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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主啊,相公真的不要我了

    一行黑衣劲装的男人,沿着翠呜水榭的暗道,疾步而行。

    而带头者,正是年盛中。

    这暗道,听说是前代当家为了方便溜出去玩而开凿的,身为玉家的总帐房,他自然知道它的存在。

    毕竟,在玉衡之还小时,他们也曾从此暗道溜到外头玩乐。

    只是,他作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再走这暗道,竟是为了掳走练凡,向玉府要赎金。

    「年爷,这女人人是怎么回事,完全没反应像是死了般……」后头扛着练凡的男人问着。

    「擎天,放心吧,她只是病重,方才我探过她鼻息,还有一口气在。」年盛中快步走着,眼看入口已经逼近。

    「是吗?」黎擎天有些怀疑,但还是加紧脚步跟上。

    「到了。」一到出口,年盛中微推开门,蓦地一顿。

    「把人给我放下。」

    玉衡之拄着长剑,就站在门前,后头还站上不少颐亲王派守在玉府的侍卫。

    徐记恩和玉巽之已躲在门的两侧,等着趁他不备,将他拿下。

    「没那么容易。」年盛中一把将练凡拽进怀里,让玉衡之投鼠忌器。

    玉衡之瞅着面罩死气的妻子,她没有反应,像是昏厥,亦像是……那股死亡的味道,如刃般刺入他心底,教他踉跄了下,闭了闭眼,他长剑直指年盛中。

    「放下她,我还可以饶你一命。」他声薄如刃,眸冷骇人。

    「事到如今我还怕你不成,想要她,就拿一千两黄金交换!」年盛中五爪抓在她的颈项上。

    「放开她!」他向前一步,长剑在微暗的灯火下,绽现青冷光痕。

    「别过来!」年盛中喊着,那掐在练凡颈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这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光是这一年来,你就亏空了多少银两……难不成,你真当我是死人,由着你挥霍光我玉家产业!」

    「你本来就该是个死人!十三年前那碗药,要不是我下得不够重,你早死了!这玉家产业也会落到我的手中!」

    玉衡之怔住。「你……是你下的药?」那低哑的嗓音像是撕碎般。

    「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这招叫一石二鸟,只要你一死,二房首当其冲,必定会被逐出玉家,我只怪自己当时太大意,太快除去了你爹娘,否则有玉府大夫人当靠山,二房哪有机会坐大!」功败垂成,但是无所谓,只要他守着玉衡之,他就等同地下主子,但一个练凡却将他的美梦打碎,要他怎能不恨?

    「混帐东西!」玉衡之怒火中烧,扬高长剑。

    这十三年来,他竟将真正的凶手留在身旁,听信他的挑拨,错怪二房。

    「大哥!」玉巽之忍不住出声,就怕他真的冲动行事。

    「往后退!」听到他的声音近在门边,年盛中吼着的同时,身形跟着移动。

    却听后头的人喊着,「有人追上了!」

    就在年盛中往后看的瞬间,玉衡之一把冲上,长剑毫不迟疑地往他颈项而去。

    年盛中吓得将练凡往他的方向一推。

    虽然及时收住剑势,玉衡之一手拦住练凡,但一道银光闪至面前,他欲避已是不及。

    电光石火间,有人闪到身前,替他挡下致命的剑,往他身上一倒,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二娘!」玉衡之喊着。

    同时,玉巽之已进入暗道内擒拿贼人,徐记恩赶紧抱住受伤颇重的艾夫人退到一边去,玉衡之身形迅速,快剑击毙年盛中。

    瞥视一眼,惊见二娘竟是颈部受创,血如泉涌,他急忙喊道:「把二娘送到子礼那边,快!」

    徐记恩立刻将她抱起,疾步朝主屋的方向奔去。

    「要二爷赶紧过来。」玉衡之朝侍卫们大喊。

    侍卫们得令,也冲入暗道里厮杀,而他已经无暇顾及战况,抱起妻子直往主屋而去。

    来到主屋偏房时,艾玉叶已经躺在床上,而卫子礼攒眉不语。

    「子礼。」

    他朝他摇摇头,再见他手中抱着练凡,连忙要他放置在一旁的锦榻上。

    卫子礼替练凡把着脉,玉衡之看了眼,确定妻子的状况还算稳定,便走到二娘身旁。

    她颈间插上一根银针,状似控制住失血,但她一身是血……令人触目惊心。

    「二娘……」他喉头紧缩着。

    「衡之……对不起、对不起……」艾玉叶泪如雨下。

    带着沉重的愧疚,她尾随着衡之他们后面行动,脚程慢的她到了那暗道出口前,面对的正是衡之危急的一刻,她不假思索即扑上前去挡那一刀,义无反顾……

    他摇着头,双膝一跪。「二娘,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些年来,他认为自己受创最重,认为二房处心积虑想要除去自己,与她避不见面,不让巽之插手家中产业,视二房为仇离。

    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些年来,他误信小人,将真正关心他的家人拒之门外。

    「我对不起你……」她伸手,颤栗得碰触不到他。

    玉衡之赶忙握住她的手。「没有、没有,二娘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二娘……是我……」

    「我答应老爷要照顾你……我没有做到……」

    她越说,他越是惭愧。

    「我只想要你好……我自私……害了练凡……」

    「不……不是的……」眸底烫出一片热意,他只能紧握住她的手安抚着,「二娘,不关你的事,谁都不能预料命运,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巽之是真心视你为大哥,他内疚……」

    「二娘,我知道,你别说了。」

    「他……他……」艾玉叶张口,却像是离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二爷还没过来?」玉衡之见状,朝徐记恩吼道:「去把二爷找来,快!」

    被状况震愕得说不出话的徐记恩忙不迭点头,拔腿就跑。

    「二娘,别说了,不要再说了。」他语带哽咽。「巽之就快来了,你忍忍,等等他。」

    「你对他……」

    「二娘,巽之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弟弟。」

    艾玉叶看着他,缓缓地抹开笑,滑落的泪水稀释了口中不断逸出的血水,接着双目一闭,像没了气息。

    玉衡之见状,拔声喊着,「子礼!」

    卫子礼快步走到床边,连施数支银针,想要稳住艾玉叶的一口气,但被握住的手,已经全然失去力气,瘫软在玉衡之手中。

    他不断地呼唤着,「二娘、二娘,巽之还没来……巽之,二娘你再等等,别走得太快……」

    瞧,他一意孤行,到底造成了什么?

    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娘!」

    他回头,看着锦袍上沾血的弟弟。「巽之……二娘走了……」

    「娘……」玉巽之脚步踉跄,跪在床边。

    玉衡之往后退上一步,伏身平跪。

    他是天子骄子,尽管病弱多年,但傲气不减,总以为没有办不到的事,然而老天却给了他当头棒喝,告诉他,有些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在擒拿贼人的过程中,年盛中当场惨死,而几名山贼虽受了伤,但还是逃出玉府。

    此事交由府尹全权处理,玉衡之已经无暇处理。

    二娘去世,由弟弟守灵,他则守在玲珑阁的寝房里,看顾着依旧昏迷的妻子。

    一天两天,他寸步不离,衣不解带。

    等待,像把钝刀狠狠地砍杀,却不给个痛快,仿佛要将他凌迟到疯狂,让他抱着希望,逐渐坠落,仿佛告诉他,再不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爷,你已经两天未阖眼了。到锦榻上休息吧,少夫人要是醒了,我会马上叫醒你。」小弥哑声道。

    府里祸事接二连三,她惶惶不安极了。

    「不……」他摇头拒绝,「我要等她醒来。」

    就算要送她走,他也要好好再跟她聊过,至少让他骗骗她,别让她太惊慌,别让她一醒来就看不到他。

    「可是……」

    小弥正要再说什么,瞥见练凡的眼睫动了动,喜出望外地低喊,「少夫人?」

    玉衡之立刻坐直身,轻抚着妻子瘦削的颊。「练凡,醒醒。」

    她艰难地动动眼皮,虚弱地张开眼,瞧见他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忍不住启口问:「过了几天了?」

    总是如此的,以前她每回沉睡醒来,爸妈总是憔悴得让她心疼。

    「两天。」他轻勾笑,「想不想喝点水?」

    「嗯。」

    他轻柔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胸口上,小弥已经俐落地倒来一杯水,他慢慢地喂着她。

    那茶水润了她喉间的干涩,教她感觉舒服许多。「对了,年爷……」她记得自己昏厥之前,看见了年盛中。

    「都没事了。」

    「喔。」她乖巧的应了声,听着他沉而匀的心跳声。他不多说,她也不多问,只要大伙没事就好。「不过,我梦到二娘……」

    闻声,玉衡之喉口一阵酸涩。「是吗?」

    「好怪……二娘像是要去旅行,问我要不要一道去,我问她要去哪,她没告诉我……」她疲惫地闭上眼。

    玉衡之心间颤了下。

    而小弥早已别过头,不敢让她看到她的泪眼。

    「……过几天,等你身子好些,我正打算带大伙到聚禄城走走。」

    「真的?」练凡抬眸瞅着他,却瞧见他下巴初生的胡髭。「嗯,我一定赶紧养好自己的身体,我们一起去走走。」

    「嗯。」他喉头抽颤,泪水盈在眸底。

    「爷儿……我没事。」她试图安慰他。

    「当然。」

    「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

    她蓦地勾笑,「那就好……」

    玉衡之笑着,却无比凄恻。

    好什么?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可以毫无怨怼?

    「爷儿……」

    「嗯?」

    「我有点饿呢。」她笑得腼腼。

    「真的?」他诧异极了,忙道:「小弥。」

    「大爷,我马上去准备。」她笑颜逐开地应着。

    「你今天没说我是馋鬼。」练凡摩挲着他的颊。

    「……你这个小馋鬼。」

    「爷儿?」手上突觉一阵湿意,她想要抬眼,却被他压住。

    玉衡之亲吻着她的发顶,想紧紧拥抱着她,然而光是想拥住她,就让他恐惧不已。

    他怕靠她太近,又会害了她。

    恐惧如附骨之蛆,几乎教他喘不过气。

    「爷儿,我会多吃一点,我会乖乖吃药,我一定会没事的。」练凡喃着,强撑着万斤般的眼皮。

    她不饿,她很疲累,可是她必须吃,不然她没有体力对抗病魔。

    她必须要好,一定要好……否则,她怎么对得起他颊上的那抹湿意。

    练凡难得地吃了大半碗粥,也忍着反胃,把汤药给喝得一干二净,小弥因此开心不已,看在玉衡之眸底,却是无比沉重。

    待在练凡身旁,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留下三个丫鬟和徐知恩后,他才回到自个儿的寝房,吩咐了徐记恩去将玉巽之找来。

    他坐在案前,看着早已摊开,却尚未写下只字片语的纸面。

    砚台里的墨水早已干涸,他注视良久,才添了些水,重新磨墨。

    拿起笔,蘸了墨,欲下笔,却又顿住。

    他该写,立刻她写,丝毫不能延迟,可是……手握得死紧,颤得厉害,下不了笔。

    瞪着笔,胸口翻腾,一阵阵腥甜直逼喉口,他攒紧眉硬咽下。

    「大哥。」

    玉衡之一顿,没抬眼,只是继续瞪着依旧空白的纸面,然后用力起闭了闭眼,飞快地运笔,一气呵成地写完,交到弟弟的手中。

    玉巽之一身素白丧服,瞪着他递来的休书。

    「大哥,你……」

    「明日挑个吉时,将二娘葬于祖坟,然后……」他紧握着笔,状似失神地说:「最迟三天内,你带着练凡往南走……要是聚禄城不够远,再往入烽城,要是还不够远……你就带她去丰清城。」

    「大哥……」

    「对了,记住到聚禄城时要多停留一日,因为我已经要知恩派人知会那边的下人,将别院布置成喜房,到时候你就……」他长睫垂敛,顿装语。

    玉巽之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她……」话到一半,像是梗在喉口,怎么也吐不出口。

    「大哥,也许我们可以再想其他……」

    「没有办法!」他突然吼着,把手中的笔硬生生折断。「如果还有办法,我又何必休妻?如果还有办法,我又怎会要你娶她!」

    如果还有办法,他又怎会舍得让她离开?

    「大哥,那么,你是真的要迎娶缘?」

    玉衡之笑得冷狞。「她不是一心想要嫁给我?既然如此,就让她嫁进玉府,没有媒聘、没有拜堂,我要她当一辈子的活寡妇。」

    反正,他刚好需要一名妻子,她就是个现成的人选。

    「大哥……」

    「你要善待练凡,要是她身子好转,记得捎点消息给我,让我安心。」

    他攒起眉,「大哥,我当然会善待她,但我和她不会拜堂,也没有媒聘……更不会有夫妻之实,她不也是个活寡妇?还是,你要我……」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玉衡之笑得惨澹。

    玉巽之不禁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

    半梦半醒间,练凡听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由得张开眼。

    只见小弥正在收拾她衣柜里的衣裳。

    「小弥,咱们要去旅行了吗?」

    她被吓得狠狠震了下,吸了口气,才缓缓走到床边。「少夫人,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她有些心虚,意外少夫人竟在这时醒来,毕竟现在才晌午过后,这些日子,少夫人总是睡到晚膳时间才醒,而爷儿们原是算趁着天黑之前,赶紧起程,前往聚禄城。

    「小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练凡笑问。

    「喔,是呀,大爷说要去聚禄城走走,所以我正在收拾少夫人的衣裳。」小弥又走回衣柜前收拾,背对着她问:「除了衣裳外,不知道少夫人想带什么?」

    「啊……我的日记。」她指着摆在梳妆台上的簿子。

    「这本?」小弥走到梳妆台前,替她把日记取来。「少夫人,这到底是在写什么?为什么叫做日记?」

    她曾经翻过,可是因为不识字,翻了也没用,不过教她意外的是,少夫人不但识字而且还会写字。

    「日记就是用来记录生活的点滴……」她接过日记。「小弥,扶我起来。」

    「少夫人要不要用膳,我去准备?」

    「嗯,好啊。」

    「少夫人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小弥喜出望外地说,立刻起身,仔细地阖上门板才离去。

    练凡倚在床柱上,翻看着日记,却听到外头有杂遝脚步声经过,她不解地皱起眉,试着下床。

    有些难过,不过比前两天的状况好多了,应该是卫大夫的药奏效了吧。

    她朝门口的方向走,打开了门,意外瞥见一抹红从玲珑阁外的拱门经过,不禁一愣。

    会从玲珑阁前经过的,通常都是要去翠呜水榭主屋的。

    而那抹红很像是……蓦地,她瞧见另一抹红从拱门外走过,顿住,两人四目对望。

    练凡用力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可是不管她眨几次眼,那抹红也没有消失,那个她最爱的男人正穿着一身大红喜服……

    看错了吧……是她看错了吧……

    她踉跄地往前走,想要再走近一点,确定是自己看错了,但她越是靠近,那抹身影就退得越快,直到她心急的绊倒,跌扑在地。

    「啊……」她哀呼了声。

    那哀呼,教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却不敢走近她。

    看起来于轩说的法子,是有效的……他不过休了她再另娶,她便已能下床走动了……所以,他现在更不应该接近她。

    可是,她跌坐在地……她垂着脸,哭了吗?

    半晌,练凡抬眼,漾着笑。「爷儿,我们不是要去旅行吗?」

    「……」

    「瞧,我还带了日记,想要记下到时候瞧见的各种东西呢。」她扬着还握在手中的簿子。

    玉衡之握紧双拳,逼自己必须冷漠,必须无视。

    「我们要去几天?聚禄城好不好玩?那里有没有你爱吃的饼?」他越不回应,她问得越急,仿佛自己要是不多说些话,就会被沉默给逼得窒息。

    「住口,别再说了!」他恼声咆着。

    「你怎么了?」她一震,唇角的笑意褪去。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休了你,正在迎娶新妻!」他气得浑身发颤,但气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和这无奈的命运!

    「为什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解地问着。

    「因为我不要你了。」他痛眯着眼。

    如今才知道,原来说出违心之论,竟是如此磨人。

    「为什么?」

    「因为我最讨厌你的笑容!」

    不,我最爱的就是她笑眯眼的模样,仿佛没有半丝黑暗,透着微光,笼罩着他、包围着他,他是如此眷恋向往,渴望与她共度一生。

    可是,他不能。

    豆大的泪珠滑落,她颤着唇,扬着笑缓缓爬起身。「你又要吓我了。」

    玉衡之挣扎地往后退一步。「我不要你,打从一开始我就要你离开!这一次,你就跟着巽之一起离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他的决定是对的,就算再不舍、再痛,也必须要送她走。

    练凡抽了口气,笑容被撕碎了。「你如果不要我,为什么还戴着我送的白玉束环……」

    玉衡之二话不说地拔下头上的白玉束环,往她面前一丢,硬生生裂成两半。

    铿的一声,碎的是练凡的心。

    「给我走,马上就走!」玉衡之吼着,转身就走。

    走,他必须走,否则再见到她的泪,恐怕他的爱会将她捆绑到她失去呼息。

    练凡垂着眼,看着裂成两半的束环,视野一片模糊,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她无力地跌坐在地。

    她的手在地上摸索着,紧抓着一半的束环,抬眼要找,却找不到那另一半,一如她,已经失去他了……

    「少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端着膳食而来的小弥飞步跑来,木盘一搁,将她扶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弥,帮我找,另一半不见了……」她不断地找着,眼前忽明忽暗,一片花白,像是要吞噬她的意识,可她却强撑着。

    「这……」看着她手中握的白玉束环,小弥皱起眉。「难道你看到大爷……」

    练凡一顿,唇瓣轻颤着。「小弥,他不要我了……」

    「少夫人。」小弥紧拥着她。

    这是天意吗?她竟在这当下醒来,目睹了大爷娶妻……

    「这一次……他真的不要我了,真的赶我走……」她喃着,意识一抽,昏厥过去。

    「少夫人!快来人、快来人!」小弥拔声喊着。

    天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少夫人……为什么?

    掌灯时分,玉府灯灿如画。

    本该是洞房花烛夜,但新房里却只有玉衡之一人,他褪去喜服,换上练凡第一次要他穿上的鸭绿黄锦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抹身影缓步来到房外,推开了门。

    「爷儿。」

    坐在锦榻上,状似闭目养神的玉衡之微抬眼。「走了?」

    「是,知恩和卫大夫也跟着随行,爷儿放心吧。」徐记恩噙着浓浓的鼻音道。

    「是吗?」他垂敛长睫,像是万般疲惫。

    「是。」徐记恩顿了顿,轻声问:「爷儿,已经很晚了,要用膳吗?」

    「不。」他轻咳两声。

    「爷儿怎么在咳了……要不要去把大夫给追回来?」

    「不用了。」他起身,朝门口走去,不断地掩嘴低咳。

    徐记恩一脸担忧地尾随在后。

    玉衡之走出房外,绕到玲珑阁的拱门前,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出神。脑海中不断飞掠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像有把钝刀刨进心里,引起他一阵剧咳。

    「爷儿,今儿个风大,还是进屋歇息。」徐记恩赶紧向前,轻拍着他的背。

    他喘着气,想着练凡傻气地拍着他的背,就算想要小解也不敢离开,那欲语还休的娇俏模样,教他笑了。

    如今,他的身体似乎又起了变化,那么,她会好一点吧。

    「爷儿?」徐记恩不解地看着他一会攒眉一会儿扬笑。

    更教他担忧的是,主子的笑……像是无声的哭泣。

    玉衡之摇着头,转身要离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围墙边的牡丹丛下,绽放着微晕的白光,他走过去拾起,惊见竟是他下午时,摔裂的另一半束环。

    那束环上雕着一只鸳鸯……原本是一对的,如今却是形单影只,和他一般。

    不禁想,他怎能狠心地这样对她?

    「爷儿,要是真想少夫人的话,为什么不……」

    「如果我以拥有,又怎会放手?」他喃着,低哑苦笑。「我宁可她在同一片天空底下好好活着,而不是死在我的怀里……」

    正因为爱她,他才不得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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