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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深夜中,车子像子弹一样飞射而过,车子以危险的高速在马路上疾驰。

    “美娜,你这不折不扣的荡妇,才下了一张床,就等不及上另一张床。”

    嘲讽的话既冷又硬,削得王美娜灰头土脸,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高祥,我是荡妇,你却是我的姘头之一。”她予以反击。

    可恶的男人,一到分手之际,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好个贱人,真不知羞耻。”

    当初怎会看上她,高祥在心底冷笑,蠢!

    王美娜一阵讪笑,“我不知羞耻,你却更无耻,你爱的人是丰郁,却一再流连花丛间……甚至找了和她相像的替身……”

    “胡说八道!”他阴冷的声音像是鬼魅,厉声否认。可是她的话,再一次在他心底掀起汹涌情潮。丰郁温柔和煦的声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低头不发一语的淡然神情,身上散发的松叶清香……

    “我胡说八道?哈!”她干笑,脸上笑容邪肆有如撒旦。“当你抱着我的时候,你想丰郁;当你喊着我的名字,想的也是丰郁;当你……”

    “住口!”他大怒,脸上有被说中心事的赧红。

    加足马力往前冲去,银色跑车兀自狂飙,七十、八十、九十、一百……

    “你疯了!快停车!”

    车子越行越快,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计程车,引起对方的三字经怒骂和刺耳喇叭声。

    “怎么,怕了?”他讽笑道。

    她惨澹的花容,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怕?我才不怕,怕的应该是你!你心虚、你害怕,你怕自己太过污秽,会渎辱丰郁……啊……”高祥一个大转弯,车子倾斜近四十五度,王美娜吓得尖叫一声,止住了到唇边的话。

    “王美娜,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人太甚。”他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来。

    “我逼人太甚?你敢说你对丰郁没有任何遐想?只是你不敢承认……因为她太干净了,而你碰不起。”她的手指轻轻描绘他的脸。

    高祥嫌恶地拍掉她的手,心中一阵胆寒,丰郁是怎么看他的?

    “你嫌我是黑的,可你也不见得是白的。”

    他车速快得连抢了三个红绿灯,警车在后面鸣笛追逐,她放手去抢方向盘。

    “滚开!”他用力打掉她的手。

    一个大弧度转弯左拐抢入快车道,警车紧迫在后头。

    “现在才叫我滚,不觉得太晚了?”她冷冷道:“我早对你说过了,别把灵魂卖给恶魔。”

    “是呀!你警告过我的,我却……”

    他停口,仰头大笑,笑声净是无比的空洞和嘲讽。瞧他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麻烦,在商场上他是常胜军,没想到在感情世界里却栽了个大跟斗。

    可笑!太可笑!

    “你已经立下契约,早和我一样都是撒旦的子民了。”她再次去抢夺车子的主控权。

    “坐好,你不是想下地狱吗?让我送你一程。”他加速狂飙。

    尖拔的警车声像是索魂的摇铃,一再逼近。他们同时感到不对劲,车在滑溜的路上失速打转。“你疯了,你疯了,快停车啊……快停车……”她失声尖叫。

    “来不及了……”他的话如同预告结果似的。

    就像是电影情节般,车子撞进铁皮屋,在连续冲击下凌空飞起,悬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车轮兀自转动着。

    睁开一条眼缝,一股黏稠的鲜红血液自他额上冒出,用手揩掉逼近眼睛的鲜血,尚保持着一丝清醒。

    世界在他眼前破碎了吗?怎么扭曲得这么厉害?

    “起来,美娜……”他用尽力气喊出声音,听起来却细如蚊蚋。

    她恍若未闻,一大块玻璃埋入她胸口直透椅背。

    血C多好多的血,红得就像是永恒,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美,原来她身上流的血是红的。

    死神忽远忽近,飘飘荡荡……

    快死了吗?时间到了吗?她颠覆人间许多载,嬉戏于红尘世俗间,笑也好,哭也好,怒也好,她作戏了一生,拿她的命来下注,却输得丢了命。一生邪辟,说话行事莫不乖张荒诞,不依常人之道而行。争了那么多,到底赢得了什么?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在熊熊火花中,她想起一张清丽面孔,口中吐出一个名字:“丰郁……”

    高祥被追过来的两名警员及时拖出车外,王美娜却在车子冒出黑烟后,伴随爆炸声死于火场中。

    ***

    令人晕眩的剧痛、刺眼的光亮、救护车的声音。

    黑夜、白昼、黑夜、白昼,如此周而复始的轮替交换着。

    刺鼻的药水味,冰冷的金属器具接触他的身体,那些光刺痛他的眼,他闭上眼把自己置身在黑暗中。

    他好像化作一缕幽魂飘浮在虚无缥缈间,白茫茫的一片……该死的N时他变得这么诗情画意,文诌诌的?

    “祥祥……祥祥……”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会!?”

    “阿祥,爷爷不逼你结婚了,别和爷爷呕气,快起来!”

    一声声的叫唤是爷爷连同母亲和父亲的哽咽声,好吵,该死的!让他安静的睡一觉吧!

    许久后又传来开门声,关门声。

    来人脚步很轻,在他病床前停下,好半晌才听见声音幽幽地传来。

    “我该杀了你的,因为你害死我最重要的人……不过我从不在人背后放冷枪,我等你醒来。”

    好冷的声音,是谁?那人是谁?他又害死了谁?

    不想了,他只想继续睡。

    医生和护士来了,他听到车子转动的声音,他们在为他换药,啧!该死的!轻点,轻点!哪来的笨护士弄痛他的伤口。

    医生反复再三的检视着,烦!动作也不快点!

    “他妈的臭小子9不起来,高氏企业是你家的跟我又没关系,我做了好几天的白工,你知不知道?再不起来,小心我把你名下所有财产全送给慈善机构……”

    岳仕在他床边走来走去,顺便报告公司的最新动向……

    什么,他不是交代过不要买那支股票吗?

    该死,谁自作主张买了……等等,他是说要进这一期期货……

    不不,他没答应要接受采访。

    天!该死的!他是病人唉!这岳仕还真是死忠兼换帖,连他昏迷不醒之际,都还不忘对他轰炸。不管,西线无战事,他要睡了。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

    啪!

    “滚!你和王美娜一个样,都是害人不浅的……”

    “对不起!对不起!”

    饱含歉疚的柔细嗓音触动他心弦。丰郁!是她!他听得出来那是丰郁,她来了,想见她、好想见她,可是眼皮好重好重。

    她被打了,天!根本不关她的事,别骂她、别打她啊!

    “你干嘛道歉,你又没有错,是……”

    “别说了,我们走吧。”

    别走啊!别走啊!他微微掀动眼皮,正在看顾他的高父注意到儿子细微的变化,兴奋地大叫。“医生、医生……快叫医生,阿祥醒了……”

    他试着睁开眼,他看到丰郁了,她似乎近在咫尺,她是真的吗?柔柔的身影变得像梦境一样朦胧。

    她深深凝视他的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他感到有人在测量他的脉搏、心跳,检视他的双瞳。

    “没事了,他脱离险境了,等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他听不见那些人激动的声音,他只想看看她、碰碰她,听她的声音。让她进来啊!

    之后,他感到有人拿针头刺进他的皮肤,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突地席卷他整个人。

    不想睡,不想睡……

    在阖上门前,他看到她轻叹出一口气,之后是黑色的甜美梦乡攫住他的意识。

    ***

    “丰郁,我不懂、我不懂!”丰霖的大小姐脾气终于在离开医院后发作。

    “霖霖,别说你不懂,就连我……我也不懂。”丰郁垂下眼,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懂,我们就去搞懂啊!”丰霖踅回脚跟。

    她不过才跑出去玩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回来后人事全非。高祥要结婚了,可是新娘却嗝屁了,新郎则躺在医院要挂不挂的。

    “别去、别去。”丰郁连忙抓住她的手。

    “为什么不去?我们要把事情弄清楚,高妈妈为什么要打你,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就算……就算她是长辈,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丰霖小心地轻碰丰郁红肿的脸颊,她怎么老被打呀!

    “我没事,不痛,真的。”丰郁拉下丰霖的手,试着对她挤出一抹笑。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丰霖不悦地背过身子。

    “霖霖,我们走吧!”她抬头看看八楼的方向,他会好的,她相信。主啊!请保佑高祥,阿门。

    “我们不走。”丰霖甩开丰郁的手,气愤的大叫。“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被打了、被骂了,从来也不吭一句。你想过没有,如果今天高祥走了,他们要你偿命,你是不是也真要去陪葬!?”

    丰郁默然无语,只是低着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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