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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

    无花不知道那几天是怎样度过的。那是煎熬是折磨,无花想替橙子安慰明明哥,然而那根本只是遥遥无期的奢望。哦,甚至连奢望也算不上,因为只要她一产生这种可耻的念头,马上就拼了命地打压下去。无花告诉自己她只担心橙子而不是他,不是!

    橙子终于走出房间,阳光明媚笑容满面地告诉每一个人她想通了。然而想通的结果却是好大一个晴天霹雳,她放弃这段爱情,离开家乡踏上出国游学之路,翻开她人生的另一页。无花可以想象明明哥是多么的伤心欲绝正如自己的伤心欲绝一样。她哭着求橙子留下来,然而橙子头也不回走得如此决然只留给无花一句话:“替我照顾他!”

    有了这句话,无花明白了。橙子只是短暂地离开,她还会回来的,回到最爱他的明明哥身边。而无花的任务是在这段时间里替她照顾他。

    “多久?”她问,私心地希望橙子给自己久一点时间。

    果然,橙子说:“十年。”虽然比一生短那么多,但够久了,无花已很满足。别怪她心底的窃喜,她真的是控制不住啊!

    遥遥对着升上天空的飞机,她发誓她一定会全心全意把明明哥照料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等橙子回来。

    世事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或者应该说,明明哥真的愿意让无花照料吗?不!他恨无花,是恨入骨髓的恨。他认为无花用下流的诡计让橙子离开他。他伤心绝望愤怒发狂,任无花怎样保证橙子会回来他都不信。那一夜他醉了,在对无花一顿惊人咆哮后醉倒在无花家地板上。她去扶他,他却搂住她轻轻唤橙子。她想离开,可是她舍不得呀,她真的舍不得那温暖得让她心痛的怀抱!她也醉了,醉在美梦里再也不愿醒。

    无花是被他一掌打醒的。天亮了,一个耳光落在脸上。她睁开眼,看到他烈焰狂燃的脸。他骂她卑鄙无耻下贱,叫她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他看见。骂完了他才发现是在她家,只好暴跳如雷地自己冲出去。是不是很好笑?那个时候无花居然还笑得出来,她一边前俯后仰一边眼泪滚滚而下。

    但她却不能不见他。高三的下半年是她有生以来最勤奋的时期,她必须考上他所在的那所名牌医科大学,这样才能就近照顾他。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达成某事时,爆发力是惊人的。她如愿以偿以全校最高分考进那所医科大学。虽然从小就目睹自己伤痕累累丑陋身体的她是如此厌恶医院。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变态,因为他就总说她变态。

    “如果你们想研究女性心理变态的话,尽管找她好了!”玉珏明是这样把无花这个同乡学妹介绍给他的同学的,“我这位亲爱的学妹啊,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做两件变态事,一是拆散情侣二是倒贴男人!”当无花那羞于启齿的专业不得不公开的时候,他更是满脸得意,用狂肆的嘲笑向大家证明无花是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

    开学第一周,新生迎接晚会无花就这样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但是没有关系,她是不会退缩的,她说要照看他就一定要看好他!

    当然也包括看牢他不让他被别的女人抢去以便等橙子回来。所以她每天都在他的宿舍楼下守候到深夜等到远远看他回来她才回去睡觉。虽然他有时也带女孩回来但她发现女孩从来不是固定一个,她便放心了。她知道他的花心滥情只是因为受到刺激,而他的一颗真心仍牢牢附在橙子身上。她放心,真的。而且只要有空她就会去他的公寓帮他打扫洗衣做饭,因为她是他的免费保姆。玉珏明生日那天在公寓请同学PARTY时又是这样介绍无花的。

    当时他一手搭在无花肩上姿势有些亲昵,虽然眼里仍有不屑但至少没有大肆嘲笑,她已经很幸福很满足了。她想自己脸上的笑一定是娇羞乃至有些动人吧,因为当时就有一位学长表示对她有兴趣并且挺身而出把她拉到身后与玉珏明怒目相向。无花知道好心的学长是想保护她,但他却不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保护呀!无论得到任何对待或者说是惩罚,那全都是她应得的。

    学长气愤骂她不识好歹骂她自我作践,把她辛苦做的生日蛋糕砸个稀烂后转身离去。一场生日PARTY就这样不欢而散,大家都默默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玉珏明。

    无花凝望着地上的蛋糕,惭愧得不敢抬头,她知道他一定在怨她恨她。然而她却听到他的笑声,是那种轻柔如沐春风的笑。她愕然抬头接触到他的眼,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柔情。从来就只展露在橙子面前的柔情啊竟然会洒向她?他甚至捧起她的脸,俯下头用灼热的唇贴住她低喃:“有人为你出头让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的声音是那么醉人啊,让她全身像抽去骨架般软了酥了靠在他的怀里战栗,让他轻轻地吻她。哦,错了,那不是轻轻地吻,而是重重地咬,咬得她双唇肿胀破裂渗出腥甜的血丝。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森然冰冷。

    “你以为你骗走了橙子就可以取代她吗?”他说,“你做梦!”这回他终于站在自己的房间让无花滚了。她是被拎出去的,就像拎一只无人认领的狗。门在身后“咚”一声合上,震碎了她那泡沫般的美梦。

    以后的日子玉珏明变本加厉地游戏人间也变本加厉地奴役无花。有时他带女伴回来时还电话召她过去为他们做宵夜。当着她的面,他一边吻着女伴一边说:“幸亏世上有你这样的尤物,如果都长成她那样只怕人类早绝种了!”

    无花不在乎他怎样羞辱自己,但她必须代橙子提醒他:“夜夜笙歌是很容易伤身的,请你自重!”

    听到这句话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自重?”他说,“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世上有自重两字,我以为你妈从来没教过你呢!”

    这句话打击到她。在家乡那条街上,谁都知道无花的亲生母亲是个与“自重”二字沾不上边的女人。她泪流满面地狂奔而出,扑倒在蚊虫缭绕的路灯下,她第一次后悔自己在那一次为什么没将自杀的行为进行到底?

    如果有来生,她祈祷上天不要再让她做人。

    转眼间,又到了他的生日,无花再度提着亲手制的蛋糕登门。他瞅着她冷笑,说:“你可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是吗?她真是一只蟑螂?不,她不是!她只是履行承诺而已呀?这样想着,她便舒坦多了,即便心里像吞了一只蟑螂般难受也无所谓。那夜她仍是担任保姆的职责,被他呼来喝去伺候一群漂亮的女友们。去年那位打抱不平的学长不见了,有的只是尖酸刻薄的评头论足。她充耳不闻做着他指派的每一件事,夜深了,宾客散尽,房间又只剩他和她两个人。她默默把一切收拾好便转身出门。他忽说:“我送你!”呀,那一刻她的心立即飞上天堂。

    静寂的路上,他走在她身边。两个人,单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却让她如在云端般飘飘然。

    经过花园时,他指指里边竹林说:“我们去那里坐坐!”呀,又是一个让她幸福得颤抖的提议。她点头如捣蒜,就连耳边飞过的小虫也能感受到她等待这一刻等得有多急切。

    清幽的竹林,向来是校内公认的浪漫据点。无花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会和他一起在此漫步。小径深处,他停下步回头盯住她说:“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让橙子离开我?”

    她一怔,立即把心由梦境抽离,慌急地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真的吗?”他冷声问。

    “真的!”她举双手发誓。

    他静下来不再追问,忽地淡淡一笑,说:“算了!其实也没什么,走了就走了,再换一个也不错。比如你就很不错!”他慢慢靠近伸臂环住她,头朝她俯下来,呼吸相闻。

    这是真正的亲吻与爱抚。她呼吸顿止心跳狂乱脑筋化作糨糊身体化作一摊水,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躺在草地上。衬衫被撕裂,内衣被扯破,他灼热的吮吸和狂乱的手指让她着了魔般向他展开全部的一切。

    忽地他停住,慢慢抬起头。她不解地睁眼看他,立即如坠冰窟。他的眼里不再有以往的不屑,只有怜悯,全然的怜悯。

    “你在欢迎我抱你吗?”他说,极轻极轻如耳语一般,“可惜我宁愿抱一头猪也不愿抱你!”说完站起身,整整衣服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她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衣衫破碎赤身露体。泪已干,心成灰。

    不知过了多久,巡夜的保安发现了她。第二天,男性疾病专科唯一的女生无花同学在竹林内被不知名色魔非礼的消息便传遍整个校园。

    无花当了一个星期的行尸走肉,然后班主任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放你两个月假,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于是她离开学校,但没有回家,而是随便坐上一辆列车任它把她载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天气好得不得了,然而她的心情却像那夜的竹林一般幽暗无光。她毫无方向感地走着,走得累了,便在路边的椅上坐下来。一只红色皮球滚到脚边,她弯腰捡起,一抬头看到个刚学步的小婴孩摇椅晃走过来抱住她的小腿“格格”笑。她把球递给他,然而他不接却伸出肥胖的小手要她抱。抱起他的那一刻,仿佛被雷击中,她知道她心中的某一角塌了,正在慢慢溶化。她笑了,也哭了,眼泪模糊地看手中孝被他的父母抱去,一家人恩爱地慢慢而行。

    一个决定突在脑海中成型。那绝不是冲动,而是感动。一小时后无花出现在最近一家医院的产科,她对医生说:“我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我只想要一个孩子!”

    你能想象医生当时的表情吗?唔,很好笑。但她没笑,她只是重复着自己的决定。

    一个星期后医生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孩子?”

    她说:“身体最棒智商最低的!”医生再度出现同样的表情,好笑,她仍没笑。

    于是医生去精子库中寻找数据挑了一份智能测验在80以下堪称弱智的记录给她。她说:“太好了,正是我要的!”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医生当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后来无花回学校,大着肚子上课做实验。每个人都以为她的肚子是那夜被强暴的结果,每个人都要她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但那怎么可能?她当然要生下孩子,她要用她的孩子向他证明: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幻想,因为孩子才是我的一切!但那时他已回到家里所开的玉典医院实习,等她也考入玉典时他又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让她始终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听到她儿子的名字他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无明!”她瞅着那段已燃到尽头的蜡烛,轻声道,“就是我的生命里面再也无他,玉珏明。”

    周丹臣眨眨眼,忽地说:“错了!”

    “错了?”她凝眉。

    “无明,这个名字可大有学问,无就是没有,就是空。只有先空才会后有。就像一个房间,如果堆满杂物,就有很多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只有空空如也才会让光明到达每一个角落。所以,事实上无明并非无明,而是无处不明!”

    随着她倒吸一口凉气,烛光熄灭,顿时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沉默,任两道呼吸一浊一重此消彼长。

    “啪!”壁灯亮起,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无明站在灯下,迷蒙的目光扫过泥塑木雕般愣在沙发上的两人,“妈咪,周叔叔?黑漆漆的你们为什么不开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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