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他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他背后了,丢在这个城市那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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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若初是卢梭从儿时开始就不断做着的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她无数次的成为他的新娘,小时候,这个新娘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像洋娃娃似的站在她身边,那个婚礼的形状就像我们儿时经常玩的游戏一样,尽管是过家家似的婚礼模样,却已经是卢梭对美好的最大想象;后来慢慢长大,这个婚礼的形状在他的梦中不断地被丰富,直到最近的这个梦,已经和家里面为他准备的真实婚礼现场非常接近了,可是卢梭却是惊醒的。
还是很第一次梦到和若初结婚被惊醒了,其他的每一次都是意犹未尽的。
也许长时间做同样内容的梦,也是会厌倦的吗?不然还会有什么样的解释呢?
卢梭是爱若初的,或者说他自己是这么认定的。
但是这份爱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外界环境的变迁而变化,卢梭还没有仔细的反思过,其实他最应该反思的是,从一开始,他倔强认定并且一直坚持的对若初的爱,和那种孝子因为喜欢一件东西得不到,占有欲无法满足而一直心存迷恋有什么区别,如果他得到了,他还会向往并珍惜吗?
卢梭是争强好胜的,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被满足过,除了若初,于是若初就成为了他认定的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如果这种美好是建立在得不到的基础之上,那么,一旦得到了,还会美好吗?
若初是吸引她的,他是喜爱若初的,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时候起,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或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于是他将得到她当成了自己的一个人生目标,达到这个目标的过程充满了征服的快感,尤其是对卢梭这种很少有达不到目标的人来说,越是难以企及的目标,就越有快感,可是如今一旦达到,他反而困惑了。
目标达到了,若初那个代表因为无法企及而永远美好的光环消失,那若初还是他梦中的那个若初吗?
或者说,如果梦想是美好的,那有没有必要将它带到现实中来世俗化,这样他就永远失去了那个梦,若初也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轻易变成了自己身边的小女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卢梭是不懂爱情的,甚至比最开始的若初还不懂,如果说若初爱上自己的教父源自盲目,那么卢梭从头至尾爱的都不是具体的人,也许,只是自尊,不客气点说,是虚荣心。
夏天在卢梭眼中是无法和若初相提并论的,就像那么多孜孜不倦前仆后继不断通过各种渠道给他送情书的女生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会爱上她们,包括夏天。
最开始注意她,只是因为她是若初的好朋友,不,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这就不得不让她对她刮目相看,毕竟,在女友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不惜放低身价来讨好夏天,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在若初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这种行为对男孩子们来说,是最常用的追求女孩子的伎俩,这本无可厚非。
生活中爱上女友身边朋友的桥段也已经俗套到比比皆是,卢梭自信他不会落入这种俗套,可是当他看到夏天就那么倒在他面前时,心里没来由的疼痛却不得不让他正视,难道,他真的是不了解自己的感情?
现在回想起一路走来和夏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卢梭才发现他其实忽略了很多事,不是他迟钝就是太自私,那么多次的暗示,如果是一个旁观者,一眼就会看出夏天对他的感情和付出,可是他一直是无条件地享用着夏天的付出,从来没有想过这付出是因为什么,并且享用的心安理得。
她一直是那么默默无闻,那么不起眼,可是如今却用这样一种方式提示大家她的存在,让卢梭不得不正视和反思,可以说,现在还不晚,只要他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一切都还不晚。
如果卢梭肯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到底是和若初在一起会幸福还是和夏天在一起会幸福,答案会很简单,可惜他用不来这种假设,或者说还不肯轻易放掉那个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中的那个儿时的梦,于是他只能痛苦、矛盾和纠结,这个过程,只要是处于觉醒过程的人,谁也躲不掉。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夏天生病这些天开始,他的心全在那个病房里了。
若初不管什么时候过来,大部分时间都会看到卢梭,夏天总是试图有意无意地解释,什么卢梭刚来啊,或者是她让他给她带一本书来,马上就走啊,看得出她是很怕若初误会她和卢梭有什么的,对此,卢梭和若初却很坦然。
若初现在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如果卢梭和夏天能对她坦承这件事,她是会成全他们两个的,偏偏,夏天要她好好的待卢梭,偏偏,夏天要她一定不能辜负卢梭,这就让她想成全他们都不能了,因为她已经答应了夏天,而且,她也对卢梭有了承诺,如果这个时候反悔,就算是为了他和夏天,也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为了亨伯特,哪怕是为了那个对卢梭的承诺,她也不敢轻易改变这个婚约。
三个人表面上看来波澜不惊,其实,已经全部陷入到那一个深邃的感情漩涡中去了,谁也躲不掉。
以夏天的聪明和敏感怎能感觉不到卢梭这几天的变化和若初的疑虑,卢梭的转变原本是应该让她欢喜的,可是现在却让她痛苦,就像若初在决定要嫁给卢梭后却听到晓川表白一样的痛苦,不过也有区别,若初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幸福擦肩而过的心有不甘,而夏天,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自己的心思突然得到了回应,却是在这种状况下,而且,她不想因为自己伤害到若初,毕竟现在的她应该是个快乐的准新娘才对。
于是,她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做出了一个决定,是一个经过挣扎纠结,不断地否定之否定得出的决定,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可是却必须这样做,才能安心。
……
“这件怎么样?”若初已经是换第五套婚纱了,当她第五次站在卢梭面前询问卢梭意见的时候,自己声音都带上了一种不耐烦。
每一件卢梭都是先瞄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一句不错或者很好,于是若初就再去换,她想找一套让他惊艳的,就是一眼看上去就叫好的,可是看来这种希望不大,卢梭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里。
“就这套吧。”若初懒懒地说,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实在是不值。
秦南想要给若初在法国订做婚纱,可是时间根本来不及,若初也没有这个心思,于是想着拉着卢梭把这件事解决了得了,也省得老妈不死心瞎折腾。
“下午有什么安排,我们先去吃午饭吗?”从婚纱店出来,两个人进了若初的车子,若初征求卢梭的意见。
“嗯,网站有点事没有处理,我现在还不想吃,要不你先送我回网站吧。”卢梭说。
若初二话没说发动了车子。
等车子停在了秦氏的楼下,“若若,要不你去餐厅吃吧,我可以陪陪你。”卢梭也觉得折腾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陪若初吃有点过意不去,况且秦氏还有餐厅。
“哦,没事,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也不饿。”若初善解人意地回道。
卢梭笑了笑,要推门下车。
“卢梭……”若初不自觉地叫了他一声。
“嗯?”卢梭已经将他那一侧的车门推开,听到若初唤他,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那个,也没什么事,你走吧。”若初欲言又止,卢梭想了想,“有事就说吧,和我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可是你老公。”
若初咬了咬牙,“如果你有真正爱上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和我说,我都给你自由,并祝福你们。”
卢梭怔了一下,胡乱地“嗯”了一声,转身要下车,“也包括现在。”若初又补充了一句。
卢梭的动作彻底停住,他听得出若初的话里有话,“为什么这么说?”再次转过头来。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对你公平一点,快去吧。”话不能说得再深,若初害怕卢梭误会她想反悔,其实她是为了他好,如果婚后也要看着他现在这样子,还不如两个人都彻底解放。
当初答应卢梭的求婚,是觉得他会幸福,两个人之中,有一方幸福就好,可是如果两个人都不幸福,那这婚姻存在就没必要了。
“好,我记住了。”卢梭推门下车,这次头也没回,说者有心,其实听者也是有心的。
看着卢梭的背影,若初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小年纪的,怎么都活的这么累?这到底该怪谁,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