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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当赵光义看到房内的一幕时,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时候了。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是大军出发的时间,他没有回避的打算。为了表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到,他只能对着房里缠在一起,或者准确点说,是被女人缠着的男人冷咳了一声。

    “王爷!”莫昔童慌忙起身并欲借势推开贴着自己的滋丽,谁知硬要喂他吃饭的小美人不依不饶,吊着他的颈项任凭他将自己整个拉离地面。

    赵光义促狭地轻扫了一眼贴在一起的两人,“这就叫如胶似漆吧。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滋丽,别闹了。快给王爷倒茶。”莫昔童语气微沉。

    滋丽好奇地望了望赵光义,对着已面有愠色的莫昔童吐了吐丁香小舌,识趣地松开了手。她可不想让昔童讨厌自己呢。

    “王爷想喝什么茶?”滋丽大大咧咧地问。

    赵光义轻笑了一声,“不用了。桌上不是有酒吗?”

    “糯米甜藕不许吃!那是我特地做给昔童的!”滋丽连忙用杏眼紧盯着赵光义,生怕他会偷吃一般。

    “滋丽!你太没规矩了!给我回房去!”莫昔童低声吼道,实在为她的鲁莽无礼而头痛。

    滋丽委屈地瘪了瘪小嘴,不敢不听话,慢吞吞地向门口移去。

    “滋丽,不如跟本王回府吧。”赵光义话是说给滋丽听,眼却始终注视着莫昔童,“昔童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不要!”

    “我哪有?”

    委屈的拒绝声伴着急急的申辩。赵光义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王爷,发生什么棘手的事了?”莫昔童长身一闪,眨眼间原本大开的房门已被关上。

    赵光义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不动声色道:“本王只是顺道拜访,何来棘手可言。”

    “王爷少唬末将了,你可是宁愿让家丁跑断腿,也不会无事造访的。”莫昔童太了解这位王爷的“懒惰”了。朝野斡旋,朝夕万变。表面上,赵光义从来不与任何将臣亲近,与莫昔童更是刻意疏远。江山初定,手握兵权的赵光义不想落下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的话柄,全心全意只为辅佐圣上稳固天下。莫昔童一直深信,凭着王爷的才能,哪怕给他一个残破的金陵,他也一定能攻陷汴京。只可惜王爷没有称霸的野心,只想着为皇上看守江山。

    “你这率直的性子,本王真是拿你没辙。”他素知莫昔童了解自己,但是有些事情,是只能放在心里,而不可直言相告的。

    “你不会怪罪末将的。”莫昔童呵呵一笑,知道自己眼前这个王爷可不比那个皇上,才不会为了心事被人说破就杀人。

    赵光义敛眉缓语,“昨夜皇上秘召本王入宫。领了一道圣旨。”

    皇上秘召王爷也不是什么媳事。为何王爷的脸色却显得特别凝重?

    “契丹在北疆突滋事端。本王领旨亲征。卯时便需调齐兵马动身。”

    莫昔童浓眉纠结,契丹滋事?为什么驻守北疆的探子并未呈报此事?先不管这些了,看天色已是丑寅交替之时,再不收拾准备,恐怕来不及了。

    “知道了。末将这就去打点行囊。”莫昔童正欲起身,却被赵光义重重按回。

    “副将不是你。是曹景。”赵光义自斟了一杯,一口饮尽。

    “曹景?那是谁?”听都没听说过的无名小将?皇帝究竟在玩什么?在兵马未齐的情况下,派给未上过战场的副将,便急急将王爷推到北疆去。难道……

    赵光义已先他一步道:“皇兄定有他的原因。”

    他不容有人误解自己的兄长。即使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宁愿相信,北疆有着驻军难以解决的突发情况必须他亲临一趟。戎马生涯他并不陌生,血液里翻滚着的炽热也让一向冷然的他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完全发泄。只是这次与之前的千百次有所不同。因为心底陡添的那一抹情愫。有了牵挂,他便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说离开就能离开的赵光义。

    “那末将能为王爷……”

    “帮我照顾她。”赵光义直言不讳。他今天来这里,就是因为她。虽然有些荒唐,但自那次烫伤后,他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也无半分惧意的人遇到她的安全问题便如惊弓之鸟般惶惶然。自己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月,娇弱如她,让他如何能放心?恨不能带她一起去,却知道战场是个最易顾此失彼的地方。老天!他为这个女人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方寸全无。一个他还未曾染指,一心一意等着她能明了自己心意的女人。她何时才能了然这份痴情?

    莫昔童惊得几乎从座椅上跌落,这是试探吧?王爷曾经让他打消保护她的念头。他打消了,很努力地打消了。哪怕想到她那双眼、那个笑,心都会有着奇怪的闷痛,但他还是信守诺言地打消了对她所有的念头。而去那晚的意外发生之后,他甚至强迫自己想都不许去想。

    “金哨还在吧?”赵光义问。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嘲弄的意味。

    “王爷,您不会还在为那晚的事而气末将吧。”自那晚后,赵光义的刻意冷落是连粗枝大叶的莫昔童都可以明显感觉到的。

    “很气。”赵光义正色道,“所以要你将功补过。”

    “可是王爷,您曾经……”

    “若要拿她的安危做赌注,我宁可收回自己曾说过的话。”莫昔童的武艺是武官中的翘楚,只要有他的承诺,赵光义便可放心北上。

    “王爷,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她无虞。”莫昔童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誓。

    屋外窗檐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她?”藏在王府里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隆隆的马蹄声与枪戟摩擦声震响着整个汴京。

    夹着头盔凝望着榻上熟睡之人的将士知道已到了分离时分。

    “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在她耳边许下诺言。临行前,瞥见梳妆台上那一支雅致的金簪。这支簪是随着她一起入府的,如今她不能随自己一起北去,就留着簪做个念想吧。这也很好,她有了他的紫玉蟠龙,他有了她的金簪。以前看戏文中但凡男女订情都要一个信物好在分别时睹物思人。只道那是写戏的文人难免的酸腐之气,只道这般婆妈的庸俗之事断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如今始知,从涉足爱情这桩俗到极点却又避无可避的事儿起,他便注定要从那高贵的神坛上乖乖走下来,心甘情愿地背上这“庸俗”二字。

    溺爱的眸再次深情回望榻上的玉人。为了这样脱俗的人,再俗他也认了。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转头,恋恋不舍地跨向了晨曦。

    昏暗的闺房内,榻上静卧之人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慢慢睁开一双清亮的眸来,缓缓坐起身,望着窗外已亮起的天色轻叹。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等到他了。在他许了自己这许多以后,她仍盘算着该如何摆脱他,这算不算是辜负?就算是,她也只能辜负他了。否则她将辜负的是南唐的数十年社稷、南唐的万千子民。朝阳渐渐映红窗格,没有他的世界,她的心境可还能回复到往日的平静无波?他的世界,在没有她以后会不会掀起波澜?

    李从颖茫然无措地倚窗而坐,远眺着院内湖面,阵阵微风荡起层层波浪。

    她原本算定六皇兄收到她的书信定会在短期内派人来救她出府。她一度认为,六皇兄之前迟迟没有出手,是因为王府守卫实属滴水不漏、易进难出。可在收到自己的书信与地图之后,没有道理至今仍未有动静。隐隐地,李从颖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

    “信我交到了。”

    当时小婉是这样回复她的。由于小婉急着要将购置的物件送回火房,从颖并未来得及细问。现在细细一推敲,莫非小婉未将信送到?这个念头将她惊得坐立难安,在屋内慌乱地来回踱步。信的内容机密非常。王府的地形图若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地方顷刻间可能就会化为废墟。图还是其次,那信里的内容,于私,她将女儿家最私密的事写在了上面,若是落入陌生人之手,让她如何还有面目去见人。于公,暴露她圣女的身份直接危险到南唐复国大业不说,更可能害六皇兄落下一个图谋叛逆的大罪。粉拳紧握。她真是太大意了。只想着借小婉可重获自由,却没有顾及到这种种的利害关系。现在这么一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信的确是交到侯爷府了。”小婉亮着眸子,给出了完整的回复。

    “亲手交给侯爷了?”

    “差不多是。”交给侯爷夫人同交给侯爷也无甚区别吧。

    望见小姐那双美目中的疑惑,不待她问便解释道:“原本小婉是想亲手交给侯爷的。可侯爷夫人说侯爷歇息了,非让把信交给她。小婉寻思着,小姐写信只想示感激之情,让那夫人拿去了,也无大碍。而且她堂堂侯爷夫人,总不会私自拆信吧。”果然出了差子!

    “没事了,小婉,你去忙吧。”

    是六皇嫂大意忘了将信转交给六皇兄,还是她蓄意将信压置。不会,她在心里责怪自己,不可这般冤枉六皇嫂。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信被遗失了。而且遗失在侯府的可能微乎其微。侯府之内皆是六皇兄从南唐带来的旧仆役,若是信遗失在侯府,下人捡到了自然还是会交还给六皇兄的。

    信被六皇嫂遗落在外了!得到这样的认知,李从颖便再也坐不住了。她必须离开这里与六皇兄会合。现在的王府、自己、还有违命侯府都危险无比。

    移步至后门,正逢午饭时分,原本左右各两名的守卫在三餐时间是二人一班轮换用餐的。可现在,为什么只有一人立在那里?李从颖认得那名守卫,好像是叫张闯。这张闯,她正巧在小婢们的闲聊中,了解到一些关于他的事。秀目一闪,浅笑着朝门口那人急步行去。

    “请问你是张闯吗?”

    张闯转头,原来是王爷的那个美人相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她,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标致的人儿?简直比他的山茶妹还要好看。奇怪了,美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自己搭话。她好像很焦急的样子,她在急什么?

    “小姐,你怎么认识我?”张闯左看右看,最后确定美人是在同自己说话。

    “山茶妹的夫君可是你?”李从颖不确定般地询问。

    “小姐知道我家山茶妹?”这美人儿难道会读心术,知道自己拿她跟山茶妹做比较不成?顿时黑黝的脸上浮出红晕。

    “我不知道。只是方才经过正门时,看到有一壮实的妇人说是找一个叫张闯的护卫,让他快些回去,说是他家山茶妹要生了。原本这也没什么,可胎儿……胎儿似乎……”

    “怎么了?我儿子怎么了?”张闯原本还乐得轻飘飘的,一听这话,一下子如跌入地底般身子一重。

    “说是胎位不正。”李从颖抬眸,眸中是担忧与焦虑。

    “什么?”张闯的声音几乎震聋从颖,可见他是担忧得不轻。

    “我必须得去看看,我必须得去看看。”他嚅嗫着,脚却像被钉住一般未移半步。

    “与你一起值差的人呢?让他替你挡一阵吧。”李从颖替已是六神无主的张闯出主意。

    “钱江?那小子闹肚子。这紧要关头!”张闯铁拳狠狠捶向背后的铜门。

    “唉,这人命攸关的大事……”李从颖轻轻叹了口气,着重“人命攸关”四字。

    张闯闻言,虎背一颤,“不行,管不了这么多了。小姐,你替我看一会儿吧。”

    也不顾美人面露难色,急急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钱江就来了。”

    “那……”你去吧三字尚未出口,人已不见。

    后门就这样空了出来。李从颖知道,只要轻轻一跨,她从此便与这王府两不相干了。可这一步,她却是几提几放,最后咬着牙才踏了下去。在熟悉了王府一切的今天,她想要出府,竟然成了一桩如此简单的事情。原来凭一己之力她便能轻易离开,囚住她的哪里是赵光义,哪是严密守卫,根本是她自己裹足不前,自囚于此罢了。对匆忙离开的张闯,心底有着小小的愧疚,用假消息骗开了他,实属情非得已。默祷上天保佑山茶妹母子平安,否则她这心永远会背负不安。告诉自己不许回头,一步一步向人头蹿动的大街行去。

    突然,一只自暗处伸出的手臂挡住了她去路。心下一惊,难道是王府中人追了出来?却看到一张姑娘家的脸。这个姑娘身形同自己差不多,只是长得实在算不上好看,粗糙的皮肤,下挂的眼角将眼睛拉成三角形,右脸颊上还有一颗显眼的黑痣。

    丑丫头打量了李从颖半晌,开口道:“姑娘,你可能带我进这王府?”

    进王府?李从颖轻笑着摇头。她好不容易才迈出了这出来的一步,怎么可能再进去。

    丑丫头直直望着李从颖唇边的笑,看得有些傻了。天下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可人儿?小小的三角眼中满是惊羡。

    “姑娘,你是不是准备去庙会凑热闹?”丑丫头粘着李从颖问。

    “嗯。”从颖随口应着,思忖着该如何才能找到六皇兄的府邸。

    “姑娘你这样可万万不能去这么热闹的地方。”丑丫头双手上下张动着,着急的样子很是可爱。

    “为什么我不能去?”从颖闲闲地反问。

    “姑娘长得这么标致,若是去庙会,被哪个纨绔的公子哥瞧上了,那可就惹祸上身了。”

    言之有理。李从颖重新审视她,觉得她虽其貌不扬,但挺聪慧,也不失为善良、热情。

    “姑娘,戴上这个吧。”还未等李从颖反应过来,一顶黑纱斗笠护起了她绝世的容颜。

    “姑娘该如何称呼?”李从颖对丑丫头的好感渐生。

    “我叫莫丽。”丑丫头冲着黑纱后的人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皓齿,“你呢?”

    “你叫我从颖吧。”

    “莫丽,你可认得违命侯的府邸?”李从颖对汴京的阡陌交通,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认得。”她还真认得那么一个府邸。不过,不是什么侯爷府。

    “真的?”上天待她真是太宽厚了。她竟然快要见到六皇兄了!

    丑丫头在一棵树旁的马车前停住了步子,“上车吧。我带你去那个府邸。”

    李从颖思兄心切,不做多想便跟着莫丽上了车。

    “没有抓到?”平静无波的声音,让人抓不住说话人情绪的波动。赵匡胤放下手中由北疆加急送至的密报,一双威严的虎目落在回话人身上。

    “禀皇上,卑职潜入王府后,将王府正侧东西南北寻了个遍,可根本没找到画中之人。”单膝跪在大殿中央的人始终没敢抬头怕冒犯了天威。

    “起来回话吧。”声音略带深沉,却仍是听不出喜怒。

    “遵旨。”起身立在殿中央,抬头看到主子的眼中并无异样,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次共去了几个人?”赵匡胤缓缓问,似乎只是闲杂聊天。

    殿下人不敢多想,“四人。”

    “其余三人可暴露行迹?”

    “没有。他们皆是卑职贴身护卫,身手尚可。”

    “贴身护卫?很好。”赵匡胤轻点龙首,“爱卿此番辛苦了。朕该赏赐你才是。”

    他没有听错吧?事情没办成,皇上还要赏他?连忙跪地谢恩。

    赵匡胤似乎坐得太久,微微向前欠了欠身,虎目却骤然一暗。

    “啊!”一声惨叫,殿上人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又已经一命呜呼。仰倒在地,胸前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枚黑翎箭,因将受赏而露出的喜悦尚在脸上未曾褪尽。

    “去一个没了王爷的王府竟然还办不成事。哼。”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与先前的尊贵威严相去甚远。

    “你可听到了?还有三个人。杀,无赦。”由画像他们已经见到了圣女的真容。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也难保不会被她倾世容颜迷了心志。她只能是属于他赵匡胤的,南唐的江山将世世代代为他所属。

    “属下遵命。”一道黑影自梁顶而下,消失在了御书房门外。

    赵匡胤唤入门外的侍候太监,“给朕宣郑国夫人入宫。”

    望着急急后退离去的太监,虎眸渐渐变窄,一个诡计渐渐酝酿成形。南唐圣女,就由得你在汴京城内多自由片刻吧。你这朵清谷幽兰终将为朕采撷。

    马匹一阵长嘶,车渐渐停下。

    “到了!下车吧!”莫丽一声欢呼。

    李从颖的心不由紧张起来。自上次王府一别,已是一月有余,不知六皇兄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他见到自己会惊喜吗?轻轻掀开轿帘,迎着阳光望向门楣。

    护国将军府?门匾上紫金的大字写得明明白白。这里不是违命侯府!她被骗了?这莫丽用计将她骗至将军府,到底意欲何为?

    惊讶地望向那个正蹦蹦跳跳、急着下车的人。

    “怎么了,下车呀?”莫丽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欲扶从颖下车,伸出的手却被她一把挡开。

    “这……这根本不是侯府!这是护国将军府!”李从颖指着门匾,等着莫丽给她解释。

    莫丽的三角眼因欣喜而莹亮,“这五个方块块原来是‘护国将军府’的意思?真有趣。”

    莫丽难道在和自己装疯卖傻不成?可看她的喜悦完全是真情流露,并无造作。莫丽一阵兴奋过后,才发现车中的美人一副失望又生气的样子。

    “你不想进去吗?为什么呢?”莫丽感到好奇怪,若不是看她太好看又太需要人保护的样子,自己才不会发善心把她带回来呢。她原本可是要找那个“她”的。

    “我只想去侯府。这将军府不是我要去的地方。”李从颖想让自己语气生冷一些的,可偏偏看着莫丽一脸无辜的样子,这口气也变得无奈又无力。

    莫丽格格笑着,“你是因为没进去过呀。进去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包你比侯府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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