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沭清墨盯着沭之睿，咧着嘴笑着，牙缺了一颗，有些发黑，声音嘶哑，吐字不是很清楚，“饭，饭。我要吃东西，我饿了！”

    沭之睿半天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父亲，赵家安有过吩咐，只能有一个人进来照顾沭清墨，这已经是网开一面。自那日在大堂之上见过父亲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现在看到自己的父亲，真是吓了一跳。穿了件囚衣，破烂不堪，早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料，腰上随便束了根麻绳，打了个死结，头发蓬乱，胡须灰白，打成了结，纠结着，眼睛干红，指甲里藏了灰垢，这是他的父亲吗？那个风流自诩的沭清墨？

    “爹？——”沭之睿试着喊了声。

    沭清墨笑嘻嘻的看着沭之睿，没有任何反应。

    “爹？！——”沭之睿吓了一跳，难道他不认得自己了？

    “不必再喊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入沭之睿的耳朵，“他让吓坏了，早已经不记得你们了，他现在只认饭不认人。”

    “赵娟丽？！”沭之睿让吓了一跳，这个地方有回音，突然有人冷不丁的一讲话，他还真是不适应。赵娟丽穿了件白衣，头发挽着，戴着白花，面容消瘦，眉头微皱，声音也有些嘶哑，语速缓慢。“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赵娟丽苦笑一下，这个时候，沭之睿还会问她这样的蠢问题，她为什么瘦成这个样子？她的娘让他的爹打死了，她难过的瘦成这个样了很奇怪吗？难道要一脸微笑，胖胖的才合适？！真是可恶！但是，他还能看出她瘦了，这到在她意料之外。

    沭之睿正要继续说话，突然，沭清墨一把抓紧了他的手，急急的说：“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

    那手干枯如柴，用的劲还蛮大，吓了沭之睿一大跳，他下意识的一闪，等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父亲，立刻扭头看着赵娟丽，“娟丽，我爹怎么饿成这个样子？你们关了他，也该给他吃点东西呀！”

    赵娟丽面无表情，“一天只能吃一顿，这已经算是照顾他了，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让他再等等吧。这儿不是外面，没什么好吃的你要自己记得。”

    沭之睿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不适应这儿的情况，那些溜来溜去的老鼠让他毛骨悚然，还有，这儿怎么这般的恶臭？！一偏头，看见自己的父亲对着墙边一个木桶小便，才突然想起，这股子恶臭应该是那马桶传来的，这儿是牢房，大小便应该是就地解决。

    眉头一皱，再回头，已经看不见赵娟丽的身影。

    沭之延扶着自己的大哥慢慢的走到吴美儿的坟前，那坟上早已经有些草的痕迹冒了出来，有些很漂亮的白色菊花种在墓前。

    “这是悦儿种的，她说吴美儿是个爱美的，所以，就算是去世了，也要在这儿种些漂亮的花，让这儿漂亮些。”沭之延轻声说，“小莲已经去照顾悦儿，但是，每天悦儿都会让小莲过来打扫一番，所以一直是干净的，也常常会烧些纸钱给她，你不用担心。”

    沭之若落下泪，靠着墓碑坐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那些冰冷的字让他的心颤抖不止，只觉得一心的委屈和无助，秀美，你在那边过得可好？可好？——

    “大哥——”沭之延低下头，“已经这样了，最起码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会欺负吴美儿，你也许了下生给她，她肯定会在奈何桥上好好的等着你，来生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开心。”

    沭之若的手在墓碑上轻轻划过，慢慢的说：“我在来生还能记得她吗？就算是记得，那个时候我爱着的也会是另外一个人，不会再是对秀美的感觉，这让我一想就心中难受，其实我宁愿在今生好好的爱她，用我全部的气力，好好的爱她，而不是许了下辈子。”

    沭之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安静的陪着。

    沭之若也不说话，只仔细的把坟上的土细细的铺好，那些结成小土块的也被他用心细细的碾碎然后才安心，冷悦儿说得不错，吴美儿是个爱美的，纵然她吞金自杀的时候也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吧？他想，她肯定会那样，或者没能收拾干净，才不会让他见着，怕他看了伤心吧？

    “施主。”明太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二人的后面，看着难过的沭之若，轻轻叹息一声，他若是知道吴美儿还活着，会如何？“她已经去了，施主要试着忘记。”

    沭之若并不抬头，慢慢的说：“此时我做不到，也许时间久了会淡忘些，但是现在不行。”

    明太大师犹豫一下，合掌叹息一声，慢慢走开，已经出了家，怎么还会为这红尘中的事起伏？沭之延看了看他的背影，心中也叹息一声，不知道明太大师心中存了什么人，让他如此放不下？

    沭之若旁若无人的在吴美儿坟前仔细收拾着，拣了碎的树枝扔到一边，把个坟前收拾的利索而整洁，面上带着微笑，语气平稳的说着，“秀美，在那边呆得可好，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托梦给我，我立刻去收拾他，我爹他已经痴傻了，在牢里呆着，连惊带恐的，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若是见了，也该相信恶有恶报，这上天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恶的人，只是方式不同，上天没有收回他的命，而是让他疯了，傻了，再也不能风流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这就是惩罚，这是上天最公平的惩罚，我想，他该是悔了吧。我现在就想去陪你，可是，还有娘在，还有兄弟们在，我若是去了，对他们是不公平，你要好好等着我，我一定会去陪你，过了奈何桥，在另外一生等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只等你一个人，等你出现，走到我跟前许我一生，可好？——”

    沭之延一边安静的听着，并不打扰，大哥，让他感动，但愿吴美儿来生会有一个好的婚姻，会和大哥幸福的呆在一起。

    明太大师站在那儿，看着跪在地上面对佛像低声诵经的吴美儿，服下冷悦儿带回来的药，她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乌蒙国的药永远是个奇迹，一点也不错，他曾经于无意中得了一个方子，私自在寺里种了些草药，那些原本只可在乌蒙国出现的草药，每每沭之延挨了打，总会向他讨些来敷在身上，总是效果奇佳。

    “他去你的坟前了。”明太大师温和的说。

    吴美儿身体微微一颤，但没有说话。

    “他消瘦了许多，牢里一切不方便，饭菜粗陋，沭之延说，他很辛苦，想你想得厉害，他们不知你还活着，你真的打算任他痛苦下去而不告诉他你还活着的事吗？”明太大师轻声问。

    吴美儿依然不吭声，只是低低吟诵着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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