼这儿来表诚心了。
姚诗意真心觉得这人比她还二,想想便上前道,“你就别为难宋老板了,要是我帮你还了这钱,你到我家做活如何?”
那男人转过脸来,他也就二十一二,生得国字大脸,貌不惊人,却不粗鲁,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伙子。
闻言当即点头,“那你帮我还他三十七两八钱五分银子,我就跟你走。”
姚诗意应下,回头跟宋思源悄悄,“让他去我们那儿先找个活干,省得心里不安乐。”
宋思源自然谢过,又教了姚诗意怎么做野菜才不苦不涩。
回头,她就带了这个叫毕岩的男仆回去,而那边,钟山也带回一个名叫美娘的女仆。
初次见面,姚诗意就愣了。
这个美娘,确实很美,而且美得很象她那位亲娘。不是容貌,而是作派。
毕岩上下打量后直言,“这是哪来的窑姐儿?”
钟山窘得无法可法,姚诗意忙把毕岩拽下去了。
回头钟山才向姚诗意坦言,那美娘原是他的亲妹子,字珍儿。抄家被发卖时,给人卖到南方娼馆,养成后倒是运气不错,被富商赎去当了妾室,只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遇上这回灾,又把他妹子给卖了。
可巧今日他去买人,那美娘被带走时已有七八岁,还依稀记得他的容貌,当即出声相认。起家中旧事,兄妹二人都哭了一场,钟山又求了苏澄,把人赎了。
姚诗意没有眼泪,只问,“那她生过孩子没有?”
钟山摇头,那富商家养她不过是个玩物,如何会让她生子?
姚诗意松了口气,“这还好,省得回头又牵挂的,更加麻烦。不过她从前那样的身份,住在咱们园子里倒是不妥,你有没有想过,把她安置在何处?”
钟山想过,“咱们不如破费几两银子,再给她寻个夫家吧。”
花钱没问题,只姚诗意不大看好这法子,“你别怪我话难听,她要万一养得跟我娘似的,打死她也过不得苦日子的。没得到时,又来怨你。”
这话确实有点不大好听,既是至亲,钟山也微恼了,“那你还是你母亲的女儿,不也过得好好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可姚诗意却浑不介意,还认真回道,“那我不是打养在正经人家家里的么?跟她可是不一样的。”
钟山噎得无语,却也不愿与她争执,心想自家妹妹从前门楣比她可高贵清正多了,此番逃离火坑,往后定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于是暂且把妹妹安置在院子里,然后托了媒婆,去给她亲。
这美娘倒也乖巧,因钟山成婚后,单独分了个院子,她每日在家,就帮着打扫房屋,做做针线,很是安分守已的样子。
未料不到一个月,苏澄就勃然大怒的要把美娘赶出去。
钟山不知发生何事,匆匆赶去时,就见妹妹跪在地上哀哀痛哭,旁边站着刚回来的杜川,抱着懵懂无知的薯仔,也是气黄了脸。
苏澄黑着脸道,“我现在还给你留面子,没叫人进来。你明一早就把她送走,若是她在这府上多留一日,连你也滚出去！”
钟山从来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连问都不敢问,急忙把妹妹带了出去。
等到回了房,已经被叫去,听了原委的姚诗意也赶了回来,关了门劈手就给了美娘正反四五个大耳光子。
“贱人！先生没杀了你,算你好命！”
美娘方才只是啜泣,如今却是号啕大哭,“哥哥,哥哥你就看着人这么欺负我么?”
姚诗意冷笑,“要你哥哥知道你干的好事,瞧他会不会放过你！”
钟山更糊涂了,“她到底干什么了?”
他记得跟妹妹略略提过苏澄和杜川之事,他这妹子,应该不会没脑子到去招惹他们吧?
姚诗意简直没脸。
美娘还没把算盘打到苏澄杜川头上,却把算盘打到薯仔身上了。
她倒是看得清,知道薯仔会是破园以后的主人,又想着孩子离了亲娘,必是依恋的,先生管得又严,便私下里哄了薯仔,叫他来亲摸自己的胸乳。
她是想着,先讨好了孩子,让他哭闹着要自己去做心腹,好长长久久留下。等他长大,更可诱他做些男女之事,若抢先诞下儿女,这辈子便跟她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谁料薯仔虽不懂事,却不上这个当。
因念福从就教过他,不是至亲,不许别人来摸他的身体,也不要去乱摸别人。
美娘上回来勾引薯仔,薯仔就觉得奇怪。都了他不吃奶了,干嘛要去摸你那里,亲你那里?
等到今日美娘又来勾引他了,薯仔知道杜川才回来,去跟苏澄打个招呼就会来瞧他,所以故意拖延着时间,让她多留了一会儿,正好让苏澄杜川撞破。
他不懂是怎么回事,正好来让大人看看。
可等到苏澄杜川看这女人露着胸脯在薯仔跟前晃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便是美娘再哭着辩解,自己是见薯仔可怜,她又没当过娘,想疼疼他也骗不了人。没一刀子捅死她,真算是给面子了。
钟山听究竟,气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差点没厥过去。原以为弟弟庄珂变成满心仇恨的样子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这个妹妹更加无耻。
“就你这样,还能嫁什么人吗?给我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可美娘却大哭起来,“我又不是自己愿意变成这样的,哥哥嫌我不好,当初怎不来救我?如今我只是想过得好些,又有什么错?你这当哥哥的不帮我,还要怪我,你到底记不记得我们是一个爹娘生的?”
“你还敢提爹娘?”钟山气得青筋爆起,铁青着脸,抬脚就想上前揍人了。
可姚诗意却把他拦住,“你就算打她一顿,又有什么用?她这样子,能安心当姑子吗?别惹出更多事来。如今倒是别往正经人家去寻了,给她寻个有钱人家,要买妾室的,把她远远的嫁了,也算是咱们尽到心了。”
美娘听到这里,倒是不哭了,“那你们若要卖我,须得把我的卖身银子给我。”
这话一出口,算是彻底断了钟山最后一点念想。
这个妹妹压根就没相信过他,在那些年分隔的岁月里,她早已经从一朵纯洁无垢的水莲花,染得浑身皂黑了。
没脸等到亮,当夜里,钟山就借口妹妹生病,把美娘送了出去。陪她在客栈住了三,寻了一个豪商,把她嫁了。不过那份聘银,却没有全部给她。
“我扣下来的,是府里之前买你花的钱。那是主子出的,不能让他们白赔了。这儿是用我和你嫂子的私蓄,给你打的银包金的镯子,你自己藏好,留着有难救急。我们兄妹的情份,就此也算尽了。”
美娘撇了撇嘴,什么也没的把镯子收了就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钟山回了破园,心中未免又酸又苦,不意姚诗意瞧他那样,却是笑了,“你不会要哭吧?”
钟山心里憋着火,他都这样了,他老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孰可忍不可忍！
就在他想吵一架来泄泄火的时候,不意姚诗意跟哄孩似的拍拍他背,“行了,没事了。我不也一个人么?大家往后算是扯平了。最多我这胎生个闺女,你好好教养着就是了。”
凭……什么?钟山想骂人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僵硬的扭头看媳妇一眼,“你,刚才什么?”
姚诗意一脸懊恼道,“我就怎么最近做菜一直不对味,薯仔都不爱吃了,还以为是他挑嘴,原来是我有身子了,真不知道先生他们每是怎么吃下去的。也亏得章大婶看出来了,叫我去高老大夫那药堂子里看了一眼,还真是有两个月……嗳嗳！”
她还没唠叨完,就已经被钟山拦腰抱了起来,哈哈笑着转起了圈。
他要当爹了！他又有亲人了！
他要生个儿子,再生个闺女,好好的把他们养大,给庄家传下后代。干干净净,懂事明理的后代。
到了这年的冬,姚诗意果然生下一个女儿。还在月子里就特别乖巧可爱,一点都不折腾她的爹娘。
钟山想了许久,决定给女儿起名叫眉儿。往后等生了儿子,就起个名字叫恪儿。既是纪念他这一弟一妹,也想让他们把姑姑叔没过到的正常日子过下去。
只这年冬,念福他们又没能上京。
去年的雪,今年又是洪水,好多道路都冲毁了,估计他们明年都来不了,连礼物也没法送。这好不容易送封信来,还是辗转送到高绣茹那里,再托军部送上京的。
薯仔高高撅着嘴跑开了,一个人躲开去生闷气。
“起码没哭,也算是好的。”毕岩一语出,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立即耷拉下头,“我又错了,我去干活。”
这人也实在让人无语。他是个坏人吧?心地很善良。他是个好人吧?总噎得人不出话来。哦,还有点一根筋。
在一次宋思源那边的伙计不心漏嘴之后,他知道姚诗意实际没给宋思源银子,顿时又开始各种要去做牛做马了。
当时翠蓉刚好经过,顺手就扔出五十两银票,“这么点子事,还扯什么扯?只当我添香油了,都消停消停吧。”
毕岩拿着银子还了宋思源,决定对翠蓉以身相许了。
一个没娶一个没嫁,不正好么?
翠蓉跟他苦口婆心了三四个月,也不见效果,反倒跟这毕岩拉扯出些感情来了。只她比毕岩可大了七八岁,这老妻少夫的,要嫁人还真有些下不定决心。
如今姚诗意反过来劝她,“你要再拖拖拉拉,可真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他是不会话,可服管,又没什么坏心眼。就算你们将来过不好,起码这几年可以巴着他,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后不也有个伴儿?到时他再遇到好的,你就放手,要是大方,给些银子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这么本事,还怕过不下去么?”
翠蓉想想也有道理,抱着她刚生的女儿,看着丫头可爱的睡颜,渐渐下了决心。
旺财:预告一下,下一章,是公孙的。
公孙:你们不会弄个膀大腰圆吧?温柔不?漂亮不?
旺财:你猜……
公孙:我猜狗肉火锅很不错。
旺财:……(威胁狗狗的是坏人,给他一个厉害的！)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