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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水月镜花

    苏蕊的心,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她愈爱丁一芳,愈加恨贞香。

    对于一个看似胜利却实属惨败的女人来说,整个的战利品就在眼前,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他的习惯、思维、愿望、心理和生理上的特质只有一样她是清楚的,他当初仅仅是把自己当成了调味品。就像食物里添加的调味品,一点酱油或一点醋,一勺白糖或辣椒油。

    没有调味品的食物也是可以吃的,只不过原汁原味缺乏刺激和口感,可没有原材料的调味品却是断然没用的……

    她期期艾艾地想,他的爱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贞香。

    可是她不甘心,不服输。她现在也输不起。

    苏蕊结婚后不用寻找就有一大堆理由可以发脾气,但她尽力忍着,维系着新婚后的夫妻关系。他酗酒,有时夜宿剧院后台,一连几个月都不碰她,哪怕抚摸一下她那变得了冷汗涔涔沉重的肩膀。她把这一切均归咎于在他心里还未成为过去的前妻。

    苏蕊在感情没有丝毫回报的难堪境地里痛苦,忧郁,直到生下瓜瓜坠地的婴儿,她又开始了新的希望。

    暮色朦胧,苏蕊孤单地摇着摇篮里的婴儿,看着他粉红的小脸,不禁潸然泪下。

    可怜的孩子,从生下来就不被父亲正眼瞅瞅,真正关爱一下,就因为他的母亲不被尊重!她恼怒了。她不像往常那样睡去,而是等待着戏台落幕后他回来。

    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她赶紧揩干眼泪,不但揩干眼泪,而且还坐在摇篮边,打开一本书。那是一本爱情诗集,她装出泰然自若专心欣赏的神情。

    曾在坐月子时她就开始了修饰打扮,还抽空浏览了一些书籍。小说、评书、戏剧理论。诗集是时常看一看的,有时在极度忧伤和绝望时,她会大声朗读,以此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一定要让他看出,他的冷漠令她变得淡然处之,仅仅是淡然处之而已。她决不能让他看出她很痛苦,很伤心,更不能让他看出她的顾影自怜和凄凄切切。

    她不需要怜悯,而要他的爱。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和他吵架,只能和他暗争,把他争取过来,或是把他感化了……

    “哦,今天的票房怎样?”

    他进门,她主动问道。在她确定了他看清自己在专心看书,只是被夜归之人打断后礼貌地发问。问罢,她站起身,语调愉快而活泼,体态显出轻盈地向他走近。

    “我感觉折子戏很多观众更喜欢。”他总算有了点回应。

    “你累吗?”她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不累。”他把头扭过去,走到一边去脱外衣,把衣服扔到床头。

    他同她说话惜字如金,她早已习惯,但是,她仍然要说,说一些关切的话,中庸的话,不触及他那敏感神经的话。

    “一芳,孩子都满月了,你看……该给他取个名字了。”

    “你看着办吧。”

    “你是他的父亲。还是你取名好。”

    他一声冷笑道:“我不擅长取名字,文化和心眼都不够。还是你来吧。”

    他的回答她听出来了,是在嘲讽她,有意气她,可她仍不计较。她依然面带微笑。仰着头,踱着步,似冥思苦想地喃喃,语气里也带着笑意和轻快。

    “好吧,那我想想看啊……取什么名字好呢……富贵的,太俗;响亮的……太招摇,金贵的……噢,恐怕孩子承受不起……”

    她自言自语,像一个幸福的母亲那样,可当她回过头来时,却见他已经睡下,把脊背对着自己。

    她不作声了。经过苦心的掩饰和面对,她很累很累。

    她昏沉沉地躺在他的身边,咀嚼着痛苦。她爱他,像一个把爱情看得至高无上的女人那样,而他比起当初在后台服装间和自己温存的时候来,已判若云泥。

    她在结婚前受到冷遇也曾感到过不幸,但是寄希望于婚后,觉得幸福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来临。现在,她越来越感到幸福已成为过去,再也不必盼望,他们之间恐怕看不到未来了。

    最让她颓然懊恼的是眼下的他完全不像她初见时的样子。在精神上,肉体上,他都不如以前了。他脸上的皮肉松弛下来,伴随着拉长的脸,他的面孔上有一种损坏形象的怨恨的表情。

    她看着他的脊背,好像看见了一堆毫无生命的支架,很难与她过去形容他的词句相关: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他对不起我。她哀怨地想。他有权力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他想说就说,不想说时好象我不存在。他不但可以离开家,以后,还可以抛弃我和孩子。

    她想起了他们昨天吵架的言语,那无比轻视她深深刺痛她心瓣的语言,又想到了吵架的原因,全因为她提起了他的前妻贞香,他那提起前妻神圣不可侵犯的口吻深深刺伤了她。

    她在他的言语里听出轻视她的人品的暗示,于是,她当时想出一句话来报复他。

    “看来是你自轻自贱!谁不知道爱是自私的?一个把丈夫拱手让人的人……算什么好女人?她却让你如此难以忘怀,你不是贱,就是蠢!我若是那个爱丈夫的妻子,一定不会放手。我想,世人都会像我。”

    “可惜的是,这世上让人难以忘怀的女人太少……”

    “那又怎样?你抛弃了‘难以忘怀’,却来和我结婚!”

    “你清楚我为何与你仓促结婚。”

    他在结婚前加上“仓促”两个字,令她大为光火,但她克制住了火气。

    她当然清楚,那仓促的登记就是结婚的全部。没有摆酒,没有闹洞房,更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说是结婚,还不如说是用一种徒有虚名的合并来敷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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