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PARTY的高潮是沈聪推出一个三层的水果蛋糕，色泽鲜艳，造型独特。余七美的同学欢欣跳跃，尖叫声，口哨声，声声贯耳。

    “哇哇哇，这个蛋糕真是美呆啦。”

    “我生日的时候也要叫爸爸订一个这样的蛋糕。”

    “余七美好幸福哦。”

    “我好羡慕她。”

    “余七美这个十七岁的生日过得好有意义。”

    伴着如此欢乐的声音，沈聪推着蛋糕慢慢走向立于大厅中央的余七美。她亭亭而立，层层叠叠的淡粉色公主裙亦增添了几分娇俏。这一刻，他想她成为公主，为此可以费尽心机，细心安排。只为了让她开心，让她可以有温暖的感觉。他想为这个女孩子做点什么，想让这个女孩可以充满希望地面对未来。

    如果周围人群是一棵棵大树的话，那他就是穿越森林来拯救她的那个王子。生平第一次有人可以如此这般地关心她，将她置于中心，一言一语均含有感情。他就是全世界。

    至少他是她的世界。

    他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仿佛白玉一般，“阿美，生日快乐。”

    她闭上眼睛，以为这是梦幻。睁开眼睛，他的笑容和周围同学的表情依然生动。她踮起脚尖，仰着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左脸，“谢谢。阿聪哥哥。我会永远永远记住这一切。”

    他摩挲着有些湿润的左脸颊，略带羞赧地笑了。

    周围同学嘘声一片，不断起哄。两个人被包围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还是林晓敏比较有办法，拨开人群，拿出班长的架子发号施令：“肃静。全部给我静下来。现在是许愿时刻。”

    “不要，不要。我们要看戏。”一人叫喊。

    林晓敏柳眉一竖，“废话。看戏能当饭吃？她不许愿蛋糕就切不了。好了，安安插蜡烛，丽媛找刀子，其余同学自动围成圆圈。听我指挥，看我眼神行动。”

    十七根蜡烛依次点亮，一簇簇火苗盈盈而舞。余七美双手合十，低下头许下她今生第一个愿望。希望可以永远叫他阿聪哥哥，希望他一直在。

    她抬头，刚想说什么，一块蛋糕就砸在了脸上。她拨开脸上的蛋糕，一把将它推到身边同学的鼻子上。

    一场蛋糕大战顿时拉开序幕。在热闹的场景中，她渐渐放开了自己的身心，自在谈话，自由大笑。忘却曾经的摩擦，忘却自己对于无法进入一个团体的胆怯和不安。沈聪也与他们一起笑闹，疯狂玩乐。忘记曾有的迷茫，忘记自己由于无法找到一个方向的恐惧和犹豫。一个简单而又热闹的十七岁生日宴会，打开了封闭的心灵，种植了一棵快乐的小树苗。

    这个夏天，香气缭绕。夏日的鲜花盛开，混着春天的青草味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丝丝甜蜜，呈现在身后的这个世界。这个永恒的十七岁。

    这个永恒的二十三岁。

    这场宴会从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同学们陆续离开。沈聪和余七美站在大门前与他们道别，两人并肩而立，和谐而美好。不明所以的人初看上去可能会以为他分别是男主人和女主人。送走最后一个同学，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笑起来。太阳刚刚落山，夏日的暑气一点一点退去，迎面而来的微风带了一丝清凉。蝉声越来越小，夏虫的声音此起彼伏，隐匿于草丛中，有些躲闪，又有些试探。

    沈聪的大掌滑过她的发梢，一路顺滑，轻柔至底。

    “我帮你收拾干净再回家。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她逃开他的抚摸，飞快地跑回大厅。

    沈聪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刚刚轻柔的触感，心生淡淡的异样情绪。她蹦蹦跳跳的身影清晰地印至心底。他将自己的手放置在她刚刚亲吻的地方，一股灼热感油然而生。他拼命摇头，试图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

    “阿聪哥哥，垃圾要放到哪里？”余七美清脆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再次甩头，将这异样感觉暂时搁置一边。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大声回应道：“我就来！”

    两个人用了很长时间才收拾完杂乱的客厅。余七美把剩下的水果和食品提到厨房，归类放进冰箱。沈聪倒掉垃圾，拖地板，重新打蜡。他低着头，有条不紊地进行一项项后续工作。冷不防抬头却看到余七美噘着嘴巴一脸不满地怒视他。

    他放下拖把，出声询问：“怎么了？”

    余七美的一张小脸全部皱在一起，几乎要挤出水来：“大家都送了我礼物，可是你没送。当然了，你帮我办了PARTY，你帮我订了蛋糕，我不应该得寸进尺再要求什么。可是，这是我生日耶，你竟然没送我礼物。”

    “你都说自己得寸进尺了，还要！”

    “我知道我不该开口要，可是你不该不准备。”余七美试图与他讲道理，搜肠刮肚想着理由，“因为，因为——”

    “因为我是你的阿聪哥哥。好啦，别想了，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我可不想你因为这么点小事变成笨蛋。跟我上楼吧，礼物在我房间里。”

    余七美高兴地跳起来，搂着沈聪转了一个圈，而后飞奔上楼。她的礼物静静地躺在窗台上，粉蓝色的包装纸闪闪发亮。

    沈聪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轻声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屏佐吸，期待着这份意义非凡的礼物。她想知道这个如此费心帮她融入人群，如此用心帮她准备完美生日宴会的人，究竟会在接近尾声之时制造何种惊喜。那个繁华热闹的生日宴会是这一天中的高潮，所有的欢笑和疯狂都已赋予它。只是激情过后，繁华落尽，寥寂浮现，这个时刻她需要一点东西证明尚未结束。而他的礼物就是这一天之中最好的收场。她打开，是一本橙色封面的《小王子》。画面上几朵楔悄然绽放，身着橙色衣服的小人拿着铁锹在挖土，黄色的头发与黄色的围巾随风飘扬。

    沈聪仰头看向夜空，无数繁星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他的嘴角稍稍上翘，显示着他的好心情，“阿美，这是一本成人童话。我十七岁的生日也收到了一份这样的礼物。我读了里面的文字，从此喜欢看浩瀚星空。我甚至找到了一颗星星，将它命名为我的星星。小王子说，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满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但是所有的星星都是沉默的，我的星星将和别的星星都不一样。每当我不开心，或者是烦闷的时候，我试图寻找我的星星，静静地看着它，祈望它可以带给我勇气和信心。”

    余七美被他感染，学着他虔诚地望着星空。她一直喜欢看白天的天空，蓝天和白云常常给她宁静高远的感觉。夜空亦无垠，只是多了几分静默。

    “阿聪哥哥，哪一颗星星是你的？可以指给我看吗？”

    “好。”他边说边擎起她的手，“看到没有？在银河系的一边有一颗星星特别亮，那就是我的星星。”

    她的手随着他指向星空。心思闪亮，她脱口而出：“阿聪哥哥，在你的星星对面还有一颗星星，同样发亮。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它就是我的星星了。”

    “你指给我看。”

    这次改为她擎着他的手，一同指向遥远的未来。

    沈聪低下头，盯着她的脸，“星星的作用就是指引你的方向。阿美，我希望你有自己的方向。你已经十七岁了，将近成人。我希望你可以从黑暗的过往走出来，迎接新的一天，谱写新的生命篇章。”

    “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我希望我的阿美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闪闪发亮。”

    “可是我并不是。”

    “但是，对我而言，你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会认识很多人，但是，总有一些人对你的意义与他人不同。在我心中，你与他人是不同的。阿美，无论别人怎样看你，你都是我的阿美。”

    余七美与他对视，“阿聪哥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

    “这是你给我的诺言吗？”

    “是。”

    她热泪盈眶，觉得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在她掌中。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一直以一颗卑微的心仰望爸爸妈妈老师同学。可是，沈聪给了她一份可以平视的感情。面对他，她可以撒娇，可以耍孩子脾气，可以肆无忌惮。她是生活在深海中的一尾小鱼，自卑又自恋，用一层黑色的幕布将自己完全遮住。沈聪潜入海底，揭开了这层幕布，将她带入了可以看到光明的海面。

    她的世界从此阳光明媚，闪亮温暖。

    夜色浓重。却掩不住灿烂星光。

    他们躺在藤椅上一起看星星。沈聪是个专业的观星专家，对于每一个星座均了如指掌。他娓娓道来，她安静地随他的手和解说探索着这个巨大的夜空。她知道身边的这个男子与他一样有不快乐的事情，他的内心亦承受着超越年龄的重荷。对于一个如此干净自律的人来说，那一夜的酒醉绝不是偶然。那一夜她陪在床边，听他诉说他的压力和惶惑，感受着他找不到自己清晰方向的无奈和痛苦。他的眉头攒在一起，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不由帮他抚平额头，内心希望他可以一直平顺。

    沈聪说着说着就发现余七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她的眼神涣散，没有聚焦，灵魂已然飞升。他出声相唤，欲了解她每时每刻的情绪。

    可是，余七美却走下藤椅，蹲在他旁边，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他。

    他不明所以，挑眉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