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离死别3

    她看到了帝王的轻慢与薄情，在弑杀兄长一家时，内心的矛盾斗争与挣扎，她看到了帝王的博大胸怀，建功立业的宏图伟愿，杨广在微笑，在夜色奇境中，与她并辇而行，享受《清夜游曲》，她看到了帝王的悲伤和固执，在宣华夫人辞世时，彻夜难眠，深情哀念的痴妄，那时的他，已经不是帝王，只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她看到了他的矜骄孤傲，龙舟竞渡，千里逐波，浩浩荡荡，势在必行，她看到他金戈铁马，万国博览，张掖狂欢，她看到了他的疯狂，那因为被背叛，被辜负的绝望与心酸，在江都宫中，白绫绕颈，他视死如生……

    她可以流离失所，可以刀光剑影，可以敷衍塞责，可以委屈求全，只要她和他的子孙可以留一脉香烟……

    委屈的泪，顺着光洁而并不舒展的面颊落下，她马上就要离开沧桑人世了，回忆一生，感慨良多……

    “我是来报恩的！吉儿！”

    杨妃紧握住她干瘪的手，频频点头，哭泣，“我们知道！知道！”

    萧后的魂魄从躯体上腾起，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游荡，无论六朝金粉如何羁縻，朝代更迭如何惊悚，她的杨广，永远都是她一生一世热爱的唯一，她现在要穿过岁月风云去寻他了，她所爱的杨广已经等了她近三十年……

    她看到了从前的一切，衰弱在刹那间袭来，支离破碎的旧日回忆，忽然变得鲜明而多彩，她嘴角儿带着一种享受的弧度，面前的一切景物，却在瞬间变成了黑白，她口中喃喃，“阿英，你等等我！”

    垂垂老矣的衰弱感消失了，身体变得格外轻盈飘逸，像当年在晋阳凌云阁上给阿英跳舞一样，云袂飞举，碎步儿凌波，牵着他的晶亮眸光，深情隽永……

    他含情脉脉地揽定自己的柳腰儿，吻赚羞的莲脸粉腮，帷幔忽垂，“如意帷中春＊风送，润雨如酥眷爱深……”

    “浣璧，浣璧！哦……心疼死了，多么具有美感的名字，从你送我玉璋那天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了……”

    “我永远都是你的玉璋，晋王，永远是你的……”

    “哦……不，叫我阿英哥，晋王是别人叫的，浣璧，爱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幸福！”

    “因为，阿英哥你把全部身心都给了爱！”

    “你是含苞欲放的花朵！我是花中沉醉不知归路的蝶儿，蝴蝶恋花心儿……”

    ……

    浣璧与阿英情话绵绵，通宵达旦，红帷帐中，软玉温香……

    忽然，一阵鼓角齐鸣，似贼兵忽至，惊碎了梦境，又一会儿，洛阳城里，龙舟初发，隐隐约约，那些隋堤烟柳断肠处，依然如故有人放歌，“数树新开翠影齐，倚风情态被春迷！依依故国樊川恨，半掩村桥半拂溪！”

    “唉！”萧后长叹一声儿，“这不是写我的诗吗？我的一生正像这隋堤杨柳啊！”说完，又含泪合上双目……

    不一会儿，她看到杨广乘宝马香车向紫云院中去了，她急得骤然坐起，大口倒着气儿，又猛地跌倒……

    这一次，她万分惊异地在战争的硝烟滚滚中往来穿梭着，寻找着她心爱的阿英，对，杨广，她一生钟爱的缔造过隋朝泱泱大国的皇帝，是在南北朝时的北周战争烽烟中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