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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瞻彼淇奥

    “左不过二当家那几个人。.”邵风拍着桌子,愤愤的坐下来,拿起一个橘子泄愤似的拨,没一会便汁水横流。

    “你说来听听,我看有无办法可想。”沐沂邯靠近椅子里,闲适的吃着橘子。

    “二当家洪华何我爹爹同辈,他爹也是当年亢龙军的一位将军,我爹继爷爷之后当上飞龙寨的寨主是民意所归,他却是心怀不满,认为是寨主之位是私传,拉拢了手下几位当家想另举一旗,只是一直被我爹和几位不主张山寨分散的当家压制着,洪华也有一千军,常年屯在山顶,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所以他有恃无恐。”

    “嗯……”

    邵风说完,沐沂邯的橘子也吃完了,他拿起布巾擦了擦手,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既是如此,你爹此次的意见必被驳回,还会被洪华以勾乱散谣的罪名而攻击。”

    “那怎么办?”邵风拳击桌面,两眼喷着怒火。

    沐沂邯冷笑一声,淡淡道:“有心帮扶他归于正道,也耐不住自寻死路!”

    邵风霍然扶桌而起,浓眉斜挑,两眼紧盯沐沂邯,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先生意思可是——杀之?”

    沐沂邯抬头“凝视”邵风,末后云淡风轻的一笑,问道:“你可有此胆量?”

    “为何没有?”邵风反问一句,愤然道:“我早就想除掉他了,只是爹爹顾念旧情不允,我和他可没什么交情。”

    “好!”沐沂邯勾勾手指,邵风立即附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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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晏的新年是以大年夜为主要节日,这一天象征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所以称之为除旧迎新,俗称“除夕”。

    南晏太zu皇帝本就是前朝外戚,所以过节的风俗和前朝一样,飞龙寨的数万前朝遗民在大年夜这天,当然也不能免俗,不管寨中前一晚几位当家闹得再怎么不愉快,在这一天,至少在表面上是显得很和睦的。

    清早祭祖,除去现在还活着的为数不多的亢龙军的老部属,其余的人已经化为这一方土地中泥土的一部分,留下的只有静静伫立在山坳深处的数千座石碑。

    飞龙寨祭祖,是每年最为隆重的一日。.

    半山腰上,沐沂邯和萧静好就能听到山脚下传来阵阵浑厚的歌声,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直到将近午时,才听到有孩子们的声音从山下传来,表示着祭祖终于结束。

    沐沂邯虽然只教了几天书,但是从祭祖结束后,小屋里摆满了孩子们送上来的礼物来看,他还是很受爱戴的。

    礼物上至山参灵芝各种补品,下至鸡蛋腌肉这些吃食,萧静好还翻出了一些剪好的窗花,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心灵手巧的姑娘之手,居然还有一个络的很精致的剑穗,萧静好自作主张的认为这一定是哪个姑娘送给她自己的,所以理所当然的挂在了元纪的短剑上,打算出去后一并交给岚王殿下,也算是借剑这些日子的补偿。

    萧静好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没有千金一两的江淮冬笋,没有皇亲贵胄们拿来漱口的极品官燕,也没有官窑瓷器的陪衬,没有桃花树下十年的玉檀春,没有金玉酒器,只有一桌子寻常年夜菜,和一壶山寨里妇人酿的烧酒。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吃着属于两人的年夜饭,在一起三年,这还是第一次一起过年。

    窗上贴了喜气的窗花,年年有余的应景图,脚下摆着烧的旺旺的火盆,门口还贴着一副沐沂邯写的对联,字迹歪歪扭扭,写的是最朴实的吉祥话。

    沐沂邯穿着萧静好十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的新袍,绯红的艳色,由他穿来却不似往日的浮艳,大病一丑面容明显清减不少,除去了眼尾那颗朱砂痣,更是少了午夜繁花葳蕤如荼蘼般的魅惑,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双眼眸,波光潋滟流光微转,他看不见星河,星河却在他眼中汇聚,也似暮霭初上,孩子们迫不及待点燃的烟火,休的一声划破长空,缤纷闪耀在夜空的星火。

    此时一身绯红的长袍,衬得他丰神如玉,让萧静好想起《淇奥》里的几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桌上的大菜应沐沂邯的要求,还是一砵鲜美的鱼汤,他说最爱吃细心挑出了鱼刺的鱼,以后只能为他一人挑。

    萧静好递过一晚汤,他郑重的双手接过,闭着眼睛轻轻闻了闻,才下筷,一口一口吃的极仔细,仿佛吃过了这一餐下一次不知要等到几时。

    萧静好拿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碰杯,不算上好的白瓷杯清脆的一声碰撞,琳琅之声不逊极品官瓷。

    烧酒入口,辛辣无比,穿肠而过就是火油一般的烧灼感,满身的凉意抵不过这抹直入身体的热源,痛快之极。

    萧静好就是个酒来疯,一杯下肚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就来了精神,满腔离别前的愁绪,全化作筷尖上的动力,筷筷猛戳口口毫不留情。

    “慢一些,没人和你抢。”沐沂邯侧耳听着她的筷子打架,笑着嘱咐。

    “我倒希望你天天和我抢。”萧静好啜着鱼头,嘴里含糊不清。

    沐沂邯举筷的手僵了一僵,随之笑着扯开了话题,“小蜜儿的牌位我已经命人从府里带出来了,出了山寨我会让人送去你的参将府,也算是将她归还给了你。”

    “嗯。”萧静好偷偷抹去眼泪,喉管里的哽咽让她不敢开口说话。

    两人心里都清楚,回不去了。

    睿王府,那个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原本的打算是自己找机会到南晏睿王府去将牌位偷出来,却没想到他却不顾泄露行踪的危险,已经派人盗出了小蜜儿的牌位。

    沐沂邯立即感觉到了她隐忍的眼泪,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却摸到了她正盘着女髻,发髻一端那支合欢花簪。

    手被握住,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塞进手心,他收回来两手一摸,会心的一笑,便往腰间别了上去。

    “同心结断了几根丝线,我已经补好了,至于说是用什么补的等你眼睛好了自己看。”

    沐沂邯一听,又用手摸了摸,只觉得似乎结实了些,只是真摸不出是用什么补的,他也不想现在去想,留一个猜测,等着眼睛好了再看,也是一个惊喜。

    “其实永宁帝身在其位,有许多决策作为帝王来说,并没有错。”萧静好轻声道:“反倒是你为了我数次违逆他,若是能化解便化解吧,你心里放不下,他的心里何尝就放的下你?记得那次被他拐进宫里谈了半个时辰,看的出他还是很看重你。”

    “谁知道呢?”沐沂邯显然不想提起这事,自顾自的斟了杯酒,“帝王心思又岂是你我能揣度的?”

    “西川各属国之间各自为政,年年内乱不断,永宁帝便是看着这些也不会轻易许你自立为藩,何况还有一个他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冀州,你若要夺磐州和瀛州两地,并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夺,否则便是平白顶个亲王头衔。”沐沂邯淡淡道:“他若是能想通不用大动干戈是最好,我留在朝中才该是他的眼中盯。”

    “他能这样想固然是好。”萧静好想了想,问道:“你说皇上会不会趁着这个时候找冀州王的麻烦?”

    沐沂邯眉心一跳,显然这个问题他还没考虑到。

    萧静好心里清楚,沐沂邯就是一张刀子嘴,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冀州受难,皇上也许会抓准他这个心思来对冀州发难,一来断他后路,二来让他为救冀州王无暇顾及北面两州。

    “你倒是提醒了我。”沐沂邯轻摇这杯中酒,决然就酒一口吞下,冷冷道:“看来是该先往冀州走一趟,能得老王爷的助力成功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他会同意?”

    “肯定是等朝堂撤藩的风声先传到冀州我才会去。”沐沂邯勾唇一笑,美眸微闪狡黠的光,“看来这次可以两件事搁在一块办了,省心神力。”

    “什么两件事?”萧静好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一直就准备着帮冀州王?你呀,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冀州王有你这个儿子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沐沂邯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脸,也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心知已经是时候了,放下酒杯,萧静好将轮椅推至门口,回头看着屋里的每一寸地方,想将这间小屋看进脑子里。

    萧静好推着沐沂邯出屋子时,邵风带着两个人正等在门口,酗子一脸的兴奋,说是尊他爹的嘱咐前来邀请沐沂邯两人去聚义厅赴宴,各位当家已经全到齐了,就等他们两位。

    两人跟着邵风来到聚义厅,确实是都到齐了,大厅中央一个圆桌,人已经入座,在邵寨主身旁留着两个空位,见到他们进来,邵寨主亲自迎了上来,将他二人迎进席位,已经在座的有几位当家立即起身寒暄,萧静好淡淡将圆桌环顾一周,发现没有起身的人还真不占少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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