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之所向
踏古身形一僵,扯开一个艰难的苦笑,“竟是想死都死不成吗?”,看来上天当真是想逼的她无处可逃啊.....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眼皮也不抬,“那么请问阁下又是谁?将我困在这茫茫虚无里,又是所为何事?”
隐在黑暗中的人轻轻的笑了笑,不回答她的问题,半晌,却忽然念了句佛号,“阿尼陀佛~”
踏古灵台一震,猛地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惊道:“清然大师?!”
她声音方落,虚空中果然渐渐的现出一个人影来,一身青色佛袍在黑暗中无风自动。
清然微微欠身,笑容一派祥和,“正是贫僧。”
踏古眉头望着面前站着的人,神色微变。难怪她方才觉得这声音熟悉,原是前后两世自己都相识已久的清然大师,只不过她却不曾想到,清然大师会在这样一个时机出现而已。
踏古微微撑了撑额头,声音不自觉发软,“清然大师,你究竟是为何要将我困在这里?”,她知道,清然大师不会凭白出现,他此刻出现在她面前,想必是想阻止她寻死
可她也知道清然大师理解她的心境,即是了解她的苦,又为何阻拦她?
清然笑了笑,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的望她,“踏古,贫僧只问一句,此刻你是否还是一心想要寻死?”,他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似早已察觉了她的心意,“在贫僧面前,实话实说便可。”
踏古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确实是活够了,不过她却忘了神仙无来世这一说。说到底,她并不是让自己永永远远的消失,她不过是不在愿意面对这个世界残忍的一切而已,她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却不想自己再无存活的可能,她也是会觉得遗憾的,她也是想再好好的活一次的。
可现在的她,面前只有这两条路,若不想直面今后的一切,那么便只有永远抹杀自己。这样一条艰难的岔路,叫她如何抉择?上天的心,果真够狠,竟是哪怕一点点的希望,都吝啬于施舍给她。
她喉咙一痛,遵循了清然的意思,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清然了然,微敛了双目,沉吟道:“踏古,你可还记得自己昔日曾对秦王夫妇说过什么吗?”
踏古紧紧的抓住了垂下的袖口,苍白一笑,“我说过....事情若不发展到最后一步,谁都无从知晓结果究竟如何,所以,我们谁都无权判定别人的未来...”,这样的记忆,她怎会忘记,可悲的是记忆仍然鲜活,记忆里的人却早已魂魄西去。
清然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即是如此,你又怎能凭借两个水鬼的侃侃而谈,就为往后的事情轻易定下结果呢?”
“那..不然呢!?”,踏古抬头看向清然,双目渐渐变红,声音有些哽咽,“清然大师你是想说,只要我活下来,事情就有可能发生转机吗?这怎么可能?”,她若是真有这么大的能力,秦王上下便不会落难,她凤凰寨的兄弟也可免去横祸,甚至连佚慈,就算是佚慈他..也可能不会死掉。
清然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复问了一句,“踏古,你可知这世间皆有因果?赤九变成今日这样,势必同往日的因,有着无法斩断的关系。可你却不要忘了,往日的因,并非佚慈一人造就,它同你,同秦昊,甚至莫黩都有莫大的联系,你若只想着逃避,可就意味着今后的恶果只能留给剩下的人来承担了。这么做,你可能安心?”
踏古身形陡然一震,双瞳浮出痛楚。
清然说的不错,前世里赤九之所以会死,她也算是始作俑者之一,虽然她一直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今生他堕落成魔,是为了昔日的仇恨,也是为了她,所以不论如何,她都难逃其咎。
“解铃还须系铃人,赤九想要毁了三界这件事,除了你们,怕是没人能够解决了。”,清然看出她的动摇,双手合十道。
踏古难过的别过了头,有些艰难的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做不到啊。”
“哦?”,清然定定的看她,“你是觉得自己对他有情,下不去手,还是因为同情他的过往,不忍心?”
踏古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回头看他,“你说什么?”,为何说是同情,又为何说是这样的口气。
清然神色一片坦然,“我没有想到,佚慈已经死了,你却仍旧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又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方才寻死,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佚慈死了的缘故。”
踏古脑中一轰,像是一语中的,她突然间无从辩驳。当她知道佚慈死了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痛的简直要撕裂了一般,她不想活了,最初也是在听到他的死讯时产生的。
而且,当赤九声嘶力竭的质问她是不是爱上了佚慈时,她没有反驳。他让她不要离开他的身边时,她却萌生了心灰意冷的心意。
她想,她是爱佚慈的,很爱很爱他。即便她回忆起了从前的一切过往,即便她心里燃起了不可磨灭的恨意,可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感情,她百鬼夜行那夜亲手放走他这一件事,就是她这份感情的铁证。
清然提点道:“需知,一切恨意皆是源自于爱。”
踏古苦笑,她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清然大师,可是,她对赤九呢,她曾经对赤九怀有那样炽烈的感情。这前后两世,她曾深深爱过这两个男人,可谁来告诉她,若是将这两个男人都摆在她的面前,她又该选择谁?
清然见她面色依旧愁云不展,不由莞尔,“你之所以纠结,不过是不愿直面自己的心意。如果你从不曾改变过对赤九的感情,你也不必痛苦至斯,你会如此自我折磨,有很大一定程度上,是源自你内心里的愧疚。踏古,好好想一想吧,为何你如此执着于踏古这个名字,却始终不愿承认花夕那个名讳呢?想通了这一点,你就会豁然开朗了。”
踏古呆呆愣愣的看着清然直视他的双眸,睫毛一颤,竟流出泪水来,“大师你的意思是,我移情别恋了对吗?我其实,已经不爱赤九了对吗?”
清然并未对她的这个问题做出回答,“是否移情别恋,恐怕只有你自己明白。但有一些事,贫僧不得不说,佚慈他前世同你们经历的,乃是他飞升上神必须经历的一个劫。历劫这个东西,只有两个结果过得了和过不了两种结果,而赤九被他在人劫中所累,也是偶然。换言之,倘若佚慈非过了这个劫不可,他便一定可能对旁人造成影响,如果他不在这世影响到赤九,在其他世里,也会影响其他人。你同赤九,大抵只会觉得,自己是佚慈劫难里的牺牲品,却从未想过,这个劫,也是佚慈最无奈,最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坚持过去的一场磨难。”
“前世里,赤九恨佚慈心狠手辣杀死了他的父君,却不知早在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君就安排了杀手袭击了佚慈父母的整个游行队伍。那场灾难里遇害的,不单是佚慈父母,就连同秦昊和花夕的爹娘也不能幸免。这就是造就前世一切结果的因,所以真要论起对错,谁都没有绝对的对,谁也没没有绝对的错。若说苦,佚慈也同你和赤九一般,是那场劫难里最大的受害人。”
踏古听了清然大师这些话,只觉得震惊。若放作从前,她恐怕从未考虑过佚慈的心境同处境,想来他一个人禹禹独行的那段日子,一定很痛苦。她先前却不知,佚慈的父母同赤九他爹还有过这样一段仇怨,而花夕原本也却是鄞国安插到卞国的细作。
她心中苦闷,却又委实想大笑三声,原来,原来一切事情都早有纠葛,只不过她从头到尾都是最糊涂的一个人而已。前因,造就后果,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造,正是这没完没了的因果,才将事情演变了今天这个局面。
清然手腕一转,手里光芒乍现,突然幻化出一个事物来,他抬手举了举给踏古看,“你可悟出,贫僧当日赠你这支簪子的意义?”
踏古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才发现那是她的那只镂雕簪子,前世清然赠与她,今世又被佚慈送回了她手里。她从始至今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带在身上,怎地忽然跑到清然的手里?她紧张的摸了摸怀里,果然没有了簪子的踪迹。
簪子的寓意,其实她早就知道,“师傅是想告诉我,生而在世,不能太过偏执,否则就会一叶障目,追悔莫及吗?”
清然笑意盈盈,将簪子捏在手里,“若是你同赤九早就能明白这个意思,或许赤九他就未必会走上今日之路了。”
踏古登时哑然,这一场劫难,的确谁都遑论对错,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自己的一切,终究都是自己所造成。
能否挽回结果,都要看你看的透不透彻,是否及时回头。
前世,她便是被蒙蔽了双目,才一手促成了恶果,那么今世呢?今世她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