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水深千尺
慕容松自告奋勇回去照顾皇甫述,宣翊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其他人都很识趣的该干嘛去干嘛,只剩下容音亚一个人在原地继续纠结。
大约纠结了一盏茶的时间,容音亚咬牙切齿的狠狠一拳砸到栏杆上,行,求他就求他,只要能够找到墨小吟,她也不在乎这个面子。
容音亚快步穿过曲折的走廊,行至西琉珞的房间门前刹住脚步,深呼吸一口气,竭力挤出一副友好的表情,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时的她有多违和。待到确定自己的情绪不会差到想拔刀砍人,才抬起手,有节奏的敲响了门。
“进来吧。”门内静默了几秒钟,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容音亚推门进去,迎面就看见一张铺着宣纸的桌案,西琉珞站在案前执笔蘸墨,拂袖挥毫,瑰丽的江山已然跃在纸上,即便不经意的一笔,亦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生动传神。容音亚凑过去一看,画的是雄奇的巫峡胜景,可叹在他笔下,一草一木竟像是活了过来,叫人如何不叹服?
“原来,你也懂丹青啊。”容音亚看得也是愣了一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从前在碧琉府紫云轩看到柳楠为她作的画,画中人身体发肤之间的婉转风情,她至今无法忘怀。她望着画上灵动的山水,仿佛看到一个紫衣少女在淡淡泼墨中翩翩起舞,朵朵墨花开在轻盈的裙下,无数只墨蝶在她身边环绕纷飞。。。。。。
打住!她猛然清醒过来,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思维竟发散得如此厉害,这。。。。。。她偷偷望了西琉珞一眼,只见他仍在专注的挥毫作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她暗暗松了口气。
“在下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容姑娘刻苦修习琴棋书画,深藏不露,不知何时能让在下有幸讨教一二。”西琉珞落下最后一笔,一道浓浓的墨迹缓缓晕开,恰似一朵墨花悄然绽放在纸上。
容音亚挑起的嘴角僵了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讽刺她,还是。。。。。。
也罢,她装了那么多年的废柴草包,如今江湖里只有宣未玉的容音亚,再没有碧琉公主锁璎,她隐藏了多年的实力,此刻便爆发出来让他刮目相看,又有何不可。
见容音亚死命盯着自己不说话,西琉珞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墨迹,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画摊在桌子上晾干,状似漫不经心道:“容姑娘今日来找在下,恐怕不只是聊聊水墨丹青这么简单吧。”
容音亚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磨牙磨了良久,终于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我。。。。。。我想请你帮我,找到墨小吟。”
见西琉珞饶有趣味的一勾唇角,容音亚又咬了咬牙,补了一句:“条件随便你开!”
“前些日子,是在下自愿帮助姑娘,因此才会主动向姑娘索取报酬;如今既然是姑娘来找在下帮忙,这报酬,自然是姑娘说了算了。”西琉珞风轻云淡的吐出一句话,容音亚的脸一瞬间黑得彻底。
这阵势,摆明就是在为难她,凡江湖之士恩仇必报,他故意用这个“报酬”吊着她,让她天天活得良心不安,又不能随便搪塞,以此尽情的折磨她。她宁愿他直接狮子大开口,刀山火海都好过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你说了算”!
好,好,算你赢了,既然你无聊到想看一幕活生生的丑剧,就让你看个够!
“姑娘放心,让沧溟灭帮忙办事都要付出代价,江湖规矩也不过如此,这报酬,在下不计较时日,只要能给。”西琉珞闲闲的敲着桌子,容音亚满腔的火气迅速结成冰霜覆盖在脸上:“我答应你,我会将宣未玉欠沧溟灭的,连本带利还给你。”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容音亚后退一步:“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砰的带上了门。西琉珞垂眸望着刚刚完成的巫峡秘境图,唇边明明是闲适的浅笑,眼中不知为何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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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申时二刻。
容音亚早早的候在二楼雅间,一边喝茶看书一边留意着前厅的动静。
片刻之后,但闻客居之外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扬起缈缈烟尘,为首的素衣女子率先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掀起头上同样素色的斗篷,露出淡雅的面容。紧随其后的一个缃衣少女也下了马,与她并肩而立,容音亚眯起眼睛,这个少女,不是芳菲又是谁?
素容果然擅长制造惊喜,前些日子连缰绳都不敢拉的柔弱少女,如今已能纵马驰骋,眉眼间的怯懦,早已被江湖的风沙冲刷干净,除却那双依旧只能穿针引线的手,无一不令人刮目相看。
门外有沧海和桑田迎接,他们彼此拱手寒暄了几句,便由沧海负责安顿人马,桑田带着素容和芳菲上楼来见容音亚。
“属下素容(芳菲)见过公主。”雅间门一关,素容和芳菲即刻跪拜在地,容音亚浅叩一口茶,懒懒的一抬手:“坐吧,以后就叫我容姑娘。”
“是。”
两人分坐在桌案两端,容音亚细细打量了芳菲一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芳菲,果然只有在江湖,才能将你好好雕琢。”
“这都是公。。。。。。容姑娘的大恩,芳菲能有今日,离不开姑娘的照拂。”芳菲终究是成长了,言语之间尽是沉稳,唯有脸上飞起的两朵红云,依稀能让人窥见她的本色。
“嗯,能被素容赏识,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容音亚点点头,“这事我做主了,芳菲,以后你就是素容的徒弟,好好跟着你师傅,知道吗?”
“可。。。。。。”芳菲刚想说什么,抬头瞥见容音亚不容抗拒的目光,只得低声答应:“是。”
“谢姑娘。”素容喜出望外,以芳菲的资质,锻炼个十年八年,足以接管银玉阁了。
“对了,皇甫述昨日受了伤,现在估计已经醒了,芳菲,你去看看他吧。”容音亚淡淡一声落下,明显的逐客令,芳菲怎会听不出来,连忙识趣的站起身:“是,属下先告退了。”
房间里只剩下容音亚和素容,素容一看这阵势,就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起身走到桌前,扑通跪下:“姑娘,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哦?你都犯了些什么错,说来听听?”容音亚的声音自冰寒中带着几分魅惑,素容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当日姑娘吩咐属下召集人马,万万不可是沧溟灭的,属下违背了姑娘的意思,搬来了沧溟灭的人马。。。。。。”
容音亚冷笑一声,何止是人马,连江湖尊主都给你搬出来了。“这只是结果,我要的是原因。”
素容跪伏在地,继续道:“属下承认,属下并非自愿归顺姑娘,只因那日尊主与属下谈话,尊主要我归顺姑娘并签下生死状,他说,他只想帮姑娘,还借了属下一批人马,说不久就会派上用场。自那日以后,沧溟灭便与银玉阁断绝了一切联系,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吞并银玉阁,若没有沧溟灭的支持,属下寸步难行,唯有归顺姑娘,才能继续生存。。。。。。”
细细想来,银玉阁无非是西琉珞的一颗棋子,也许西琉珞原本是想把这颗棋子下在另一个地方,却不知为何竟舍弃了它,转而拱手让人。容音亚皱眉沉思,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西琉珞都绝对没有控制宣未玉的可能,如果说他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已经强大到可以随便将江湖的各大字号当球踢,那也没什么好说。
这个男人,她始终无法看透,不知是她的目光太短浅,还是他隐藏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