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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喔?」他从未听人如此说过,倒是特别。「怎样的气息?」

    「这……我也说不上来。」柳必应仰头,抬眼望向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轮廓,这股气息很奇特,难以言喻,她不曾在一般人身上感受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大哥,是在十岁那年父亲过世当天,他是一个很关心我的长辈朋友,就如同我兄长一般。」甚至……比她的兄长更加关注她。

    「他是哪里人?」现在,他的兴趣更浓了。基于某种直觉,他总觉得此事与自己或许有些相关。

    「我也不清楚。」很奇怪,她从来没问过,也没想到要问。「其实……他并不常来看我,但至少每年我的生辰日他一定会出现。」

    「你的生辰日?哪一天?」他望着前方,看似随口问。

    「呃……就在这个月……」她支吾道,第一次被不算熟稔的男子问及如此私人之事,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不知为何,自己竟乐意与他分享心里话……她才见过他两次面不是吗?明明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并不是十分良善,究竟是哪来的信任感呢?

    「关于秦大哥,其实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巧合。」

    「什么巧合?」

    「那是一个小秘密,你想知道?」她有些红了脸。

    「无妨。」

    「那个秘密就在阎君庙。」

    ★★★

    阎君庙是兴安城里信众最多的庙宇,供奉的是阴间之神小阎君,数十年前,它曾经灵验到几乎有求必应,香火因而达到了鼎盛,所有大小城民的大小事物皆前来祈愿,甚至还有听闻盛名不辞千里而来的外地人。

    小阎君是掌管此州郡县方千里内的阴间神只,相传祂是地狱之殿阎罗王所有儿子中最俊美无俦的,在祂身边更有许多司爷判官为其效力,各司其职,协助他掌管一切阴阳之生死大事,并根据不同的因缘福报而给予惩恶扬善。

    百姓们膜拜祂们,更敬畏祂们,通常来到阎君庙,除了祈求此生顺其所愿、衣食无忧外,更希冀来生能更加圆满富贵。

    对柳必应而言,阎君庙更具特殊意义,毕竟这是一个她开心时会来的地方,也是一个伤心时必来的地方。

    她记得小时候,爹爹曾带她来此拜拜并告诉她,她是娘跟小阎君千求万求才求得的宝贝,虽然后来娘因为生她难产而死,仍然无悔。

    她时常一个人来此,希望阴间之神小阎君能将她的思念带给过世的爹娘。同样的,若是她想见秦大哥,她也会来此祈愿,很巧的是,通常此愿也都会成真。

    「拜完了吗?再讲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仲孙隐靠着大殿前方的龙柱,两手交叉胸前,轻轻打了个哈欠,无奈的声音带点催促。

    来到阎君庙已经超过半个时辰,她合掌跪在大殿前都快化成石头了,还不见她起身,他真不懂哪来那么多愿望可以说?

    深深三磕头,柳必应以手抚地撑起久跪麻痹的双腿,吃力起身。

    「我希望小阎君能保佑信顺奶奶的裁转。」她仰头朝他解释刚才祈求的内容。

    「人各有命,生死亦有定数,该走的时候就该走,就算是阎君也不可能任意更改一个人的阳寿。」他冷然道,颇有看淡生死的洒脱。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凡事不该强求,懂吗?」

    他淡淡丢下一句话,离开龙柱踱步上前,倾身凑近仔细打量大殿上那一尊尊的神像。

    「我想这里该整修一下门面了,瞧瞧这些家伙的脸,一个个都快面目全非了。」他略带笑意地揶揄道,霎时,紧张的柔荑冷不防捂上他的嘴。

    「嘘——千万别说这种话!」她瞄了眼大殿上排排而坐的神只们,忐忑不安。当着众神的面说大不敬的话是会被惩罚的!

    仲孙隐拉下她的手,意外地露齿而笑。「我明明说的是事实,瞧,那一张张脸本来就被熏到看不出是圆是扁了。」

    「怎么会?明明看得很清楚。」她一脸认真,不想他胡乱开神只玩笑。「我就觉得那一尊长得很像秦大哥。」这是她意外发现的有趣巧合,也是她想与他分享的秘密。

    「喔?是吗?」这倒有意思了!仲孙隐敛起笑意,屏气凝神,状似专注地又打量一遍,才又开口道:「这尊应该是小阎君身旁感应司的司爷吧!」信众们能不能「有求必应」,大概全都要看这家伙的脸色了。

    「呃……应该是吧。」她也不确定。「我只是有一天忽然发现祂长得跟秦大哥很像。」

    「那这一尊呢?」他突然指着另一尊脸被烟熏得最黑的,问:「你觉得祂长得跟我像吗?」

    柳必应怔愣,趋靠上前,认真盯看后立刻面露惊喜,道:「咦,仔细看还真的跟你很相似呢!」

    闻言,他眉峰挑高,冷哼一声。

    「见鬼,究竟哪里相似了?」那尊神像明明丑多了!「我的眼神看起来有那么凶吗?」是她识人不清,还是他的双眼有毛病?

    她尴尬一笑,怯怯地看他,依然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一点……」

    「有一点?」他瞪视她,嘴角虽噙着笑,却充满了胁迫的威吓,似在无言要求她修正自己的说词。

    「不过……我知道很多人都是面恶心善的。」她朝他嫣然一笑,像是拍马屁的话听来却无比真诚。

    「也许你说对了一半。」他两手背在身后,悠然踱步到供桌前,有意无意瞄了眼桌上供品一眼。「说不定我不只是面恶,连心也是恶的,呃……这东西看起来真难吃。」

    「不是的,我不是说你——」

    她正急着想打圆场,倏地,一群捧着牌位、披麻戴孝的人涌入大殿,两男两女一见到柳必应,全都僵住步伐,面色难看。

    「啊,是王家庄的哥哥们。」一见到来人,柳必应脱口说道。

    「我呸!」捧着牌位的为首男子身后,另一名男子箭步冲出,对着柳必应怒目相向,带着明显敌意。「别哥啊哥地叫,咱们非亲非故受不起!」

    「对不起……」

    「少在那里猫哭耗子,恶心!」其中一名女子也站出来吼她。

    柳家世代医术高超,远近皆知,从前柳老爷还在时,至少还仁心仁术,可如今当家的柳家二公子柳济世是出了名的势利,向来都是有钱才医病,没钱活该贱命。这一年来,王家兄妹们为了给亲娘治病,散尽家财,没想到柳家人竟然在他们银子用倔,眼睁睁见死不救,无论他们如何千求万求,就是不肯再多看病人一眼。

    如今,再多的钱都无法挽回已逝的亲人,他们也只能在此举行法会,祈求阴间之神小阎君让他们娘亲黄泉路好走,却偏偏碰上让他们最痛恨的柳家人。

    这伤、这痛,该如何讨回?

    「滚出去,我们不想见到你!」

    两名女子伸手将柳必应推出殿外,柳必应一时反应不及,不小心绊到门槛,整个人往前扑倒,所幸被仲孙隐够快的身手给护住。

    「请问,什么叫滚出去?」仲孙隐稳住她,目光缓缓扫向王家每一个人,口气无比森冷。「这庙难道是你们的,别人都不能来?」

    「没关系的,我们走吧……信顺可能在外头等我了……」她拉住他急着想离开,又是一副不想事端扩大的委屈模样,不断赔不是,道:「对不起,王婆婆的事我很遗憾,真的很抱歉……」王家人的伤痛她当然明白,也很愧疚,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

    「你做错了什么?不准道歉!」见她如同面对大胡子鸡贩一般急着息事宁人,仲孙隐真有些恼了。

    「你这家伙,不知道就少管闲事!」王家男子忍不住叫嚣。

    闻言,仲孙隐眸光一敛,脸色一沈,忽地似乎有股风动打众人身旁拂掠而过。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偏要管。」他坚持不肯移动分毫,骨子里某种强硬的脾气似乎因她而启动了。

    「我真的没关系,走吧……」

    柳必应拉着仲孙隐往外急走,同时间王家男子一拥而上,猛推两人一把。

    「既然是一伙的,更好,一起滚出去!」

    一阵混乱的拉扯推挤,众人才退至庙门外,即被更多闻声来看热闹的信众给团团包围。

    「你这践踏人命的柳家人,滚!」

    人群中,有人见势起哄,跟着就是另一波更强烈的骚动。仲孙隐伸手环护她的肩,以身体挡住人群推挤,趁乱间,有人丢掷石头,竟不偏不倚打中柳必应的额头,顷刻间,鲜血如注,红液满布惊惶的脸庞——

    「该死!」

    仲孙隐攫住瘫软晕厥的身子,霎时眸露血色红光,急怒的热流奔腾激窜,不带血色的面容更是青白得骇人。

    风动更剧,众人更加不安躁动。

    「隐爷!」

    惊愕的叫喊声同时出现于人群中,迟来的信顺和李衡傻怔在人群外围,皆被眼前景象狠狠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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