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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陌生却熟悉

    就算对自己有错愕与惊诧,他也不曾用过那样温柔的眼神看过自己,英秀儿顺着梁子俊的眸光看去,宇凝卿那张略显病态却仍不失典雅惟美的容颜,幽静而澄韵,倏然明白他话中何意,英秀儿立时怒不打一处来,提高了声调,“又是为了她,梁子俊,我那点儿对不起你了?想我一堂堂郡主,下嫁你亡国之臣,更为你产子延续香火,何等的胸襟与付出,而她呢?她为你做过什么?她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你到底喜欢她什么?是她的美貌吗?还是舍不得丢弃曾经所谓的那份情愫?她都对你狠心成那样了,你怎么还醒不过来?她不爱你,她爱的人已经死了,难道我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还比不了她一副没了心的躯壳吗?”

    “你住口——。”英秀儿的话难听,却字字句句如针扎进梁子俊的心里,吼完三个字,面对英秀儿,他便再无言以对。

    宇凝卿被吵醒了,半支起身子摇诣重的头,青丝全泄落于肩,浓如黑墨,密如沙帛,睁着睡意未绝,松散的眼帘,看着床榻前一哭一愣的两人。

    英秀儿突然觉得宇凝卿有些不对劲,可她没有任何动作,所以也看不出那里不对,想到她醒了也好,最好当着她与梁子俊的面把话说清楚,她就不相信宇凝卿会厚颜无耻的夹在她与梁子俊之间,疾步走至榻前,朗声言道:“醒了就好,咱们把话说清楚,宇凝卿,现在我夫君要为了你抛弃我们母子,你说句话,你是不是愿意充当拆散别人家庭的狐狸精?”

    宇凝卿被英秀儿汹涌怪异的气势吓到了,惊得立即缩到床角,一双玉目盈泪,如夜空星河璀璨。

    英秀儿对宇凝卿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不待她反应过来,梁子俊已朝她吼开了,“你别那么大声跟她说话,有什么事情咱们出去说。”

    英秀儿偏过头来,怒视着梁子俊,不甘示弱的朗声言道:“干嘛要出去说,说来说去不都是因为她吗?在这里说不是更省事吗?还能说得更清楚。”

    “你——。”梁子俊一语未落,宇凝卿突然爬过床榻,赤着光脚冲了出去,梁子俊脸上滑过些许急色,欲将孩子递到英秀儿怀中追去,不料英秀儿拉着他的手臂不放。

    “我不会让你去追她的,孩子我也不会再看,他是你梁家的骨血,是生是死,是好是孬都跟我无关。”

    梁子俊心中一惊,移眸无可奈何的盯着英秀儿,随即转身将孩子搁在床榻上,追了出去,英秀儿抱起孩子,直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哭喊着,“梁子俊,你真是没良心,你真狠得下心呀。”说完,也跟了出去。

    又一辆轩车辗转进了邵江城,载着车室中的一男一女亦朝城主府方向奔去,男子阖眸噤声,女子沉默不言,然这无声无息的车室里,却荡漾着紧张与忧虑,迫切与伤感的气息。

    这一路走来,轩辕琅虽不置一言,可宇凝芸知晓他内心的焦急定不会压于自己,明明得到他亡故的消息,却意外见他前去林栋营中搭救自己,他曾是那么冷酷无情的辽鸢帝,也会因儿女私情改变举止心绪。

    本以为性命忧余的自己,没料到还有生还的机会,犹记得那日在帐篷里奄奄一息,听着帐外刀枪撞击,嘶喊声随着烽烟连成一片,绝望的合上眼,却突然听到耳边有个声音说:“带走。”

    醒来,赫然见到轩辕琅的身影,吃惊死去的人何以复生?可又想到那人是轩辕琅,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问他为何要救自己,他良久才说了一句,“不想见到卿儿伤心。”

    轩车停下的那一瞬间,轩辕琅睁开了狭长遂深的苍目,倾身掀开帷帘跳下轩车,望着那半掩的城主府大门,心在一瞬间似乎被千斤巨石压着,走一步,忐忑一恸。

    接到卿儿仍在此处的消息,他迫不及待的赶来,在宇凝芸醒后的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宇泽成临死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的卿儿失去心智,为他疯了,不想接受这上恶耗,却又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他怒王兄瞒住宇凝卿的痴傻,虽明白他的用意,可卿儿是何等的需要他,怎么忍心将她一人留在邵江城里,独自面对着那份寂寞与孤独。

    推开那扇半掩的大门,府中没有任何气息,仿佛空无一人居住,轩辕琅跨过门槛,迅速朝宇凝卿居室处奔去。

    湛蓝色的天际干净如洗,连飘过的白云都似乎比以往鲜丽,随风飘荡而过,地上拖起长长的影子。

    从假山缝中走出的人儿,徒然忘却了方才在室中所受的惊吓,好奇的垂眸,携裙踩着云影,一步一步的走过花径,一步一步的踏过小桥,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片红嫣绿映的花林,一步步走向湖边,听着风拂柳叶之声,似沙沙细语。

    眼及处,乃是一湖碧水,湖中央,正冒着数以上千枝荷叶,如玉盘般平铺在水面之上,两岸新柳交摇,缪花映红,景致怡人惬意。

    此时,那让风吹动的云彩,正飘摇其影向湖边、湖面移去,而那踏着云影蕴笑的女子,恍然不知临近的危险,依旧垂眸携裙,一步一步,赤着光脚,随着地面依附的那层薄薄暗色前行。

    梁子俊几乎找遍了府中各处,如何也料不到宇凝卿听到他的声音躲进了假山缝里,此时终于见到她的身影,单手支撑着曲廊柱子,缓了些心,可又发现不对,找见的女子已走到岸边,何以还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前行?

    她低着头在追着什么?还是在找着什么?心道一个不好,来不及思考,立即踏下回廊,可仍然来不及了,眼睁睁的见着宇凝卿的身子向湖面愈走愈近,“卿儿,不要——。”

    宇凝卿只顾踏着云影,丝毫不觉前方之险,撩开袭面的柳绦,突见云影坠于湖面,抬起脚来,毫不犹豫的踩了下去,倾斜的身子,她可清晰见到湖面上映影的颜容愈来愈大,就在她感觉到层层凉意贴面之时,腰间赫然攀上一股力气,将自己拉离了那份凉凉的感觉。

    后背靠着一个胸膛,那灼人的温暖令宇凝卿胸中猛然抑闷非常,不知为何,泪水顿时盈落,如断线的珠子砸下玉碟,清脆的响声贯穿心菲,片息后,身子让人掰正,她见到一张令她胸口难过如波涛袭来的俊颜,他的表情好恐怖,浑身四溢着愤怒和危险,听着他冲自己吼道:“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啊?”

    宇凝卿怯惧的盯着来人,那滑过面颊的泪水已是湿了单薄亵衣的前襟,她怕他,害怕得眼泪直落,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在脑海里汹涌的翻滚着,直撞击着她薄弱的眼帘,想转身离开,却被他突然紧紧的禁锢在怀里,耳边响起一阵温柔细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卿儿,我来了,我来了。”

    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宇凝卿激动的挣扎渐渐平稳下来,心中不停的回旋着这个声音,让她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不讨厌。

    梁子俊瘫倚着一棵树,讶然轩辕琅赫然出现的身影,他——到底是人是鬼?不,不,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便是鬼了,既是鬼,为何还要来纠缠他的卿儿?心中越想越怒,越想越急,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迅速朝轩辕琅刺去,“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卿儿,你放开她,我不准你碰她。”

    轩辕琅单手持剑出鞘,在梁子俊近身的瞬间朝他两腿袭去,随即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后,梁子俊已倒身在地,捂着痛苦无尽的双腿叫喊不已。

    轻轻的按着宇凝卿头,不让她见到梁子俊这副难看的模样,轩辕琅冷冷的言道:“本王饶你一命,你就好生记着,别给本王再有杀你的理由和机会。”宇泽成虽非他亲自动手,却委实死在自己剑下,而梁子俊,他亦伤害卿儿至深,可如何处置于他,那是卿儿的决择。

    说完,解下披在身上的披袍披在宇凝卿身上,横抱起怀中之人携步离开。

    宇凝卿出奇安静的靠在轩辕琅怀里,仿佛那个胸膛她熟悉已久。回到房里,叶忠打来一盆热水,宇凝芸看着轩辕琅亲自细心的为宇凝卿洗着赤脚,方才湖岸边的那一幕,宇凝芸站在曲廊里都看见了,亦看见英秀儿紧张的跪在梁子俊身边痛哭流涕。

    宇凝卿突然调皮了动动脚,盆里的水立即溅了一地,也将轩辕琅一身溅湿,她扬起唇角,笑嫣如花,灿烂若霞。

    宇凝芸赶紧拿过毛巾递给轩辕琅,而轩辕琅却并未接过擦拭溅在脸上的水痕,而是继续为宇凝卿清洗着双脚,毛巾接过后,也只是给宇凝卿擦脚用了。

    宇凝芸见状,忍不住泪意转身跑了出去,而叶忠则问:“陛下,是现在起程回辽鸢还是休息一晚明日再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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