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回忆
夜色很迷人,月光照在殿外的湖水里,波波粼粼,似鱼儿的鱼鳞闪烁,晏卸站在殿外的水池边,看着微微波动的湖水,想到儿时和父王嬉闹的情境,又想到无数个夜晚和北陵霄站湖边享受月光,畅谈爱意的情景,又想到自己独自站在湖边思念母亲的情境,想到这里,心里楚楚的酸痛。
想到已经离世的母后,想到为了他也离开人间的爱人北陵霄,又想到一直视她如珍宝的父王,她的心真的就如针在心窝里捻的痛,隐隐的紧紧的痛。
晏卸准备黎明前动身,动身之前还在犹豫要不和父王去告别,可是,实在不忍心看到父王伤心落泪的样子;晏卸知道,即使看不到,她也能想到,父王知道她离开会有多么伤心,会有多么难过。真是不忍往下想,也想越是迈不开要离开的步子。
可是,晏卸还是决定离开,决定离开这个给他带来了许多欢乐也有许多哀愁的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然后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完以后的日子。
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夜已深了,寒意渐渐袭来,越来越浓,晏卸仍然不想进屋,任由这寒意袭身。可是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一直有一双爱意的眼睛在注视着她,那就是她的父王---晏亲王。
晏亲王知道欢儿又要走的意愿,不愿多说也并不愿阻止,只想默默地看着关心着欢儿做的任何事情。本想站在欢儿的窗外看着欢儿熄灯再离去,可没想,欢儿也是睡不着,竟然打开门走到屋外站在湖边久思不睡。
晏亲王也知道欢儿的心思,也知道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去安慰她那颗隐痛的心,作为欢儿的父王,在不愿多说什么,只想默默地看着宝贝能按着自己的意愿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作为一个挚爱她的父王,深深的躲在他的背后,是晏亲王现在最想做的,也只能做的。
晏卸一直没有睡意,虽然身体已经很倦,不断地已经向她发出信号,可是晏卸仍然和身体作对抗,抵御着身体给他带来的困扰,来迫使她忘却精神的痛楚。
美丽的月色哪里能理解人间的烦忧,在这深沉的夜色里,真是不知道是佳人承托了月色,还是月色烘托了佳人,只是往昔的佳人也依然不是今夕的佳人,将是物去楼空,斗转星移了。
想了一想,晏卸还是决定不给父王知道她离开,转身回到屋内,收拾了一下行囊,背上北陵霄留下的那把吹箫,提上父王给自己的青龙剑,出了门,朝父王的寝殿看了看,一汪清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转头,大步出了殿外,一个飞身,翻身上了殿沿,又见一个飞身,不见了踪影。
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一幕幕,每一个举动,每一手一足,都看在晏亲王的眼里,看到欢儿飞身离去的背影,晏亲王再也止不住哪行老泪,任由它纵横滑下。欢儿的一回眸一低首都在父王的眼中,就如这月色的磷光闪闪,散落在湖水中,一会就不知去向,分不清方向。
晏亲王的心里一点也不责怪欢儿的不辞而别,他知道欢儿心里的苦,也觉得这是对他亏欠的一种补偿。如果他还不能够给她爱和宽怀,现在还有谁能给她呢。
朝着飞身离去的欢儿的方向,晏亲王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想到了欢儿的娘亲,那个他一生命中挚爱的女人。一生中除了她、为了她,他再也没有迎娶妻妾的女人;也是他用一生都难以再回报、再抚慰她的心的女人,对她的亏欠就在欢儿离去的背影里得到一丝丝的慰藉。
晏亲王挚爱的那个女人就是溪弱,她也是欢儿的娘亲,那个嫁给了公子以后生下了他的孩子的女人,大将军就是晏卸的同胞哥哥,而,晏亲王就是武宁。
这真是一个大大的骗局,晏卸就是知道了所有的原由,选择了离开。一想到这些,晏亲王不得不想起了那过去的几十年。
那是个一到夜晚就月黑风高的大草原,就在那晚他种下了那个大大的阴谋,编造了一个死亡的骗局,就是为了逃离他潜入多年的敌国,为了回到自己深爱的母国,牺牲了自己的爱妻,抛弃自己的孩子。他就是那个什么也不顾的抛弃了他们的亲爱的父王,那个最疼欢儿却又让欢儿伤透了心的父王。
在敌国的土地上生活着的爱妻和他的一双儿女,当年当他打听到爱妻已改嫁给了敌国的公子,当他打听到爱妻已生下了孩子,在另一个国度的他,急切而又心痛的心情又有谁能懂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志要在四方,为了对得起这个国家,对得起这片生育养育他的国土,对得起上上下下的老百姓,他不惜牺牲了心底唯一的爱妻和他疼爱的孩子,这就是一个英雄需要付出的血的代价。
当他打听到爱妻和爱子的讯息,想尽办法要把孩子们带回身边,可是阴差阳错的事情总是发生,老天也总是那么爱出难题,总给那些用情至深的人留下多一些的遗憾和亏欠。
一个意外让他只带回了自己的爱女而没能带回自己唯一的儿子,可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意外,又让他永远的失去了他的爱妻。当知道爱女失踪无处找寻的时候,溪弱把对孩子的思念化成了对武宁的亏欠,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武宁还活着的溪弱,觉得没能照顾好孩子,没法给死去的武宁一个交代,就在这样忧郁的心情下,给公子留下了一个小王子后抑郁而终。
就是这样一个大大的骗局,让一双儿女身隔两地,让他们分不清亲情,产生了爱情,导致悲剧一个又一个的上演。一个骗局,两个国土的纷争,两个国王家庭和爱情的破碎,两个王子的阴差阳错的错爱,一个公主的孤廖落寞。
一想到这里,晏亲王的悔泪纵横满面,每每看到欢儿的面容就想到了爱妻的娇容,藏在心底的一直让他牵肠挂肚的溪弱。
风又紧了一些,站在殿檐下的晏亲王忘记了欢儿早已远去,去的不知道踪影,忘了寒冷带给他的知觉,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一行老泪滑落。
月色似乎也看不下去这个孤老的亲王悔泪纵横,悄然的躲进厚厚的云层里,不再露面,也许她也追随欢儿去了,不肯再逗留大殿。
只剩下风紧紧地吹,吹干了一行老泪,深深烙在亲王的面颊。。。。
北陵潇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白日里,宴卸口吐黑血,晕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始终在脑海里盘旋着,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心里觉得很害怕,总是怕有一天,宴卸还会这样,毫无征兆的,如此狼狈而柔弱的倒在自己的面前。
想着,二皇子北陵潇从床上坐了起来,本就是合衣躺下的他,准备再去宴卸的营帐看看,不知为何,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可这人才刚走到营帐的帘子前,脚步便又停了下来。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宴卸刚从齐国敌军的大营中比救回时泪流满面的样子,二皇子北陵潇原本已经踏出的脚,又给收了回来,习惯了宴卸的无理取闹,嬉笑怒骂,那日,她泪光盈盈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却让他心头最柔软的一处,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看着她哭,他心里也会觉得伤心。
而之后当他说出是宴亲王让自己来看她的时候,宴卸的眸子明显的一黯,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抹失落的阴影之下,之后,两个人便是沉默的尴尬。
说实话,北陵潇此刻顾虑便是到了宴卸的营帐之中,该怎么和宴卸说话,他害怕看见宴卸失落的样子,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怕躺在床上的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样子。
“还是不去了吧……”北陵潇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开始往回走,走到床边,又像刚才那样合衣躺下,眼睛整的大大的,看着帐顶,仍旧毫无睡意。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敢闭上眼睛了,一闭上眼睛,便是宴卸从马上摔下来,口吐黑血的画面,那个场面,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而当她晕倒在自己怀里时,自己心里的疼痛与害怕又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得他不容忽视,强烈得他此刻回想起来,仍然清晰无比。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北陵潇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睡着,再次起身,可连鞋都没有穿好,又反悔了,倒在了床上。
整个晚上,北陵潇都在反复的起身,躺下之中度过的。一直到听见营帐外的士兵开始操练,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为了宴卸一夜没有睡。
从营帐里出来,北陵潇看着天边那如血似火的朝阳,心头没由来的一沉,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心头颇为难受。
站在营帐前,北陵潇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去宴卸的营帐看看。
可当北陵潇撩开宴卸营帐的帘子时,却惊讶的发现,昨日如此虚弱,应该躺在床上修养的宴卸竟然没有在营帐之中!
北陵潇走进营帐里环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不妥,便又从营帐里走了出来。这个宴卸到底去哪里了呢?
身边有士兵经过,北陵潇一把将士兵给拉住了,急忙问道:“有没有见到宴郡主?”
“宴郡主?!”士兵一脸惊讶的模样,“宴郡主不是在营帐里吗?”
这个宴郡主昨天回来的时候,可是把营帐里的弟兄们都给吓坏了的啊!以前看见的宴郡主都是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可是昨天回来的时候,那个了无生趣的样子,当真是把弟兄们吓得不轻,不少士兵还以为宴郡主挺不过去,偷偷的背后抹了好几把眼泪呢!
北陵潇放开了士兵,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死心的他又拉住了一个士兵,问道:“你有没有看见宴郡主?”
士兵见二皇子北陵潇拉住自己,先前很是惶恐,可一听见北陵潇的问话,士兵便皱起了眉头,一脸惊讶的反问道:“宴郡主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