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替身雅典娜（1）
奎恩先生惊惶了一夜，他密谋换掉雅典娜的计划已经泄露。在伊丽莎白那个以失败告终的婚礼上，奎恩先生收到了死亡威胁。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突然坐在他身边，语调柔缓地说:“如果你不想和普鲁托（冥王）一起共进早餐，那么就请立即停止那个可笑幼稚愚蠢的所谓偷龙转凤的换女计划。”
雷先生原本决定置身事外，但奎恩先生一大早就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哀恳他出马保护他的安全，雷先生正为女儿失败的婚礼而伤神，懒得多管闲事，因此召来雨果和柯里斯。
两个爱徒的脸上都是红红紫紫蓝蓝绿绿，色彩缤纷艳丽。雷先生冷冷哼了一声，雨果和柯里斯噤若寒蝉。
“那个女孩子，叫阿美茵对不对？”雷先生突然问。
雨果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顾不得是否会冒犯师父，大声说:“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哦？”雷先生挑高一边眉毛，“包括她亲生父亲受到死亡威胁的事？”他轻轻笑起来，“那么，好吧，你和柯里斯可以走了。”
奎恩先生急忙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有关、有关，什么都与阿美茵有关。”
雨果恶狠狠地瞪了奎恩一眼，“我和柯里斯事先接受的委托只是帮助阿美茵转换身份，替代如今的这个雅典娜，奎恩先生的个人安全完全不在委托范围之内，这些都有合约可查。”
雷先生转向奎恩，无奈地耸耸肩膀，“孝子们说得也有道理。”
“我可以再给一笔钱，雇用你们保护我的安全！”奎恩先生叫起来。
柯里斯笑嘻嘻地插嘴:“如果现在的这个雅典娜已经洞悉了你暗中筹划要换掉她，你以为她还会乖巧地替你的一切费用买单?奎恩先生，就连偷龙转凤这个任务的尾数你也未必有能力付得出来呢，就算你卖掉你名下的度假别墅、赛马、你太太的名贵珠宝。”
雷先生闻言哈哈大笑，“没有人能占我天才雷的便宜，放心柯里斯，就算要把奎恩先生榨成西红柿汁，我也会把那笔二千五百万美金的尾数如数讨到手的。”雷先生开玩笑似的说。
奎恩先生惨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层，他双腿开始打颤，终于一屁股坐倒在椅子里，“你们真的、真的见死不救？”
雨果和柯里斯同时挑眉，“我们不是从事慈善事业的。”
奎恩先生跌跌撞撞地奔出去。
雷先生轻蔑地笑了一声。
“这么怕死的男人简直可以去变性了。”柯里斯立即附和师父。
雷先生宠溺地笑起来，“这种男人，除了有些器官和女人不同外，还有什么地方与女人不同？喷香水，做头发，一天换三套衣服。”他摇摇头，“不过亲生女儿倒是不同，大约是从小不在身边养大的关系。那个叫做阿美茵的女孩子，真是叫人惊叹，我以为我的伊丽莎白只有欺负人的分，断没有被人欺负的分，没想到，世事竟然也能出乎我的意料，奎恩先生的女儿叫我的女儿流的眼泪，比我女儿二十一年来流过的眼泪加起来还要多呢。”他语调轻缓，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
雨果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
柯里斯也忐忑起来，他害怕师父是要对付阿美茵，雷先生亲自出马，阿美茵就算再福大命大，也必然是砧板上的肉，死定了。
雷先生歇了歇，又说：“奎恩先生的事，你们大可以不管，因为不在委托范围之内。但阿美茵的替换计划，你们绝对不可以废弛，盗亦有道，你们已经收下了头款，签署了合约，自然一定要替人解难分忧才行。”
雨果和柯里斯同时唯唯诺诺，点头不迭。照师父这样说的意思，他似乎并不会对付阿美茵，雨果和柯里斯悬起的心又放下半截来。
雷先生看了看雨果又看了看柯里斯，他不知道教了他们多少遍，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掺杂私人感情，但显然眼前这两位他最为得意的弟子都忘了他的谆谆告诫。雷先生不由惊叹，那个叫做阿美茵的女孩子当真有几分不为人知的魔力不成？雷先生一向情绪稳定，此刻也不禁有些气闷起来，但表面上仍是和蔼可亲，“孩子们，现在你们的注意力是不是应该完全放在为何雅典娜在洞悉了奎恩的阴谋之后，只对付奎恩而不对付阿美茵？”
雨果和柯里斯同时脸色一变，雷先生一语中的，阿美茵纯正血统无疑才是雅典娜最大的威胁。
“也许因为阿美茵有我们雷门弟子的保护，所以雅典娜那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柯里斯说。
雷先生点点头，柯里斯的话乍听有点自大，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冰岛雷门不好惹，这是常识。
“我认为雅典娜暂时不动阿美茵是为了慎重起见，谁能担保阿美茵出事之后奎恩先生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向遗产监督委员会的人揭穿雅典娜的假身份?情况若真的演变成那样，那笔巨额遗产就会变成无主的财富，首先希腊政府一定想将之占为己有，还有所有我们所能想象到的各类非法组织，谁不想打这笔横财的主意?到时候的情势一定完全失控，雅典娜必然一点好处也得不到，有鉴于此，她自然不敢对阿美茵轻易出手。”
雷先生赞许地点点头。
柯里斯接着说下去:“就连雅典娜方面对奎恩先生的死亡威胁也未必一定会实施。毕竟，就算奎恩先生是毫无大脑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那种如果我突然死亡就有人出面把秘密揭穿的惯常伎俩，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如果奎恩连这一手后路都没替自己留下，那么他死了也是白死。”
雷先生拊掌而笑，“说得好。”
柯里斯得意地冲雨果挤眉弄眼，雨果当作没看见，“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既然雅典娜已经发现了阿美茵的存在，阿美茵顺利认祖归宗的难度无疑大大增加，除非……”
“除非我立即与遗产监督律师团联系，告之他们事实真相，让他们取消雅典娜的继承资格。”奎恩先生拖着阿美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阿美茵只来得及在睡袍外面披一件外套，雨果偷偷看了看手表，早上十点十五分，显然还属于阿美茵的睡眠时间。
阿美茵睡眼惺忪，晕头转向，奎恩突然把她叫起来，拖着她一路狂奔，一路语无伦次惊恐万状的神情表明，他就要死了！奎恩先生还抓紧时间抱怨，雨果和柯里斯决定袖手旁观。阿美茵不明白奎恩先生好端端的为何认为自己马上就会死去，阿美茵也不明白雨果和柯里斯竟然会冷酷到见死不救。阿美茵心想，她需要一杯咖啡，一杯浓浓浓浓的咖啡，一杯能够令树熊跳起桑巴舞的咖啡。
柯里斯恼怒奎恩先生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故意竖起两指，做了一个叩门的动作，嘴里还说:“咚咚、咚咚，有人在家吗？”
奎恩也不理会柯里斯的取笑，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我立即与律师团的人联系，阿美茵继承了遗产之后自然会为我支付你们要求的保镖费用，无论那是多少！”奎恩怨毒地瞪了雨果和柯里斯一眼，又转向阿美茵，“你一定会救我，对不对？女儿，我是你的亲爸爸呀！”
雨果和柯里斯同时冷笑出声。这位奎恩先生，此刻真算是穷形尽相。
阿美茵安抚地拍了拍奎恩的手，她仍然搞不清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谁能给她一杯浓浓的咖啡？“雨果、柯里斯，你们帮帮他？”阿美茵求助，“奎恩先生说有人要杀他？”阿美茵抓抓头发又揉揉眼睛，她需要确定她不是在看恐怖电影。
雨果点点头，柯里斯耸耸肩膀。
雷先生却说:“先收头款，这是我们雷门的规矩。”他直视阿美茵的眼睛。
阿美茵用力眨眨眼，力图保持清醒，二三十万她还拿得出来，再多就难办了，“那是多少？”
雷先生不由笑起来，“你付不出来的，小女孩。”
“除非你接受那笔遗产！”奎恩先生用力捉住阿美茵的手臂。
阿美茵皱了皱眉头，想甩开他，又不忍心，不管她多么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但他终究还是她的亲生父亲，阿美茵温言安抚道:“先听听他们到底要多少。”
“五亿美元！”雷先生毫不犹豫地开出价来。
雨果和柯里斯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师父到底是师父。
奎恩的脸色更惨淡。
阿美茵为难地冲生父苦笑，五个亿？就算把她拆成一截截地卖掉，她也凑不出这样大的数目来，“没关系，我保护你。”她左思右想，想出这个折衷的答案。
雷先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阿美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这个小女孩确实有颗金子般的心。
柯里斯忍不住取笑阿美茵，“就你这身板，了不起挡上一粒子弹而已，你保护他？你怎么保护？”
阿美茵再次揉揉鸟窝似的乱发，“怎么会有人想杀你呢？是不是搞错了？”她好言好语地安慰奎恩。
“是雅典娜，是雅典娜想杀我！女儿，你一定要救我！我立即和律师们联系，你只要照他们的吩咐签署一些文件就可以了。”奎恩急道。
雷先生抓紧时机，取出自己的电话，递给奎恩，奎恩手指颤动着拨下一串号码。
“五亿美金。”雷先生再次对阿美茵说。
“我没有这么多钱。”阿美茵连连摆手。
“你马上就会有了。”柯里斯笑容灿烂地说。
“等等！”雨果忍不住叫起来。
雷先生冷冷看了雨果一眼，柯里斯冲雨果做了个鬼脸，雨果只好把下半截话又吞回肚子里。
奎恩接通了电话。
真假雅典娜的秘密就要被公告天下。
雨果再也忍不住冲奎恩说:“你就不怕你当年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为了保住自己的奢华生活不惜用假女儿代替亲女儿的丑闻曝光，遭全天下人耻笑吗?”
奎恩脸色灰白，不知不觉捂住电话。
柯里斯立即把右手举到太阳穴旁边，做了一个枪击的动作。
奎恩咬咬牙，将手机贴在耳边，“你好，我是奎恩！”
雨果再也顾不得师父冷冷的监视，走到阿美茵身边，用力拍拍她的头顶，“你真的想继承那两百亿美金？”
“当然不！”阿美茵脱口而出，事实上，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对自己的阿美茵·施蒂文思这个身份充满了认同感，相反，雅典娜·奎恩这个身份，阿美茵觉得那个人不是她，即使她生来应该做雅典娜·奎恩，但今天的阿美茵就是阿美茵，仅仅是阿美茵而已。所以那两百亿美金的遗产，她从不认为那是自己应得的，那是属于雅典娜·奎恩的，而她是阿美茵·施蒂文思，她不是雅典娜·奎恩，她才不要随便抢人家的钱呢。
奎恩先生闻言再度捂紧电话，殷切地望着阿美茵，“女儿，你希望爸爸死？”
“当然不！”
雷先生适时地提醒:“五个亿！”
阿美茵只觉得头皮发麻。
雨果不顾一切地大吼:“不要再吓唬她！”
雷先生陡然沉下了脸，雨果只觉得冷汗突然顺着背脊滚滚淌下。
“那不是我的钱，我不能要。”阿美茵解释。
“阿美茵，雅典娜，阿美茵就是雅典娜，雅典娜就是阿美茵，那怎么不是你的钱？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钱！怎么会不是你的？”奎恩先生试图说服阿美茵，他在心里不断地抱怨，为何他这么倒霉，亲生女儿竟然是个傻子。
“不，我不是雅典娜，我是阿美茵，那笔钱不是我的。”阿美茵断然说。
奎恩先生黯然挂断电话，如果阿美茵坚决不接受那笔遗产，那么就算他能剥夺雅典娜的遗产继承权，他自己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要到手的五亿美金突然落空，雷先生仍是不动声色，他上下打量了阿美茵几眼，心里也不由对这个小丫头的定力大为赞叹。两百亿美金，她说不要就是不要。
“没关系的，奎恩先生，就算我不能保护你，雨果也会保护你，柯里斯也会保护你。”阿美茵到现在仍不是十分相信有人好端端地会要奎恩先生的命，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是中世纪的黑暗年代。
阿美茵转向雨果，“雨果，你会保护奎恩先生，对不对？”
雨果点点头。
阿美茵又转向柯里斯，“柯里斯，你会保护奎恩先生，对不对？”
柯里斯耸耸肩膀，没有否认。
阿美茵释然笑道:“你瞧，奎恩先生，你是安全的。”
雷先生见识到阿美茵对两个徒弟的影响力，他仍然不动声色。
阿美茵自以为所有难题都已经解决，她要回房，她要睡觉，天哪，她好困呀！
奎恩先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胆战心惊地取出手机，竟然不敢接听，丢给阿美茵，阿美茵拿起来刚要接听，雨果一把夺过去，同时狠狠瞪了奎恩一眼。
“谁？”雨果的音调突然变得十分奇怪。
柯里斯和雷先生都严阵以待。
“雅典娜？你说你是雅典娜？”雨果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奎恩先生？在，你等等。”他把电话丢给奎恩，“你的女儿！”
奎恩先生闻言脸色大变，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换上一副奴颜婢膝的神态，献媚地巴结道:“雅典娜，甜心，你在哪里？”
柯里斯白眼直翻，雨果心疼阿美茵，走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阿美茵一心想睡觉，忘记了自己已经和雨果划清界限。
“布拉格？普普大酒店？”奎恩先生的声音越来越抖，越来越尖。
柯里斯、雨果、雷先生同时变了脸色，阿美茵挨在雨果的肩头差一点点就睡着了。
“你马上就要见我？”奎恩先生手一软，手机跌在地上。
随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不紧不慢。
雷先生看了看柯里斯和雨果，雨果和柯里斯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到门边，两人同时打开佩枪的保险拴，雨果打开门，柯里斯平贴着墙侧站立。
“爸爸！”一道轻快的身影闪进门来。
“雅典娜。”奎恩先生如落败的公鸡，平日的潇洒荡然无存，他的笑比哭更难看。雅典娜奔到奎恩身边，用力拥抱他一下，这才留意到屋内还有许多外人。
这时，雅典娜的未婚夫迭戈以及她的大批黑衣保镖也鱼贯而入。
柯里斯、雨果、雷先生，甚至连性情宽厚的阿美茵对雅典娜都没有多少好感。一个出生平凡的女孩因为冒名顶替继承了大笔遗产成为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之一，不了解这个女孩的人都会武断地认定这个女孩子必然阴险又狡诈。而雅典娜的未婚夫迭戈，竟然为了满足自己的色欲而要求女朋友整形，这样的男人就算勉强算得上好，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不知内情的人不会想到，雅典娜整容是因为她刻意要讨好迭戈，迭戈不加阻止是因为他太爱雅典娜不忍心限制她的自由。
雅典娜穿了一套YSL的黑色套装，外面披了一件男装大衣，看起来应该是属于她未婚夫迭戈的。迭戈是着名的骑师，曾经拿过奥运会冠军，他相貌普通，只有在凝视雅典娜的时候脸上才会绽放异样璀璨的光彩。
“你真的在这里，爸爸。”雅典娜大方、随和，出乎众人意料。阿美茵原以为雅典娜也像伊丽莎白，是那种骄傲刁蛮的大小姐。
不要说雨果和柯里斯，就连老谋深算的雷先生也猜不透雅典娜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嘿，你想必就是阿美茵。”雅典娜招呼阿美茵，“果然与我很像，哦，不对，是我果然与你很像。”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
雨果、柯里斯、雷先生的脸色都越来越凝重，雅典娜果然知道阿美茵的存在，她甚至可能知道全部的前因后果。
“爸爸，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雅典娜冲奎恩苦苦一笑，“雷先生，”她准确地报出雷先生的名号，“不知可否让我和父亲单独谈一谈？”
雷先生脸色微变，但随即镇静，“当然。”
柯里斯则挑眉道:“你的保镖呢？”
雅典娜大方地笑起来，“当然一起出去。”她摆摆手，迭戈皱皱眉头，又朝雅典走近几步，似乎空中存在着什么无形的怪物随时都会伤害雅典娜一样。
阿美茵也准备随众人一起退出去，雅典娜拉住她的手，友爱地说:“阿美茵也一起留下来好不好？”
阿美茵找不到说不好的借口。她总不能说她太困了，想回房睡觉。
雨果立即止步，“她留下我也留下。”
“他俩不走，我不可能走。”柯里斯说，绽放无敌的招牌笑容。
迭戈反击:“你们两个，留一个。”
“凭什么？”雨果和柯里斯异口同声。
阿美茵偷偷地想，这两个人平日没事窝里斗来斗去，面对外敌倒是团结一致。
雅典娜微笑着推了推迭戈的胸口，“算了。”
雨果、柯里斯、雷先生三个大大聪明的人算来算去也没能算出，雅典娜不肯对阿美茵下手的原因是她不肯伤害无辜。
奎恩暗中策划颠覆雅典娜的阴谋迭戈上个月就已经知悉，但他一直暗暗瞒住雅典娜，静观事态变化，直到最近他才对雅典娜说出实情，雅典娜大为震惊的同时亦伤心不已。迭戈计划暗杀奎恩为雅典娜报仇，雅典娜坚决反对;迭戈暗派杀手来布拉格，雅典娜知晓之后，立即赶来布拉格，她始终相信她有能力平静地解决这个家庭内部的纠纷，绝对不需要借助武力。
“父亲，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您老人家非置我于死地不可？”雅典娜一边说一边眼泪滚滚而下。
雨果和柯里斯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雅典娜实在不简单。
奎恩无地自容，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平心而论，雅典娜继承遗产之后，对养父一家的供养只有更多不会更少，任何不合理的过分要求她都会尽力予以满足，从来没有一句怨怼之言。奎恩竟然还不知足，雅典娜觉得十分委屈。
雅典娜不知道奎恩先生下定决心揭穿她假身份的原因竟然是她少年时代曾经不堪小报记者的骚扰，说过，我不要做有钱人，我要做一个平凡小女孩这样的话，并且还赌气去咨询过她的律师团，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变得穷一点，律师团的人当时建议她可以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分赠给自己的父亲、继母以及她的那些异父弟妹。奎恩先生一直等待雅典娜兑现这个少年时代的童言，但雅典娜成年之后完全将当年的戏语抛诸脑后，奎恩希望落空，怀恨在心。
“父亲，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雅典娜哀伤地问。
阿美茵不由同情起雅典娜来。
奎恩无奈，说道:“不、不，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那么，你能够原谅我了？”雅典娜蹲下来，把脸枕在奎恩的膝盖上。
奎恩无奈地点点头，这一仗，他一败涂地。
雅典娜抬头笑起来，她站起来，抹干眼泪，拉起阿美茵的双手，“我知道你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阿美茵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
雅典娜困惑地抬高眉毛。
阿美茵不好意思地说:“我有自己的父亲。”
奎恩的身体轻轻一颤。
雅典娜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我不断地在想，如果当年我可以和我的亲生父母待在一起，也许我的人生更加幸福快乐。”
阿美茵想起雅典娜是被自己母亲买来安抚失女之痛的，她不由替妈妈感到抱歉起来。
“我仍然记得小的时候酗伴们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我，他们不喜欢和我一起玩，我转过好几次学，但每次媒体都会把我的身份揭穿，于是我好不容易交上的好朋友知道了我竟然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女孩子，他们立即开始和我疏远。”雅典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曾经，我还想和命运抗争，我说我不要做有钱人！太多的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真的。”雅典娜言之凿凿。
阿美茵内心的负疚感不觉加深了几层，雅典娜是被妈妈买下来的，因为妈妈任性的举动雅典娜才被迫离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原本的生活。
“既然这么难为你，不如你就把这个重担交给阿美茵吧，毕竟这是阿美茵的原罪，不是你的。”柯里斯冷冷地开口。
雅典娜闻言脸色大变，阿美茵则皱紧了眉头，她没有资格要雅典娜为她承担这么艰辛的生活，毕竟她才是那个命中注定要继承两百亿遗产的人。
“雅典娜，”阿美茵清了清嗓子，“我想我需要替我的妈妈，也就是天娜·奎恩向你郑重地说一句对不起，她不应该从你爸妈手中买下你，她不应该的。如果现在的生活令你这么痛苦，那么，我愿意……我愿意和你换！”最后一句阿美茵说得结结巴巴，她才不要过那种人人都疏远她的超级有钱人的生活呢。
雅典娜身体一晃，差点儿摔倒，阿美茵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柯里斯“扑哧”笑出声来，雨果极力板着脸，但嘴角还是不断逸出强忍的笑意，迭戈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
雅典娜咬咬牙，话锋一转:“但是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我想我无法再做任何改变。就如同你阿美茵，如果有人不再允许你回纽约，不再允许你学景观设计，你是否会觉得很不快乐？”
阿美茵用力点点头。
雅典娜微笑着贴近阿美茵，在她耳边低语:“所以，阿美茵，我不能把那笔遗产还给你。”
阿美茵连连摆手，“我不要，我并不想要。”
雅典娜直视阿美茵清澈的双目，她直觉她没有说谎，“阿美茵，很高兴认识你。”雅典娜拥抱阿美茵。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雅典娜。”
“阿美茵，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雅典娜友爱地笑道。
“阿美茵！”雨果出声制止。柯里斯也不住冲阿美茵摇头。
阿美茵看了看雨果柯里斯，又看了看雅典娜，这一辈子阿美茵最怕三件事，老鼠蟑螂和得罪人，“我也这么想的。”她对雅典娜报以微笑，其实她还真挺喜欢落落大方谈笑用兵的雅典娜的。
“迭戈！”雅典娜轻盈地转到未婚夫身边，“我想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迭戈点点头，一言不发，只是微笑。
“哦，”雅典娜拍了拍脑门，“那笔尾款，我替奎恩先生出。”她看了看雨果和柯里斯，“二千五百万？”
柯里斯刚要说什么，却被雨果一把按住，雨果点点头。
雅典娜和他们分别道别，与迭戈一起走出房间。
奎恩先生沉默地窝在椅子里，像是死去了一半一样。
阿美茵仍然想睡觉。
柯里斯仍然不死心地盘算是否还有可能帮阿美茵讨回那笔本该属于她的巨额遗产，雨果则是大大松下一口气来，他从没希望过阿美茵能够成功地继承遗产。
雷先生唤住正准备离去的雅典娜，“雅典娜，我想你需要和我好好谈一谈。”
“雷先生？”雅典娜抬起一掌，制止迭戈，“是吗？”她笑容亲和。
“是的，你绝对需要和我好好谈一谈。”
“关于什么呢？”
“关于你的身份危机。”
“我已经替父亲付清了他欠雷门门人的款项，为客户保密不是你们的规矩吗？盗亦有道不是吗？”雅典娜不太相信雷先生会故意泄露她的真实身份。
雅典娜显然低估了天才雷。
“你不杀阿美茵？”雷先生轻轻问了一句。
雅典娜一怔，再次抬掌制止迭戈，“不！”她立场坚决。
“那么你就永远都有身份危机。”
“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除掉她！”迭戈不顾雅典娜的制止，冷然说。
“你以为这么容易?”雷先生淡淡笑开了。
“有多么不容易呢？”雅典娜定了定神，状似不经意地问。
“所以我说，你我绝对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雅典娜叹了口气，抬了抬头，示意雷先生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