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站在陈天磊身后，解开他的发带，再用乌木梳子细心的梳着。
背对着她的他却突然开口，徐声交待着，“从明日开始，你把一些生意上要注意的事情给绿水讲讲，直到她听懂了为止。”
拿着梳子的小手一顿，略停了一下。
陈天磊又说道，“虽然绿水家也是做买卖的，她人也聪明，但对生意上的事却知之甚少，我带着她在外面走动，日子一但久了，怕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你指的是一些在生意场上进退应对的事吗？”
“不只那些。”
苏小小紧捏着梳子，“那还有什么？”
“你先教会她怎么看帐本记帐，然后再将家里生意上各类货物的登记审核方式教给她，另外货品的出产地，运送方式，来往的商家什么的，也都详细的告诉她。”
苏小小脸色微僵，陈天磊说的这些，基本上是她在陈家生意上所有的工作。
望着他的背影，苏小小久久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弹，白嫩的小手将梳子捏得死紧，直至关节泛白。半晌之后，她咬了咬牙才轻声开口，“好，我知道了。”
第二日，苏小小便开始教程绿水陈天磊吩咐给她的一切。
程绿水竟然让人意外的聪明伶俐，不论任何事情，都是一教就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对先接触的粮行内外大事小情全都学得熟透，就算有些小事交由她去处理，她都能处置得极妥当，未出半点差错。其他生意上的事也大多明白，只差着手去历练。
这段时间里，陈天磊出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告诉苏小小去向何处，不告诉苏小小出门的时日已是常态，不论大小宴席，他也不再要苏小小陪同，都是带着程绿水出门。
这日，苏小小在大厅里头交待管家，让他找个能工巧将为西城沈老板家即将出嫁的姑娘做套精致的首饰时，程绿水恰巧走了进来。程绿水许是在门外已听到了苏小小的吩咐，一进门便笑着对她说道，“姐姐，您别费心了，沈家姑娘的贺礼，相公已经交给我去处理了。”
苏小小一愣，是吗？”
程绿水依旧笑着，虽是轻声细语的说道，神情却与从前大不相同。刚进门时，程绿水面对苏小小多是带着一丝卑微的感觉，可是这才不到一月时间，站在苏小小面前的程绿水举止大方，从容不迫，“妹妹已经叫人给沈姑娘准备好首饰了，过会可能就会送来了，到时姐姐过过目，若是姐姐觉得不好，我再让他们另行准备。”
“不用了，既然这事天磊交给你了，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是。”程绿水笑着，衣着虽素雅，却都是上好的料子。她看着苏小小，上前两步，“像这类备礼送礼的事情，当真是耗费心力，以后这些事都交由我来办，姐姐也能轻松一些。”
“这是天磊的意思？”
“是。”程绿水弯着唇，笑得如沐春风，“对了姐姐，相公说有套上好的砚台放在库房了，他想拿出来送人，但是库房的钥匙在姐姐这里，他吩咐我过来跟姐姐拿钥匙。”
陈家的库房里搁着无数的珍宝，库房的钥匙原本是由陈天磊亲自带着的，从不离身，是他准定好好与苏小小做夫妻之后，才郑重的交到苏小小手中的。
苏小小觉得，那不仅是一串钥匙，而是代表了陈天磊对她的信任。
如今，他竟要她把钥匙交给程绿水。
搁在桌边的小手有些轻颤。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程绿水在唤她。
苏小小宁神，抬眼，“钥匙搁在房里了。”
程绿水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相公说，钥匙姐姐一向不离身的。”
“今日太忙，一时忘了。”陈天磊竟连这个同程绿水说了？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是程绿水不知道的呢？
“噢，那……”
“你先去回了天磊，说我等一会亲自给他送过去。”苏小小说道，镇定异常，甚至还能挤出微笑。
“是。”程绿水福身，转身阿娜多姿的退了下去。
厅外的天色阴霾，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的心情也莫名的沉重起来。
苏小小坐在原处，小手探进袖中，摸着那串从不离身的钥匙。没错，钥匙就在她身上，但是她却不想就那么轻易的交给程绿水。
因为心中的不安让她认为，交出这钥匙，仿佛也就是交出了某样，更重要的东西。
一股难忍的冲动，逼迫苏小小站起身来，匆匆往外头走去。那些搁置在心头的不安，已经越来越沉重，几乎让她无法负担。
寒风阵阵，苏小小行色匆匆，忘了披上外裳，小脸被冷风冻得通红，走到粮行时，她的手脚已经冻得像冰。
掌柜的一见苏小小来了，立刻迎上前来问候，但表情却有些心虚，刻意避开了苏小小的视线，“夫人，天寒地冻的，请多穿件衣裳。”
“谢谢掌柜的。”苏小小勉强微笑着，心里蓦的一闪，又想起某件事来，“掌柜的，昨日可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没见你送帐薄来呢？”
掌柜的头垂得更低了，“那个……少爷说，以后帐薄送二夫人那儿，由二夫人过目即可。”
苏小小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虽是站在原地，却觉得一阵眩晕。
她手上的工作，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都移交到了程绿水的手中，就连这最后一项工作，陈天磊也将它从她的手中夺去给了程绿水了。
掌柜的看了苏小小一眼，随即匆匆转开视线，继续转述着主子的吩咐，“少爷交代，要夫人您好生的休息一阵子，别再为这些事情操劳。”
休息一阵子？是叫她彻底成个闲人吗？苏小小深吸了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刺得她的心一阵阵的痛。苏小小双手交握，握得好紧，心里浮现一个最可怕的猜测……
仅仅是猜测，苏小小就痛得无法呼吸。
你怎么那么傻啊？
苏小小想起那些贵妇的话来。
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
苏小小不愿意去回想，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
可不是吗？有了新的，他就会忘了旧的。
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
陈老板对那小的可是疼爱极了，走哪带到哪儿，妹子，你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难道都不觉得委屈吗？
这会儿你还笑得出来啊？
现在能笑，再过不久，只怕哭都没个地方。
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在苏小小脑中回荡，她边边吸气，设法平静下来，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切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天磊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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