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谋（1）
奎恩先生临时起意要去布拉格滑雪和泡温泉，与阿美茵会面的地点也由日本京都改到了布拉格的普普大酒店。
说服阿美茵去布拉格并不是件太困难的事情，虽然雨果那个“不，我当然亲吻过伊丽莎白”的答案伤透了阿美茵的心，但阿美茵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并没有因此减弱多少。
阿美茵是个痴心的女孩子，父母遽然离世，她不止一次想追随而去，她相信人死了之后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她愿意去那里，只要爸爸妈妈都在那里，不管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愿意去。阿美茵对雨果一见倾心，她相信这个她喜欢的男孩，从第一眼，到没有尽头。阿美茵并不傻，她只是太痴。
他们仍是乘坐那架来时的“雅典娜Ⅵ”号私人飞机。如今的阿美茵与来时有了不少变化，她的身材变得纤细，她的面容变得精致，连日的皮肤护理、手足护理、头发护理，还有专职美容美发师的二十四小时待命伺候令阿美茵彻底地精巧起来，如同一件出自大师之手的工艺品一般雅致。
“多么像个美丽的洋娃娃。”柯里斯用赏玩的口吻盯着又开始昏昏欲睡的阿美茵说。
“可不是。”雨果附和，但口气截然不同。他认为他和柯里斯没有权利在阿美茵身体上动这些手脚。阿美茵明明可以一口回绝，但她没有，雨果心里知道阿美茵乖乖做这些事情的唯一理由只是他。因为他叫她做，她就做了。阿美茵对他不止盲信，而且盲从。这个女孩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追随几乎令他惶恐起来。雨果生平第一次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值得别人如此善待。
什么异能秘能超能力监测控制中心，什么隶属国土安全部，什么长生术，什么不老泉……他和柯里斯诌出来的这些瞎话，就算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阿美茵这么久。退一万步说，即使阿美茵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一样蠢笨，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识穿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更何况，雨果并不认为阿美茵是蠢人，她只是格外的善良和宽容而已，她愿意包容谎言，因为她相信谎言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个伤感的理由。
与柯里斯交谈突然变得比与雨果交谈更容易。阿美茵对柯里斯始终存有一点点戒心，但这反而令她可以更自如地和他相处。雨果则不同，阿美茵对他一点也提防不起来，所以一次又一次跌进他用谎言编织的陷阱，阿美茵不是不怕的，但她只要面对雨果，面对那双晶莹璀璨的绿色眼睛，她就会继续一次又一次地跌下去。阿美茵不知道雨果什么时候又会冷冰冰地伤害她。雨果和柯里斯一起送阿美茵进客房，阿美茵闷着头不和雨果说话，雨果脸上讪讪的，终于退开了。
“你知道，我们的监测仪器出了点问题，我们也是刚刚发现不老泉的入口并不在日本而在布拉格。”柯里斯试图对阿美茵解释他们突然改变行程的原因。
阿美茵无力地微笑了一下。
“你……”柯里斯顿了顿，笑起来，“你已经发现了，对不对？”
阿美茵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什么。
“嘿，你发现了！你知道了那些都是鬼话。”
阿美茵仍是不出声，似乎默认了。
柯里斯摸不透阿美茵的想法，也跟着静默了一会儿。
“所以，”阿美茵缓缓道，“雨果也是会说谎的。”
“当然！”柯里斯挑眉道，“家常便饭！”他又加了一句，“我们根本以此为生。懂吗？谋生的手段。”
阿美茵不懂柯里斯为何说撒谎是他和雨果的谋生手段，但她不想深究，她只是突然很介意那天雨果为什么不对她说谎，他明明可以说，没有，我没有亲吻过伊丽莎白，虽然她是我的未婚妻。阿美茵会因为这个答案开心很久的。
“所以，雨果也是会说谎的。”阿美茵的手指不断地在自己的裙摆上画圈圈。
“显而易见，他会。”
阿美茵点点头。
“阿美茵，你明明知道雨果在说谎，可是你还是肯来布拉格，为什么？”
阿美茵不好回答，因为雨果希望她来，所以她来。阿美茵知道自己太急于讨好雨果了，“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我、我喜欢查理大桥……”阿美茵结结巴巴地编造借口。
“嘿嘿嘿，阿美茵，你可不是会说谎的人。”柯里斯笑起来。
阿美茵尴尬地红了脸。
“你是为了雨果，对不对？”柯里斯轻轻地问。他一向善于把握阿美茵的心理，他的语调变得十分柔和以及充满同情心，阿美茵不由点了点头。
“阿美茵，”柯里斯握住阿美茵的双手，“我比雨果更擅长说谎，但这次我决定对你说真话。”他摆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
阿美茵不由轻轻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从纽约把你骗到京都又骗到布拉格，还鼓动你接受整形，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的生父奎恩先生想见你，想认回你。”
“生父”这两个字眼像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入阿美茵的心脏，初时并不觉得痛，只是心凉，“你不是在开玩笑？”阿美茵硬挤出来的笑容无比僵硬。
柯里斯缓缓地摇摇头，他由阿美茵慢慢呆滞的眼神中辨认出她已经接受了他的说法。
“可是……”阿美茵刚要说什么。
“施蒂文思夫妇偷走了你，从你母亲身边。那天你母亲宿醉，带着只有三岁的你去购物，她没能好好照看你，所以施蒂文思夫人趁空偷走了你。施蒂文思夫妇两人都被诊断为不孕，而你小的时候相当可爱，你的母亲称呼你为‘库克拉’，也就是希腊语的‘布娃娃’，她还在法国枫丹白露为你造了一所动物园，显而易见，你小的时候是个没有翅膀的小天使，人见人爱。”柯里斯捏了捏阿美茵的下巴，又正色道，“如果你需要证明，我有。”
“不！”阿美茵尖叫起来。
“当你的生母意识到你走失之后，她差点发疯，后来她买了一个和你极其相似的小女孩。”
“她……买了一个孝？”阿美茵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但是那个孝并不能真正取代你。你的生母最终决定把那个小女孩交还给她的父母，然后对你的生父坦诚弄丢了你的事实，然后全力寻找你，但是她来不及这么做。”
“来不及？”阿美茵心里一痛，声音更哑，她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
“她因为服用了过量的镇静剂中毒过世。警方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但没有排除自杀的可能。”
“不、不！”阿美茵掩面抽泣。妈妈是因为愧疚才自杀的，她不能原谅自己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阿美茵不知道是否应该怨恨养父母，他们为何要从她的母亲身边偷走她？太多的真相接踵而来，阿美茵只能被动接受，但再也没有余力加以评判。
“你的母亲是天娜·奎恩，你的真实身份是雅典娜·奎恩。”
雅典娜·奎恩，这个名字慢慢印进阿美茵的脑中。原来她不是阿美茵·施蒂文思，而是雅典娜·奎恩。
“你的外祖父曾经创立了一个航运帝国，在巴黎、伦敦、布鲁塞尔、伦敦、瑞士、希腊等地有无数地产，并且拥有南美洲的大片土地，你的舅舅自杀之后，你的母亲继承了所有的遗产，并且在你周岁时在日内瓦修改遗嘱将名下所有的产业遗留给你。所以，雅典娜，你才是两百亿美金遗产的真正继承人。”
阿美茵困惑地抬起头。
“奎恩先生希望由你继承这笔遗产，而不是那个冒牌货。”
奎恩先生，她的亲生父亲，阿美茵在心里木然地想，“他好不容易才发现我的，对不对？”阿美茵试图擦干眼泪，但总有新的泪水涌出来。
“不！”柯里斯冷酷地否定，“你的生母临死之前告诉了你的父亲关于你已经走失的事情，并且托他想尽办法找回你。”
阿美茵怔怔地等着柯里斯说下去。
“但是奎恩先生隐瞒了这个事实。”
“什么？”什么叫做隐瞒事实？
“他并没有花力气找过你，至少在今年年初之前。”
“为什么？”阿美茵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呀！
“因为你母亲的遗产全部留给了你，如果你不在了，那些遗产将自动转入你外祖父生前在希腊设立的慈善基金会。但是假如你在，奎恩先生作为你的生父、你的监护人，虽然有遗产监督律师团的牵制，但他仍然可以通过你过上奢华的生活。而且等到你年满十八岁，作为你的亲生父亲，他必将得到丰厚的赠与。但前提是，你必须在那里！”
阿美茵困惑地皱皱眉头。
“所以，奎恩先生选择将那个假冒的雅典娜留在身边当作亲生女儿抚养。”
“可是，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阿美茵无力地争辩。
“但是奎恩先生决定不要你，因为他不能确定是否有足够的把握找到你，他甚至不能肯定你是否仍然存活，他不能冒着失去大笔遗产的风险找寻你，他宁可悉心抚养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假女儿。”
“不、不，不是这样的。”阿美茵用力地摇头。
“奎恩先生突然又决定要你认祖归宗，只是因为假的雅典娜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奎恩先生心想也许亲生女儿会对他更有心，所以才不惜重金请我和雨果帮他找到你，并且把你改造训练成和假的雅典娜相似的千金小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你们两个。”柯里斯用冷冷的音调一层一层地揭开丑陋的事实。
雨果听到了阿美茵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他的心霎时像被撕裂一般，他冲进去，正看见柯里斯把阿美茵搂在怀里像哄娃娃那样哄她。
雨果本能地认定这一切必然又与柯里斯这个坏小子有关，他扑过去，一拳打翻柯里斯，抓住阿美茵的肩膀试图令她镇定下来。
“阿美茵、阿美茵！”
阿美茵收住了尖叫，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迭声道:“这不是真的、这不真的，雨果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我就信！你说呀！”
雨果六神无主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走开的一会儿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阿美茵身上，“噢，对，那不是真的，我骗你的，你才是第一个我真心愿意和你分享呼吸分享灵魂的女孩子，不是伊丽莎白，是你、是你，阿美茵，我发誓！”
阿美茵瞪圆了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然后，雨果看到泪珠像串起的珍珠一样从阿美茵的眼中滚出来，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似乎永不休止。雨果从没见过一个人如此哭泣。
“阿美茵！”雨果着急地晃晃她肩膀。
阿美茵仍然只是目光发直，不断流泪。
“叫医生！叫医生！”雨果慌乱地大叫起来。
好不容易，阿美茵的呼吸平缓均匀起来，雨果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床边。柯里斯在门后候着，他知道雨果一定有话要盘问他。
“回见。”柯里斯挂断手机。
“奎恩先生？”雨果吸了一口气问。他不想一上来就对柯里斯大动肝火。
“伊丽莎白。”柯里斯毫不隐瞒。
雨果皱起眉头，“你告诉她我在这里？”
“如果伊丽莎白要知道你在哪里，她总会知道。”柯里斯冷笑两声，“她只是要我转告你她马上飞来布拉格。”
“什么？”雨果惊异。
“嘿，不要这样看着我。她爱着你，她思念你，她来找你，我是在成全你们，不是吗？”柯里斯玩世不恭地说。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初最反对我和伊丽莎白在一起的人就是你呢。”
“嘿，伙计，此一时彼一时。”
“你究竟对伊丽莎白说了什么?”雨果失去耐性，粗声问道。
“事实而已，你爱上了一个小女孩。嘿，这是事实，不是吗？”柯里斯轻飘飘地说。
“你……”雨果一把揪住柯里斯的衣襟。
“我？我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说过了，我想成全你们，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分上。”柯里斯故作诚恳地说。
“我问你，你究竟对阿美茵说了什么？”雨果隐隐觉得这事与柯里斯煽动伊丽莎白前来监督他的事之间必有关联，“你该死的，你不知道阿美茵曾经患过抑郁症？”
“哦，一时间忘记了。”柯里斯还是满不在乎。
“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雨果用力把柯里斯朝墙上一撞。
“事实。”柯里斯“嘻嘻”笑起来，“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很诚实的人，你觉得呢，伙计？”
“什么事实？”
“全部的事实。”
“什么？”雨果无法置信，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我们事先不是这样计划的，你为何……”
“说过了，我不是教科书派！”柯里斯不耐烦地打断雨果，同时挣脱他的控制，退开两步，理了理衣服，“而且，我要阿美茵信任我、依赖我、比爱你更爱我！”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
“什么？什么？”
“所以，对她讲事实无疑是最佳的方式，博取她的信任，讨她的欢心！对，你猜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要讨好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我猜想，”柯里斯毫不诚恳地说，“我八成是爱上她了。”
“在你确认她是巨额遗产继承人之后？”雨果反诘，“在你确认她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女孩之后？”
“哼，”柯里斯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一点都没错！”
阿美茵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她的心情并不像雨果猜测的那样消沉低迷，实际上，她还冲他甜甜地微笑了，这是很久很久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了。
阿美茵自动过滤身边一直没有停歇的斗嘴，专注于眼前的美食。她已经可以确认雨果钟情的人是她，不是伊丽莎白，也不是别的女人。那么，一切纷扰都不重要了，什么生父，什么生母，什么真假雅典娜，什么遗产，都不重要了，阿美茵决定饱餐一顿之后就征询雨果的意见，如果他要她留下来，她就留下来，如果他支持她回纽约继续她自己原本的生活，她就回纽约。阿美茵直觉雨果一定会要她回纽约，回家，因为雨果是真心会替她着想的人。
“哦，你就很崇高很伟大吗？你已经给过师父承诺，给过伊丽莎白承诺，你会一生一世照顾她，结果呢，你还不是临时变节？”
“总好过你见财起意！”
柯里斯和雨果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地争吵。
“我有我的做事方式轮不到你来管！”
“哦，是吗？我今天就要管管看！”
两个男人都火气上升。
正专心与满桌美食奋战的阿美茵百忙中抬头叮嘱了一句:“不要打架。”她的心情大好，容光焕发，她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伤害她，因为雨果说，她是唯一他愿意和她交换灵魂的人。
“柯里斯！雨果！”一道柔媚骄横的声音击碎了阿美茵美妙的幻梦。
阿美茵抬起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容貌而自惭形秽。她从没意识到伊丽莎白竟然是个绝色的美女。伊丽莎白站在餐厅中央，不耐烦地单手叉腰，满脸的疲惫，但仍是美得令所有食客停止进食屏息注目。
雨果没料到伊丽莎白来得这么快，讪讪地站起来，柯里斯偷笑起来，眼神一转溜到阿美茵身上，“他的未婚妻！”他生怕阿美茵不知道。
“伊丽莎白。”阿美茵强笑着说。
伊丽莎白连正眼都不瞧阿美茵一下，走到雨果身边，“所以……”她挑衅地扬起左边的眉毛，阿美茵发现她和柯里斯还有雨果不悦时的神态都是雷同的，是呀，他们本就是一起长大的。
雨果仍是讪讪的。穿着高跟鞋的伊丽莎白几乎与雨果一样高，她像个女神一样伫立在那里。
“嗨，丽萃！”柯里斯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你给我闭嘴！”伊丽莎白凶狠地说完，猛地双手环紧雨果的脖子，立即来了一场缠绵的热吻。
阿美茵手中的餐刀落进盘中，“丁冬”一声脆响。
柯里斯不忘火上加油，“提醒过你的，雨果也会说谎。”
伊丽莎白放开雨果，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这才瞪了阿美茵一眼，“你，滚远点！”她恶狠狠地对阿美茵说。
阿美茵慢慢将视线转到雨果身上，他的头垂得很低，像被暴风吹垮就要断裂的树枝一样，“失陪一下。”他猛然转身，离去。
阿美茵用目光追逐他，直至他消失不见，阿美茵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嘎啦、嘎啦、嘎啦!”她默默地流泪，泪水像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心脏。
奎恩先生在当日下午抵达。
奎恩先生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实际上，远远不止风度翩翩这么简单。阿美茵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想象力，依然想象不出自己竟然真的是这个美男子的后代。
阿美茵估计奎恩最多只有三十岁，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有三十岁的话，岂非他在十岁的时候就生了阿美茵？显然，阿美茵估错了他的年龄。
阿美茵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养父施蒂文思先生，施蒂文思先生过了五十岁之后头发几乎秃了一半，肚子也鼓出来好多，笑容沉稳可亲，阿美茵原以为所有的父亲都是这个模式的。奎恩先生却截然不同，他几乎比雨果和柯里斯两个人加起来还要英俊。
奎恩先生笑着迎向阿美茵，阿美茵晕乎乎地接受他的问候和拥抱，然后退到一边，继续发呆。
阿美茵以为，奎恩先生和伊丽莎白是同一类型的人，似乎用黄金、白银、钻石、碎玻璃、钉子、铁片打造而成，闪闪发光，耀眼刺目，华丽之中又带着三分锐利。
“雅典娜！”奎恩先生唤了一句。
阿美茵完全没有反应，只顾盯着奎恩先生发愣，脑袋不受控制地慢慢歪下去，看起来憨气十足。
“阿美茵！”奎恩先生换了一个称呼。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美茵吓了一跳。
奎恩先生尽量用和蔼的语气和阿美茵交谈了几句，但雨果和柯里斯都留意到奎恩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雨果走到阿美茵身边，低语几句，阿美茵如获大赦，立即起身与奎恩道别，飞快走出奎恩先生的客房。
“她……”奎恩先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总不能对两个外人说他觉得他的亲生女儿傻气直冒。
“我第一次见到阿美茵时也误以为她的脑袋不灵光。”柯里斯口没遮拦。
雨果瞪了柯里斯一眼。
“嘿，实际上又不是。”柯里斯叫起来，“她只是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柯里斯又对奎恩先生解释。
雨果慢慢瞥了奎恩一眼，心里对他十分不以为然，阿美茵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她真的是个弱智，他也只能以无限包容的心态对待她。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没有任何立场这样挑剔她。更何况，阿美茵实质上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
雨果一转脸又看到柯里斯满脸堆起灿烂无比的笑容，雨果立即知道柯里斯对奎恩的言行也是大为不满。
“你们显然找到了一个手艺极好的整形医师，对于这一点，我相当满意。”奎恩先生换了一个话题。
雨果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柯里斯却按捺不住，叫起来:“怎么？你认为我和雨果不够尽职？”
雨果也不制止柯里斯，任由他继续胡闹。
柯里斯笑得更甜，“奎恩先生您是不舍得那五千万美金的酬劳，对不对？用来寻找失散的女儿并且把她塑造成你认为可以见人的样子，无疑是太多了，对不对？我和雨果两个如此轻松挣到五千万，无疑太便宜我们了，对不对？但是——”柯里斯话音一转，笑容陡失，神情凛然，“你的命呢，奎恩先生?你的命值不值五千万，你一定认为远远不止。不要忘了，现在的雅典娜，就是你的那个假女儿，在你没有揭穿她的身份之前，她都有权利支配那两百亿美金的遗产，换言之，她可以呼风唤雨，再换而言之，她至少可以让你死上五千次！而我和雨果，冰岛雷先生的两大弟子，也许就是你的救命稻草！”
奎恩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心里未免后悔自己不该招惹黑道人物。
柯里斯走到奎恩背后拍了拍他的脸，“我虽然爱钱如命，但也不会为了钱去救一个我很讨厌的人，而雨果呢，他根本不爱钱！”他冲雨果笑笑，右手摆出一个手枪的形状，点了点奎恩的太阳穴，“砰！”
奎恩全身颤抖了一下，柯里斯放声大笑。
“够了！”雨果这才出声制止。雨果虽然也知道多说无益，但还是忍不住对奎恩说，“奎恩先生，阿美茵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血中的血。”他希望奎恩可以善待阿美茵，而非拿她当作一颗可以随意利用和牺牲的棋子。
“柯里斯！”奎恩根本不理会雨果说了什么，“你不会把我的意图透露给雅典娜吧?我的意思不是现在这个雅典娜，而是那个假的！”他急得脸都变形了。
“嘿！”柯里斯笑着摇摇头，“盗亦有道。”
奎恩立即放下心来。
柯里斯忍不住刺激他，“你以为我们不泄密，雅典娜就无从知晓你正在筹划阴谋颠覆她？”
奎恩的脸上又是一白。
“你就算低估雅典娜，也不该低估两百亿美金的威力。”柯里斯做了个鬼脸。
奎恩再次被吓得面无人色，他到现在为止才意识到自己发动了一场战争。
柯里斯和雨果一起退出来。
柯里斯苦笑着摇摇头，“我真的要对人性彻底失望了。”
雨果也摇摇头，他在心里想，阿美茵幼年被施蒂文思夫妇偷走，脱离这样的家族，也许是她的幸运而不是不幸。
伊丽莎白虽然骄纵、冲动，但骨子里她仍不失精明。给了阿美茵足够的警告，又确定此女的模样平庸，与她的国色天香相距不知有多远，她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雨果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伊丽莎白因此决定不与这个很快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富有的小丫头为难。
只要自己对雨果的所有权不受侵犯，伊丽莎白自然全力支持雨果和柯里斯出师以来第一次的独立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