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溺水三千 也只是过往云烟
月光透射过琉璃镶嵌的暗窗，照射出几丝柔柔的软光。
深夜如寒冰。
烛光如明火。
她终于睡着了……被裘衣包裹的曦斓皎洁无瑕，宛若白色兰花。
梦中的江南水莲频繁盛开，洁白不染如她素衣一般雪亮。
周遭，琴音绕梁，如水滴悄然划过竹叶般悦人心意。
只是，在这动人的琴声中还带着几分不诉的凄凉……
一切都是恍然如梦。
她如梦初醒。
“我睡了多久？”曦斓惨白的唇瓣慢慢道出了几个字。
“睡了三日了。”
床边的流幻，冷峻的面容，刚毅的轮廓，清澈的眸子都倒映在他水嫩的瞳仁里。
“我以为再也醒不来了……”
曦斓艰难地从床榻上坐起，理好了自己杂乱的轻衣与凌乱的秀发。
“你应该好好……”流幻上前搀起她受伤的手臂，随她走到了桌边一同坐下。
“再怎么休息终归还是修复不了那日的伤。”
曦斓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开。
他只觉心中一空……
“他离开魔界时留下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听？”流幻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身后的曦斓几乎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
“他说，他今生早已没有什么能给你。望你珍重！”流幻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他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抬眸看她。
“我拼了命不负这流年，只想和他一场雪月风花，不错过这生如夏花之姿。没想到有缘却也需天意成全……”曦斓悠长的笑颜尽显她所有的不堪与苦涩。
“他伤了你，你不恨他么？”
曦斓侧过脸颊，辉煌的光色照在她苍白的脸庞上，显得异常凄凉沧桑。
“恨他所爱之人不是我么？还是恨他伤我却又救了我？”
流幻宁静地望着曦斓静如秋水的眼眸。他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在烛光的笼罩下，他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在我面前说这些难道你就不怕放肆？”忽然，他脸色稍稍阴沉下了。
“……那魔尊希望我说什么？”
曦斓原地站起，径直走到他的眼前，如琼枝一树，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
“说有什么用？我要你做！我要你忘了他！”流幻缓缓地俯下身，捏住了曦斓苍白消瘦的下颌，他的手指冰冷得恍若寒水。
“如果你忘不了他，我可以帮你杀了他。”面颊被他冰冷的手指捏住，曦斓的瞳眸一片惊骇，却又波澜不惊。
“魔尊何必再用他威胁我呢？一个人对我无义我自然也可以对他无情。只是那一剑……是他欠我的，我终要他还回来。”她的眼珠是一片空旷寂寥的颜色，脸颊却如筛糠一般颤抖着……
“我帮你杀他如何？”他的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美丽妖冶中有一种深深的宠溺。
“此事不必劳烦魔尊，我自会解决。”
“好！但愿你真的能解决！”
曦斓眼眸垂下，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到另一边。
她含笑凝望窗外柔和的月光，眼光竟也似这光色般洁净。
“从今日起，我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只要想伤我的人，我也只能让他死。”
言罢。曦斓的面容早已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与冰凉。
一个纯洁无暇的女子，竟在流幻的手中变成了一把伤人的利剑！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魔尊这算是承诺吗？”
曦斓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丝带，月色一映，更是灿然生光。
“你可愿意？”
“我只想一人在江南了却此生，再别无他求。”
风追烟花雨，你委婉的含蓄。
流幻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邪魅。他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说到底你还是要离开魔界！”
“是！望魔尊成全。”
曦斓即刻退步，半跪在地。她轻色的白衣如重云流落满地，如琼花飘落。
“你若要走，我宁愿杀了你！”
他的指尖缓缓向曦斓的咽喉移去，渗入了她白皙的脖子里。
流幻身体笔直，稳稳地站在了曦斓面前。
“所以我宁可把你杀了，也不会给你离弃我的机会！”
“所……所以……你也要杀我？！”曦斓的眼里是一片大海激涌的惊涛骇浪，她的身子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她似乎要扑倒下去，但是流幻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他嘴唇的余温划过她发髻的一端。
“斓儿……不要离开我……”
她荒凉的眼神如大漠中独自绽放的红花！
“……我的心……早已不在魔界……你又何必勉……勉强于我呢……”
“要说勉强你可真是让我心寒啊！我若真的勉强你只怕你早已成为了我流幻的妻子了……”
流幻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如针一般尖锐，猛兽一般残忍。
被流幻抱紧的曦斓爆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出来，旧伤未愈，又怎受得了如此之伤。她双眸一闭，似乎有什么液体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那是她的泪……
——人鱼落泪，天使坠落。
“当日……随着他的剑落下……我的心也跟着去了……如今我活着……也不过是死去……”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也不会。我要让你陪在我身边一辈子！……”
她胭脂般红艳的血顺随着他的手臂滴落，渐渐地……地上形成了一个血泊……仿佛开出了这世上最绝望最无助的红色牡丹……如骄阳般艳丽！
“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他软柔无比的温唇落在她光洁无染的秀丽脸颊上。
他深吻了她。
天涯尽头看流光飞去。窗外梅花落过枝头，等待流花能开满天际，那时你眼眸如星，眉宇含笑，素衣乌发，身后江南莲花盛开，我便不负相思引！
叹琉霜，叹留伤。任它凡事清浊，我自白衣不染，握青锋，斩断红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