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三生劫或缘(一)
蓝衣公子伸出手,修长的指尖一下绕过小家伙小短爪子的攻击范围,轻轻梳理它耳根后的绒毛,笑道:“哈哈,好通人性的小动物。”
绯绯的耳根是它最没有抵抗力的地方,被摸到软肋的它一下子软倒在樱娆肩头,一脸陶醉蹭着那根手指,好像在说:再来一点。
这只丢人的狐狸啊……樱娆一脸黑线。
“咳咳咳……”蓝衣公子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公子……你,没事吧……”樱娆问道,慌忙中从桌上抓起一个茶盏,倒一杯茶递到他手上。
“姑娘,我没事。”他微微一笑,却低头细细看着手中的茶盏。
樱娆正纳闷一个茶杯有什么可看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拿茶杯的位置放着的,不正好是自己喝过的那个茶盏吗?
天……那他手里现在拿着的岂不是……
“公子!”
樱娆刚想出声制止,却见那蓝衣公子已经一饮而尽。顿时有一种刚被一壶开水灌满,直接从脖子烫到整个脸上。
只见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抹干净嘴角,笑问:“谢谢姑娘的茶,姑娘方才有什么要说的吗?”
就在那一瞬间,樱娆好像看到了他眼中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樱娆十分虚弱地强笑,强迫自己脑子清醒过来,淡笑回答:“哈哈,没有……刚才就想说,小心烫……哈哈,慢慢喝……”
樱娆听着自己这样说,心里都被自己蠢哭了。
“谢谢姑娘关心。如果姑娘允许,那么一会儿比试也该开始了……”
樱娆往外望一眼,台下其他两名选手也正在带着自己邀请到的小姐往高台走去。无数的眼睛盯着樱娆,里面不乏闺阁千金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樱娆定了定神,对他笑道:“好,公子若不嫌弃,定当襄助公子一举夺魁!”
当三组选手在各自的高台站定之后,主持人再度将三人介绍一遍。
从介绍中得知,品红衣衫的男子叫张德玉,襄助者为其妹张馨玉。另一组墨绿长袍的男子姓方,单名一个杰,他邀请的是红香楼的名妓碧云。
“樱娆。”
“萧灵。”
轮到他们的时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台下又是一片欢呼。樱娆默念萧灵的名字,扭头看了他一眼。侧脸的轮廓,微笑的表情,让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来。
“好,这一轮是我念古往今来前人佳作的其中一句,诸位各展才艺,将此阙诗词表现出来。有台下的诸位看官选出十人做评分代表。满分十分,取最高分。现在开始了啊。第一句:雨打梨花深闭门。三组谁先来?”
只见碧云施然一笑,整个舞台顷刻间变暗,只在高台处直直打下一缕追光。只听她声音缕缕不绝,如丝如绢。细软处如云铺展,低回幽咽,扬声起,只听如流风回雪,绕梁不绝。台幕后忽然无数花瓣尽数洒出,碧云一边吟诵:“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一边甩袖起舞,恰于落音处舞停声歇。
台下的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台下选出的十名代表竟一下子打出了九分。
“咳咳……果然是红香楼名妓,果真是一舞动京城。”听见身边的萧灵发出由衷的赞叹,樱娆对他的好感忽然顿减。
但是扭头看去,他眼中除了纯正的欣赏,真的没有半分杂质。正当她打算继续关注张氏兄妹的才艺的时候,却正好撞上萧灵同时看向自己。那样漆黑的瞳孔中纯正的笑意,无比真诚,一下子樱娆愣住。
“萧公子,我们的对手实力不凡……你,你不担心自己找了个拖后腿的帮手吗?”
只见萧灵忽然莞尔一笑,眸子里迸溅出无数灿烂的星辰:“莫不是樱娆姑娘怕了?”他纤长的睫羽在脸上投出一袭柔和的阴影,定定的目光看着樱娆,看得她竟不由自主微微红了脸。
萧灵忽然移开视线微笑道:“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萧灵就只好自认倒霉了。不过……”他的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我萧灵看上的人,绝对不会差。”
樱娆先是在心里默默甩头无数次,明明见惯各种风格的美男,竟然对一个人间界的小子无法抵抗实在让她太难为情了。再加上从刚才开始绯绯就一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这就让她更纠结……
不过听了萧灵这话,却顿时让樱娆清醒了一下。对啊,自己好歹也是从紫霄上下来的人。师父在长乐宫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教过。不过,这个萧灵这样自信……真不好说这人是有识人之明,还是傻到极点的自负书生一个。
就在樱娆腹诽的时候,张氏兄妹也已经表演完成。二人双剑合璧,竟然是联手剑舞塞上歌,这首已经经久失传的舞蹈。
看着高悬的九分,樱娆意识到,下一个就该他们了。
樱娆偷偷抿嘴,扬眉一笑:人间界的小子,就让你见识一下,堂堂紫霄首座弟子樱娆的功力吧。
萧灵也同时看向樱娆,眨眨眼,好像知道樱娆心中所想一样。
只见老者清清嗓子,对萧灵和樱娆道:“这一阙,萧公子请听好。笔书相思,临笺画不成。”
这是什么句子?
樱娆皱眉,寻遍脑海,竟然还真没想起来,这是谁人的句子。偷偷地,单手解印,打开神识,遍搜墟鼎,终于找到,正当她要开口时,却听见萧灵已经率先开口:
风从门外吹来,轻轻吹起他冰蓝色薄如蝉翼的绡纱长衫,隔着烛红摇曳,和着他温暖的微笑和声线,一瞬间,所有的人都错觉,他就是那个从诗中走出的痴情公子。
“流霜席地晚风凉,夜缀星子月苍茫。
醉眼微风柳如梦,青石阶上诗酒长。
墨色浓,泪空重。
笔书相思,临笺画不成。”
声音充满了感伤与惆怅,樱娆率先回过神来,指捏兰花口中诵诀,忽然无数流萤光点从掌心飞出,充满了整个大厅。
萧灵若有若无地来一个惊艳的眼神,樱娆轻笑对他比口型:“书生,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萧灵继续清诵,绯绯掐了个障眼法,让所有的观众都以为是有一个团队在上上下下忙着布景。这时,樱娆旋身一变,一身红装走入台中,从虚空中化出满天星辰,一对双燕飞在眼前。而她自己则踏着上古时期神女娇羽的舞步,红绫翻舞,仙气四溢。全场的观众皆倒吸一口气,惊艳的说不出话,萧灵也不例外。
“彼来双燕归思俏,
梅花三弄,何人解东风?
桃李笑泥栾镜暖,
东软新阁红绡幔。
美人拈花恣意酣,
觥筹起落断金簪!”
红绫骤停,星辰被一下挥去。台上的追光单数打下,一树桃花竟从台上迅速长出,花开千束。樱娆施展幻术,台下的观众仿佛一瞬间身置桃林花海。樱娆和着节奏,断金赞,轻垂泪,然后双脚凌空向后飘去,虚化自己,仿佛消失在空气中。
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深深震撼,进入了萧灵的诗画境界。
“他人言说少年痴,
哪得十年回廊松涛乱!
星已凉,夜未央,
杯花浊酒浅浅殇。
相思不成抛红豆,
何人拈花笑春风……”
萧灵念完最后一句,所有的布景一瞬间全部撤去,只剩下漆黑的颜色在身后,上方一道追光打下,只见一滴眼泪挂在萧灵脸颊。《未央词》全文结束。
樱娆站在萧灵面前,两人望着对方,萧灵定定望着樱娆,好像忘记了时间。
樱娆望着萧灵的眸子,脑海中有一个人的身影总是影影绰绰闪烁在眼前。
台下的观众被绯绯施了障眼法,自动默认所有看到的都是布置出来的景象,并没有察觉到仙法的痕迹。直到台下完全看呆的人们回过神来,爆发出经久不衰的喝彩,萧灵才粲然一笑,对樱娆伸出手,”樱娆姑娘,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