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车子驶入王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车窗外可见远处的海岸线,落日的霞光异彩流动。
赶路的几个人却是全都无心美景。当王城里面越来越多的人群涌入眼帘,林耶才彻底地相信了雷多的话——今天果然是女王的登基大典之日。
为什么,为什么?林耶抚摸着手中的枪,心里一片茫然。雷多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呵,他跟裴洛的性格不一样,他永远是悠闲地带着笑容,淡然地看待一切事情。为什么是他,临阵倒戈,背叛了朋友的誓言?
华彩好奇地看着外面一簇一簇的人群,“为什么这么多人?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吗?”
雷多将车子停在一边的停车位,“是啊,新王继位是多么重大的事情,这种热闹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手里的枪——没子弹的!”说完率先走出车外,留下那两个人愕然地对视着。
由于有了雷多的带领,三个人一路顺畅地进入了王宫的内城,与外面人群混杂的情况相似,内城之中,也是聚集了大批的贵族官员。
副将肖古恩从人群里挤出来,“将军,你怎么样?”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握住林耶的手,“将军,那个老匹夫有没有把你怎样?我突然接到命令来守护王城……”话未说完,但担心之情却是溢于言表,但他随后看到了一旁笑吟吟的雷多,立刻变得恼怒万分,眼睛里头要冒出火来,“呸,你这个叛徒——”
雷多也不生气仍是笑着。林耶挽着华彩的手,心中是大势已去的感慨,“看到裴洛了吗?”
“裴洛,现在应该跟宰相在一起——他要负责维护王城的治安。”雷多轻笑。
华彩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挤了挤眉毛,“为什么我觉得,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三个男人都齐齐把眼光投到她身上,她无辜地翻翻白眼,“别看我,我随口说的!我只是觉得怪怪的,他笑得那么阴险,就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难道你们都不这么认为吗?”她的手指着雷多的脸。
雷多抿着嘴不肯说话。林耶皱着眉刚要开口之际,一声嘹亮的军号蓦地响起,撕裂了夜的宁静。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王宫由高处伸展到外面的平台上。在那里,宰相莫吉和第一将军裴洛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少女,缓缓走出来,站在全国人的眼前。
雷多的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深情地望向平台上优雅出尘的白衣身影,仿若不染纤尘的精灵般,空灵、绝美。
“是她——”华彩捂着嘴轻呼出声。那个人,竟然就是那天她和林耶在彩虹海湾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女,“怎么是她?难道,她是公主?”
“姬梦伽,她就是伽德里亚最后的公主。”雷多的眼神停在那里一下也不曾移动过,所有的人都注意着台上的人,没有人发现他话里多了两个字。
华彩深吸一口气。难怪她有这么美好的气质,原本她竟然就是真正的公主!
突然间,音乐声骤然响起,王宫庭院里巨大的音乐喷泉腾起冲天的水柱,五光十色的彩灯将整个王宫内院照得五彩缤纷。
白衣的公主平平地伸出双手,音乐停了下来,全国所有的人都屏息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公主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今天,我——伽德里亚王国第一公主在此谨以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宣布:伽德里亚王国从今日起,废除王族世袭制!”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平台上经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过后,莫吉首先有了动作,他一动,裴洛马上也动了。下面的人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两个人都动了之后,平台上涌上一群装备整齐的士兵,接着,士兵们再次下去之后,莫吉的身影也不见了。
“……”林耶还在惊愕之中,“这是、这是……”
雷多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冲他吹口气,“都说让你带着好心情来观礼嘛!”
公主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起伏,她身后刹那间的风云变换丝毫没有动摇她的庄严肃穆,“我的子民,从现在起你们即将迎来自由、民主的未来,作为伽德里亚最后一位公主,我赋予你们追求自主的权利……”
公主的演讲冗长而拗口,华彩与林耶互相凝望着,耳朵里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们的心里充满着难以相信的不真实感。
“你听到了,林耶——她说她要废除世袭制……”华彩紧紧地抓着林耶的手,兴奋的眼睛里映着林耶的脸。
天呐,这是真的吗?原来以为事情已经完蛋了,本来都已经绝望了的。可是现在突然听到这个……上帝,公主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
“我听到了,听到了……这怎么可能呢?”林耶的声音在颤抖着,他拼命追求的目标突然之间就这么简单地实现了,不真实得就像做梦一样。
怎么可能呢?公主为什么会放弃垂手可得的王位?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裴洛是什么时候跟他们连成一气的?莫吉又怎么可能放掉紧抓在手中的大权?他们要怎么对付莫吉的反抗?接下来会不会发生大规模的内乱?
这林林总总的问题,多得塞满了林耶的脑子,一时间他感慨万千竟是一个也问不出口。他只是激动地任华彩握着自己的手,激动地看着她的眼睛,“华彩……”
雷多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事说来话长了,咱们不妨先去跟裴洛会合,有什么话,咱们一起慢慢聊。”
听到要去见裴洛,华彩先噘了噘嘴,然后一翻白眼,“说来说去总绕着那个家伙,难不成他是国王呀!”
林耶失笑,刮了下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随雷多前行,“是啊,如果不是宰相弄出个公主来,他现在就是国王了。”
“那他还反对王权?他要反对他自己吗?”华彩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
“是呵——”林耶再次看了眼平台上,巍峨如塑像一般的姬梦伽公主,“他想做的事,就跟公主刚才所做的事是一样的。”“你恨贵族是因为你的母亲,难道他跟你一样吗?”华彩一跳跳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他——反正她不喜欢那个家伙啦!
“不,他是因为他的恋人。”雷多替林耶回答了她的问题,“林耶,王城现在的兵力基本掌握在我和裴洛的手中,你的部队被莫吉分派到城外较远的地方。所以,现在敲是你的部队可以灵活机动,控制外面的局面……”
林耶伸出拳头捶他的胸,“为什么要瞒我?很好玩吗?”
“好玩啊!”雷多无辜的表情好像事情与他无关似的,“看你急得要死是件很好玩的事啊!百年难得一见,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林耶再次捶他的胸——这次十分用力,打得他直咧嘴。
“事出突然,我来不及抢在杜朋之前救你。还好我先找到裴洛定下今天的计划,能够兵不血刃解决一切,相信你一定是最高兴的那一个。”雷多揉着被打到的地方,好家伙,一点不留情,打得这么痛!
“那你是去救我们的喽?还弄把枪吓唬我们!”华彩对他用枪指着林耶的事情耿耿于怀。
“怕什么?枪里面又没有子弹!”雷多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再说,我还不知道林耶的身手吗?空手夺枪对他来说可是小菜一碟。”
华彩瞪大眼睛,这个人简直是变态透顶!那么紧急又危险的时刻他还来开这种玩笑?他知不知道,那时候她是真的以为搞不好会搭上性命地去拼!林耶真应该在制住他的时候就把他来个五花大绑,嘴里再塞上他的臭袜子!可恶!
他们几个人说着,脚步已经踏入了王宫。
值此时,“砰”的一声巨响,几个同时回身,黑幕似的夜空上,只见一道耀目的光芒打着哨声直冲向天际,接着“砰”的一声,撑开了一张七彩绚烂光华夺目的大伞,每一粒发光的碎屑都是一个璀璨的星子。
“好漂亮的礼花!”华彩张大嘴巴,惊喜地看着天空中接连绽放的绚丽花朵。
雷多、林耶、肖古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且安心的笑容。
所有的人抬头,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望着艳丽的烟火争先恐后地怒放。
华彩想象中的政变应该是千万人浴血奋战的情景,至少也应该是打一场群架。哪像现在这个,居然没放一枪一弹,没有一个人奋力厮杀——除了她和林耶动手打了一次群架以外——而这次打架本来是可以避免的,雷多听到他们被杜朋捉起来的消息就马上来解救他们了。
原来抱着排除万难不怕牺牲的精神来的,结果事情就如此意外地迅速结束了。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让华彩很是有一种使个大劲抬起个空桶的感觉。
难道政变全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过事实上,凶险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而是被大家全力控制住了。登基典礼之际,在公主发言时,发现不对的莫吉就曾经试图当场反抗,不过被早有防范的裴洛控制住了场面。而杜朋当晚就率领一伙死忠于宰相的军队冲入王宫,试图将被软禁的宰相劫走,不过在林耶的军队反击之下,没有成功罢了。
现在莫吉一伙人全部收押在监,老狐狸将为他横行多年的恶果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的消息一传开来,城中的平民无不拍手称快。
现在,几个人正齐齐坐在久负盛名的彩虹大酒店中。
华彩懒懒地趴在窗前的大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海面,“就这样结束了?这么容易,我还什么热闹也没看到哩!”
“什么容易?如果没有梦伽,还能如此简单吗?如果不是梦伽,我们很可能已经身陷于战争之中,不是打几个仗这么简单,是战争——你懂吗?”雷多说这话的时候,嬉笑地揉着华彩的头发,被她一把打掉。
是啦是啦,全是梦伽公主的功劳,跟她这个假公主没有关系——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嘛;可是,那也不用嘲笑她吧?这个可恶的雷多。
公主——姬梦伽近看起来更美得惊人。她脸上的皮肤白嫩润滑,似乎一把可以掐出水来,东方人皮肤就是占这点优势,比起西方美人的毛孔粗大,真是好上一千一万倍了。
“不是梦伽一个人的功劳。”跟登基典礼当天那种威严的声音不同,她含笑说话的声音是轻柔悦耳的,“如果没有大家,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至少在对付宰相大人的时候,就会非常棘手。”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地环视雷多、林耶和裴洛。
“是你们,还有你的部下——保护了王城免于陷入战火的威胁,我应该谢谢你们。”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优雅、雍容的笑容。
“我很好奇……”华彩支着下巴,看着美丽的公主,“莫吉那个老狐狸把我当成公主的时候问我身上有没有胎记。公主,你该不会胳膊上也有一个胎记吧?”
“胎记?”公主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而笑,“是的,我的确是有一个红色的胎记。不过不是在胳膊上。”说着,她轻轻侧过头,挽起耳边的长发,露出优雅细长的脖颈。
“在这里。”她用手指着脖子上面,有一小块粉红色的胎记。状若蝴蝶,小巧雅致。
“啊!原来是在脖子上!”华彩垮着脸,“我还以为我跟公主连胎记都长在一样的位置呢!莫吉那个老骗子!”
几个人同时哑然。连公主也忍俊不禁,露齿而笑。
“我已经联系之前支持我们的年青贵族,大家会先成立议会。”裴洛的态度完全是公事公办的,他已经被梦伽在典礼上提名为国家总理候选人。
“议会是一定要首先成立的。不过,在这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梦伽的脸上浮现一抹梦幻似的忧郁神色,“我的责任已经尽过了,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希望尽快离开这里,雷多,还要麻烦你帮我安排到中国的行程——越快越好。”
“是。”雷多从声音到动作,都表明了对她无限的包容与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