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待到来人退下之后,宣景扬方才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站起身来,双手背至身后,缓步来到窗前,满面惆怅地向外看去。
尽管目光是望向窗外,但是心里此刻却是一片繁乱复杂。再次相见的日子,从初时离开容薇山庄就开始期盼,时至今日,已经期待了整整二百一十六个日日夜夜。可是真当这日到来之时,他却又突然有些胆怯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更不知道见了面之后该说些什么。心里没有做好准备,他着实不能前去相见。
而他最最害怕的,是见面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是如何?这是他怎样都无法想象的,更是他不敢去见她面对她的原因。
深深地一阵叹息之后,宣景扬带着沉重的心思再度踱回书桌前,继续埋首那高高一堆的奏折当中,处理起政事来。
日子一天天过着,夏薇每日吃穿用度都不用自己操心,这座府邸的每个下人对她都很是尊敬,伺候得也相当周到。她原以为那位神秘的主人很快就会现身,可是哪知等待了多日还是未曾见到半个人影。
但是,她也并不着急,想她现在大腹便便的,自是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也就尽量放松了心情当是在度假了。没事儿可做的时候就到楼上的书房去写写画画一番。
脑海中时刻勾勒出皇甫智的模样,她便一边想着一边画,初时的确画得不好,可是这么多天下来,渐渐的也已经变得有模有样起来。只是每每怕被别人看到,又都撕了扔掉,如此反复,她倒也乐得自在。
有时候,她也会想,智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回容薇山庄?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有没有急得团团转又或者派人四处寻找?但是这一切,她现在显然无法得知。
与此同时,皇甫智这边虽然表面上看似不紧不慢毫不着急,其实他心底深处已经有些慌乱了。就在前几日,派到景国去的人马已经来报,说是宣景扬近日并无任何异常,也未在景国皇宫内搜索到夏薇的身影。
这让原本十分笃定的他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是偏偏又不能在二叔和三叔面前表现出来,是以这几日,他的心情每天都越加沉重,吩咐暗卫继续监视的同时,也开始琢磨薇薇会不会真的不是被宣景扬掳去的?
毕竟,一切也只是推测,他也并没有充足的证据说薇薇是宣景扬掳走的,更没有证据证明那暗中保护薇薇的另一方人马就一定是宣景扬的手下。
是以,皇甫智那俊朗的面容上,最近一直是眉宇纠结,久久舒展不开……
很快,十天过去了,景国的国都宣城内,这座将军府的别院今日一大早的便十分热闹。夏薇起来之时便见所有下人都忙忙碌碌的,很是让人起疑。于是,她便匆匆来到前厅找到秦伯,语气中带着疑问疏离和客气地问道:“秦伯,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府里的人都这么忙进忙出的?”
同样正在指挥下人干活儿的秦伯闻声回头,看见是夏薇,苍老的面容上连忙扯出一抹恭恭敬敬的笑意,回答道:“原来是庄主啊,刚才接到旨意,说是主子今儿个过来。”
“哦,”夏薇闻言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升起几分雀跃,总算能够见到正主儿了。只不过,他刚才说旨意?为何他们主子前来还要下旨?夏薇想到这里,脑子中似是有什么讯息一闪而过,但是却又快得令她难以抓住。
兀自摇了摇头之后,她也不再多想,答案,很快就要揭晓了不是吗?
快到晌午时分,秦伯亲自来到云薇苑内,通知夏薇先在房里等候一会儿,主子来了之后,他会前来唤她。
夏薇自是无所谓的,依着秦伯的意思一直未曾离开过云薇苑半步。
正午之时,将军府别院门口,两匹快马急急飞驰而来,稳稳停在了将军府别院的门前。
宣景扬此次,只穿了常服带了一个随从过来,刚刚下马,便有人来将马儿牵走。
宣景扬与随行之人一前一后跨入了大门之内。秦伯等人早已等候多时,一路跟随宣景扬往里面走着。
“夏薇在哪里?”宣景扬边走边问,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
“呃……”秦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夏庄主在云薇苑。”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老奴这就前去将庄主请到前厅,主子先去前厅等候吧。”
“嗯,也好。”宣景扬稍一思索之后,微微颔首,本欲直接向着云薇苑走去的步伐突然转了个向,向着前厅走去。
秦伯闻言,连忙应是退下,前去通知夏薇。
而宣景扬则是和随行之人向着正厅熟门熟路地走去。
“主子,您……”显然,随行之人有些犹豫。
“夜风,说了多少次了,你如今已是朝廷命官,主子这个称呼该改改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此次虽然是强行将她掳来,但是如果她不愿,我会放手。不会强求。”
“嗯,还请主子三思。最近皇宫门口似乎总有人在转悠,只怕是大衡王朝的小王爷派来的。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关系,那岂非得不偿失?”夜风见宣景扬似乎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开口劝说。但是心里却最是清楚,主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真要他放手,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之后的几步路,二人皆是沉默,一路来到前厅之后,宣景扬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一双温润的眼眸中写满了怀念。想当初,父亲事业鼎盛之时,将军府和这个别院是多么的人声鼎沸,而如今时过境迁,再次回来,当初的人早已不在。
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惆怅,宣景扬只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似是赶来这里真的口渴了一般。却并未坐下,而是站在大厅中央,看着堂上挂着的匾额,那苍劲有力的大字,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熟悉,可是,写字的人却再看不到。
夜风见状,自然知道宣景扬心中纷飞的思绪,是以也不打扰,只是在客座上坐了下来,静静等候。
所以,当夏薇来到前厅之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身穿宝蓝锦袍之人正坐着喝茶,而此人,她并不认识。另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之人背对着她,目光专注地望向厅堂上悬挂的匾额,神情,却是无法得见。夏薇隐约觉得,这个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你们二位,哪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主人’?”
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夏薇一边问话,脚下的步伐一边缓慢地向厅内走去。
宣景扬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迟迟不敢回头。
但是,终究还是缓缓转过身去。
夏薇在看到宣景扬的那一刻,绝美的容颜上,顿时双目大瞠,显是一副十分惊愕的模样,口中更是惊呼:“原来是你!”
“对,是我。”
曾经料想到无数重逢之时的画面,但是此刻,却明显跟哪一种状况都无法吻合。宣景扬的面容依旧如以往那般和煦如春,星眸也依旧是深不见底,但是,当他看见夏薇看到他的表情之时,还是不免升起一丝失望。
她的眼神之中,除了惊讶之外,并无任何惊喜,甚至于以往最常看到的爱慕之情,都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了清澈如水一望见底的一双黑瞳,此刻正不带任何特别的感情看着他。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自从她那次醒来之后,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已不再有任何爱恋。甚至于二人在之后的日子连照个面都很难。即算是难得见一次面,她对他也只是十分平淡有礼,不似以往那般直接粘上去恨不能紧贴着他一般。
只是,就是在那样的日子里,他偷偷观察着她的变化,甚至于深深爱上了不再爱他的她。可是,却又为了自己的复仇大业,不得不离开容薇山庄,离开了她。
如今再相见,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她看着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毫无感情。
“你不是做了景国的皇帝?”夏薇直觉想到的,便是皇甫智曾经跟她提起过宣景扬成为景国的事。
“你知道?”宣景扬挑眉,在首座上坐了下来。
“我听智说起过。”夏薇此时,已然从刚才的愣怔中回过神来,也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智?”刚刚有些好转的心情,在听到这亲热的称呼之时,再度阴郁起来。
“是啊,我相公。”夏薇依旧毫无察觉似的说着。
宣景扬一问一答的工夫,目光一直缠绕在夏薇的身上。半年多不见,她的变化的确很大。当然,最大的莫过于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在他看来尤为刺眼,她的体型因着怀孕的关系越加丰腴了,气色看来也很不错。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她这段日子里过得很好。就在他日思夜想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竟然如此无忧。
如此想着,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而后说道:“夜风,你先出去守着。”
“是。”夜风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夏薇,而后认命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出门之后,还不忘顺势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你相公?”待夜风出门之后,宣景扬才再度开口。
“嗯。”夏薇轻应一声,这才觉察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不是已经把你休了么?怎么?你还称呼他为你相公?”宣景扬说这话的语气,几乎是带着不甘的讽刺。
“我们已经和好了。”对于宣景扬此种语气,夏薇心里也有些愤然了。
“和好?也就是说,婚礼还没重办过,对吗?”
“是啊,怎么了?”夏薇闻言,秀眉微蹙,满是不解。
“你还记得当初我临走时说的话吗?等我回来之时,你若是还没嫁人,那我便娶你为妻。夏薇,这句话,现在还作数。”带着几分紧张地心情,宣景扬如是说道。
夏薇闻言,却是不由得怔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要她嫁给他吗?当初他说这话之时,竟是认真的吗?
“怎么?已经忘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夏薇并不言语,宣景扬继续说道,望着夏薇的眸子里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甚至,似乎还有一点点害怕。
“是啊,”夏薇回过神来,“你是说过,我也并没忘记。但是你说的是还没嫁人,可我现在已经嫁过人了。”
“你也说是嫁过了,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夫婿,不是吗?”
“宣景扬,我刚才说了,我跟智已经和好了。”对于宣景扬的步步紧逼,夏薇急急辩驳。
“夏薇,难道你对我的情分,当真已经淡泊至此了?”
“我想,我醒来之后就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不会再缠着你了。”夏薇深呼一口气,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悲哀。该说是可笑还是可悲?当初真正的夏薇喜欢宣景扬,可是他却对她不屑一顾。而如今的夏薇对宣景扬不屑一顾,但他却又对她生了情。
“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儿机会了?”宣景扬闻言,心中的一个角落蓦然间一阵闷痛传来,压得他心底难受万分。多日的期待终于落空的这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当真已经如此爱她。
看着宣景扬这似是受伤的表情,夏薇尽管不忍,但却明白快刀斩乱麻的道理。清冽出尘的面容上,樱唇微抿,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同时,也将宣景扬眼中最后一点希冀打破。
“是吗?”宣景扬像是问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一般,整个人顿时满目颓然。
而夏薇此时对宣景扬,除了有些怜悯,其他的,则是一无所有。只是以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并不说话。也生怕一旦开口,便会刺激了他。
似是过了良久,门外,传来夜风的询问之声,“主子,秦伯问是否可以传膳了。”
宣景扬闻声,这才从沉默的心痛中收敛回神,而后有些无力地说道:“再等一会儿。”
“是。”夜风的回应声响起之后,大厅内又恢复了一片沉默。
宣景扬在此时此刻,双拳紧握,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方才抬起头来,一如既往的俊颜之上,依旧挂上了那抹令人熟悉的笑颜,是那么温暖如春。
“夏薇,你饿了吧,先传膳吧。”
“嗯,好。”她轻轻甄首,表示同意。
于是,宣景扬似是恢复如常一般打开门叫夜风吩咐秦伯传膳,没过多久,膳食全部上桌,宣景扬、夜风、夏薇,甚至于秦伯都上了桌。
非常难得的,宣景扬略显殷勤地为夏薇布菜,绝口不提何时送她回去之事。
夏薇想问,但是当她的目光望向宣景扬这似是强忍着心痛装作没事的模样之时,却又不忍心提及。于是也就低头努力地将碗中的食物解决。
这一顿饭,桌上的四个人吃得都很是不快。宣景扬强装无事,夜风只吃不语,夏薇欲言又止,老管家则是频频观察着桌上之人的表情,一脸怯懦。
其实,夜风适才在门外守着,厅内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也知道,越是在此时,越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只会更加刺激到他。
午膳过后,宣景扬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别院,而夏薇则是更加无奈了,她要何时才能回容薇山庄?
然而,就在宣景扬刚刚抵达别院的第二日,皇甫智便收到消息,说是查出夏薇的行踪。
得到消息,他自是大为欣喜,果然不出他所料,当真是宣景扬派人做的。
暗卫前脚刚走,皇甫旭的身影几乎是踩着点子出现的一般。
“智,这容薇山庄的产业模式实在太令人震惊了,咱们皇家要是与之合作,定能大捞一笔。”
一如往常,皇甫旭一边说着话一边踏入门槛。
“旭,你来得正好,我刚得到消息,找到薇薇了。”皇甫智心中难掩欣喜之情,眼底眉梢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找到了?”皇甫旭闻言,也是大为惊喜,“在哪儿?”
“就在景国的将军府别院。”皇甫智连忙说道。
“当真是宣景扬所为?”皇甫旭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自然。”
“那你打算怎么做?”惊喜过后,皇甫旭很快便镇定下来,问出一个比较犯难的问题。
“依你看呢?我想先去宣城看看情况再说。”皇甫智见状,也是沉了脸色。
“你就不怕他做出什么伤害你家宝贝庄主之事?”皇甫旭撇了撇嘴角,挑眉问道。
“应当不会。他对薇薇有情。更何况宣景扬此人一向遵守礼教。”被皇甫旭这么一说,皇甫智倒当真有些担心了。
“算了,不管怎么说,先去宣城探探情况再说。”皇甫旭见他这位王弟这模样,也不忍出言打击,只得如是说道。
“嗯,我明日就起程。旭,你与我一同前去吗?”
“那是自然。如此热闹,我自是要一同前去看看的。”皇甫旭说这话时的表情,显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你放心,绝对没什么热闹可看。倒是宣城的美女,你可以趁机多看看。”皇甫智的心情,随着皇甫旭这一番言论,也变得好转起来,说这话之时,脸上早已换做了平常的调侃之色。
“嗯,不错的提议,王兄我接受。”皇甫旭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同时还不忘频频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满是正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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