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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至玉龙魂消

    一阵响彻云霄的奔雷瞬间将古棱镜的半圆结界打破。所有人登时醒了过来。

    阿景手一挥,将空地上的几人托了起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楚逍,用嘴型吐出两个字:“再见!”

    狂雷奔鸣,一道道尽数向她身上打去。在她的身影最后消失时,刚才被雷搅起的两道瀑布倾泻而下,眨眼间便将她所在之地吞没。

    九夜四人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顺利回到陆地上。那里,久候着的孙勇等人立刻迎上前。

    “阿金!”楚逍跪倒在碧潭边。刚才还惊天动地的地方,现在又再次平静如初,水面如镜,无半点波澜,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九夜看着痴痴跪在潭边的人,不忍地别过眼去。事情如她所料的结束了,她却比她预想的还要内疚。那把本该背在他肩上的宝剑,只怕终他一生,都不能再从他心头卸下了。

    “圣女,现在是不是该到我们算账的时候了!”宇文战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伤感的局面。

    九夜清醒过来,还有个大麻烦等着呢。

    “对了,我还欠你一个古棱镜呢!”九夜的目光延伸到水面上:“等着吧,它马上出来!”

    宇文战顺着看过去,越看越觉古怪。这水面也平静地太平静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齐齐看着水面。谁也不知等待的是什么,只是这诡异的静,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变化不是很快,是一点点发生的。只是,当有人察觉的时候,变化已经完成。

    只见整个水面竟然凝固起来,变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然后,一个庞大又绵长的身影出现在镜中。顷刻间,那身影如照镜般投射到空中。

    空中的影子慢慢成为实体,而镜中的那个,则减淡乃至消失不见。

    再然后,孙勇等人被空中的庞然大物吓得失了神。

    黑色的鳞片、尖利的爪、还有那头上的棱角。这便是只在传说中听过的——龙。只见黑龙摆动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绕了个圈,落到一块云上。

    “当阿景破剑而出的时候,便是我们天神圣女一族与西海龙神约定结束的时候。现在,它自由了!”

    九夜面带笑容,看着驾云远去的龙神。

    在它最后消失前,凝结的水面又开始流动起来,水中央漂浮着的俨然就是古棱镜。

    “所以,你最后给我的,就是一面没有了龙神的古棱镜!”宇文战笑着问九夜。

    九夜耸耸肩:“我也没说过会给你一面有龙神的镜子啊?”

    “没错,你一点都没说过!”宇文战笑容更甚,好像非常赞同她的答案似的:“所以,我们的交易,在这一刻结束了,是吗?”

    “结束了!”九夜颔首。

    宇文战微笑着,一拳挥出。那笑容,让身边的亲信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后脊骨发凉。

    他这一拳带着凌厉的内气,无意为前面的人留下任何活路。

    ……

    “消失了,他们消失了?”孙勇惊骇地喊出声。

    君上的那一拳,本该结结实实地落到那女人身上。谁知,她和楚逍、月晨,却嗖的一下,从他们眼前消失了。于是,君上的一击,最后落到了九夜身后的巨石上,瞬间粉碎成灰,飘荡在空气之间。

    “这是怎么回事?”楚逍问九夜。

    “琅玉的残魂帮了我们最后一点忙。”

    “嗯!”楚逍哼了一声,便沉默下去。他背对着他们,闷闷地坐在椅子上,眼底一片茫然。

    九夜黯然看着他,却不知该从何安慰,几番想要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月晨传音给她:“你去看看他的眼睛,不就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痊愈了?”

    九夜摇头,反而转身欲走。

    “九夜——”楚逍从背后叫她,九夜不敢回头,只能听他用疲惫的嗓音问道:“阿景因福报得以化成人形,却落得个万劫不复;魏潇一生正直无私、为国为民,最后内疚得自断筋脉而亡;还有伏皇,他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的国君,竟只有短短三十五年阳寿……我以前只觉得,是便是,非即非,所以当初陈国的君上让我非常地失望,谁知我的出走却导致国破家亡。是不再是,非不再非,这一次,我该怎么走下去?”

    “对不起,我……”九夜叹息一声,她知道答案,可这答案只能让他自己想通。

    楚逍问完,不再说话。他只是问了一个并不期待知道答案的问题。

    于是,九夜向月晨使了个眼色,二人从楚逍房里退了出来。

    刚出门,便遇见将军府的下人,吓得别人几乎灵魂出窍。

    九夜借助琅玉的力量,在关键时刻,成功施展出瞬移大法,将他们三人运回了司卫国大将军府。下人们骤然见到不该出现的人,当然吓得不轻。

    伏皇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他宣召三人入宫。楚逍告病不去,仍然将自己关在房门里。月晨对进宫的繁文缛节烦不胜烦,而且他才给九夜输了不少灵气,现在有些体虚。九夜便一个人进了宫。

    九夜检查了伏皇的伤口,剑气果然随着潜龙剑而消失了。

    伏皇问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伏皇听完,颇为唏嘘:“楚将军与削金剑的前缘,竟有这样一件遗憾的往事!”

    “楚逍为人向来重情,现在,我只怕他会一直陷在这份愧疚中。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错,明知会让他伤心,还是诱他去做此事。”

    “不!”伏皇不赞同地摇头:“我相信这次的事情是对楚将军的历练,他一定能从伤怀中走出来!”

    “但愿如此!”九夜默默点头,又问:“史严被你关押了?”

    “不错!他对自己通敌之事直认不讳,乌讫国知道事情乃上野策划,来信想将合流木召回去。”

    “你又怎会放他回去!”

    伏皇看了眼九夜,笑道:“乌讫虽然归顺,但一直心有不甘。我留三王子在此做客,也是为了增进两国的了解,以免再起争端。”

    “那封信……?”

    “不过是上野栽赃的手段!事到如今,谁又会相信那封信上所言之事?”

    九夜默默点头,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史严呢?”

    “这也是让孤头疼之事。史家一直对我国忠心耿耿,朝中人脉也颇广。史严本人也只是被上野蒙蔽,以为楚将军果真是敌国奸细……”按照史严的说法,一个月前,乌讫国有人与他联系,告诉他十年前楚逍和宇文战在乌讫边境的旧事,他本来并不相信,可是当对方向他展示了楚逍的葫芦。他认得葫芦上的标记,这才轻信了对方的说法。当然,随着莫留此后的暗查,一切都是上野国暗中布局,那个与史严联系的乌讫人也是上野收买的乌讫奸细。

    如此,重判不宜,轻判却又不能以儆效尤,确实该头疼。不过,九夜却知道,伏皇最后的判决,可是让史严感激涕零呢。

    “君上头疼的不止是如何判决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伏皇颔首。史严至今不肯说明他通敌的原因。

    “答案很简单,不过‘嫉妒’两个字而已!”九夜叹道:“他和楚逍年纪相仿,又同是武将出生。可却只能一世都活在楚逍的光环之下,连当初想要拜师隐者门也输给楚逍。他家为了让他出头,逼他转做文官,可即便如此,他升得仍然不够楚逍快。所以,当上野将一个除掉宿敌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时,哪怕事有蹊跷,他仍然轻信了,或者说,他太希望那是事实了。”说到这里,九夜想起了宇文战,这人总是能轻易看穿别人的弱点。他利用合流木的野心,让他来司卫国挑事,又用史严的嫉妒心佐证楚逍叛国罪行,一切环环相扣,设计巧妙。若非伏皇对楚逍有百分百的信任,只怕楚逍现在已含冤而亡了。

    “怪不得他什么都肯承认,却又始终不说出原因。没想到,史侍郎竟然如此骄傲。”伏皇恍然大悟之后,又不免自责:“是孤做得不够。若能早些发现他这种心思,必不至让他走到这一步。”

    “政治讲求平衡,这道理你不可能不知?你不觉得你给楚逍的荣耀太盛了?”

    面对九夜质询的目光,伏皇略微吃惊后,苦笑着说:“耀儿是个好孩子,可惜我不能给他一个稳健的江山。”

    九夜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伏耀太子,在安稳世道中或能做个明君,却绝对无法在乱世中守护住司卫国。她随即摇头叹道:“君上难道想让三千年前的悲剧重演吗?更何况,楚逍也坐不稳那个位置。他根本不像个国君。”

    说完,伏皇和九夜都沉默了,相顾无言。

    伏皇看着九夜,一张年轻稚嫩的小脸,却一副深沉的模样,不由笑了:“女孩子像你这样可不好,别总担心大人的事。”

    闻言,九夜抬起头来,复杂地看着他:“十三年前,你说过一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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