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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揭底(1)

    对方撤退和来时一样突然且干脆,偌大的庭院一样子空荡下来。数十步外,朱红大门寂然地开启着。

    总觉得——不太真实的样子。这样就完了?

    殷采衣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第一个回过神来,“都进去厅里吧,好热。”一边拿着袖子扇着风,另一只手看也不看拖着相从,当先上台阶。

    宫四懒洋洋地跟在后面,懒洋洋地甩出一句,不知道是给谁听的:“真是——很缺钱啊。”

    沈忍寒最后一个进厅——他的脚步沉重了些,却没动逃走的念头。很清楚,殷采衣对着十二煞没有胜算,要收拾他却实在是绰绰有余。

    各自坐下。

    宫四把茶杯放到桌上,“殷家狐狸,葫芦里的药全倒出来吧。”

    “嗯?”茫然。

    “还给我装。”白眼丢过去,“当事人都在这里,快点把经过交待出来,我也好早点带人回去交差。”

    殷采衣这才恍然,叹气,“我一身冷汗,现在里衣还是湿的,哪还有力气装什么?真是冤枉。”

    相从默默想,这是真的。她的手指被握得现在还有点麻。

    宫四狐疑,凑过身去,仔细打量,“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只见到他眼都不眨地唬人。

    “给四少看出来,我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睁眼说白话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呀,尤其没想到度砂会“引狼入室”,毫无准备之下,扳回生天,唔,实在托了誓门的福。

    名声那么大的铁血门派,江湖中十个人提起来有六个人胆寒,谁知道内里的财政——竟然糟糕到抢了那么点银子就很满足的地步啊,无语。

    “说起来,”殷采衣很有兴趣地转头,“相从,你怎么知道那点银子就可以打发掉他们的?”他当时还真怕被一掌回赠。

    宫四立即也看过去,说实话,那么肃杀严谨的气氛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掉——还真是,没什么意思呢。

    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只会得到眼白,他善解人意地只在心里遗憾一下。

    “白副门主开始出掌的时候,”相从回答,“我看到他腋下有一块补丁。”再以换人为名,保全了对方的面子,虽然未必一定成功,至少商量的可能是有了。

    兴致勃勃的两人一同露出被噎到的表情。

    这、这种答案,果然和解决的方式一样让人无语啊。

    “居然穷到副门主都要穿打补丁的衣服——”宫四叹了口气,“为什么我觉得越来越同情誓门了呢。”

    边上的沈忍寒额角微微抽搐——他是不是被遗忘得太彻底了?

    殷采衣喃喃自语:“不知道如果誓门知道,将离坊里现在的存银足够他们一门上下维持至少五年的运转的话,还会不会就那么走了?”

    “我想——”宫四刚说了两个字,忽然停住。

    看向殷采衣,两人脸色一同变掉。

    只停了片刻,杂乱然而绝对有力的习武者的脚步声,已经接近到了连不会武功的相从都听到的地步。

    “至少三十人——”殷采衣倾耳,惊然,“难道发现不对,带了更多的人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不是这么巧吧?

    他下意识起身,护在了相从身前。

    悄悄的暖意在心里蔓延开来,相从轻轻抿起了唇。

    宫四侧头,向她笑着眨眨眼,愉快地见她的脸晕出淡红。

    沈忍寒变了数次面色,相比起来,他宁可被带回总斋处置,至少罪不至死。若是到了誓门,那是不会有第二条路的。

    杂乱的脚步接近得更加迅速,很快已到了大门外。

    四扇厅门都没关,毫无遮挡地望出去,已可隐约看见众多的身形。

    似乎——不太对——

    “昭儿,采衣,你们没事吧?”

    震天的嗓门传进来,一人的身影当先扑进。

    太过出乎意料,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没人说得出话来。

    “度砂,怎么会是你?!”殷采衣伸出手指,忍不住结巴。

    “呼哧——”扑进来的人大喘着气,没顾上回答他的问题,“你们没、没事就好,我一路上担、担心死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最近的椅子里,一头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滴,身上的衣服也汗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相从闪出来,帮他轻拍着背,“五哥,我们都没事,不过你——”她顿了一下,有点想笑,“怎么好像有事的样子?”

    “采、采衣让我去誓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听了我的话,不但没有打消原来的主意,还精锐尽出。我知道不好,坊里守卫不是对手,我回去也没用,就立即动身去姑苏的分行,把那里的暗卫全要来了——”度砂顿住,换了口气,欣慰地道,“日夜兼程地赶来,换了好几匹马。到城里的时候行人太多,索性全放了,大家一起跑回来,总算赶得及。”

    他说完继续喘气,一边接过相从递来的茶。

    殷采衣看着他大口灌完,面上带着奇怪的神色,慢慢道:“人已经来过了。”

    “我知道——嗯!咳咳咳咳——”俯低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含糊不清地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你问相从。”

    “昭儿?”

    相从点头,补充:“不过已经走了,但是花了一千七百三十八两。”

    度砂将信将疑,倒是更加一头雾水,“后面零零碎碎跟着的是什么?”

    “大概是当初抢贡品时破费的麻药钱吧。”相从想了想,补充一句,“麻药很贵的。”所以当然要要回去。

    “原来是这个?”殷采衣与宫四异口同声。

    殷采衣不怎么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我想到现在都没想出来,反正不多,当时他要就给了。”

    “哦。”度砂有些茫然地瞪眼,“那事情——解决了?”

    殷采衣点点头,“虽然我也不怎么相信,不过确实解决了。”这小子难得聪明一次,还聪明得多余了。

    度砂再茫茫然地看向门外,“那他们?”

    “你请回来的,就负责安排吧。留他们休息一夜,晚上好好招待一下,改天我再写封信向姑苏那边的主事致谢一下。”殷采衣思索着,“这样,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好。”度砂站起来向外走,刚走出两步又回来,拉住相从,“昭儿,我忘了跟你说了,那狐狸也不是过分得很离谱。这件事,你生生气就算了吧,也不能全怪他。”

    “喂。”殷采衣瞪他,“有你这样说情的吗?我不是都给你解释清楚了?难怪誓门的煞星会被你挑拨来。”什么破烂口才!宫四敲敲桌面,“闲事等下说,先给我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解释完了,我好走人。”

    殷采衣转头,挑眉,“前后因果加起来,四少还有什么推不出来的?夺权这种事,不管哪里都常见得很啊。”

    他淡淡的,没什么所谓,度砂心里倒有些难过,看向沈忍寒,“忍寒,你到底为什么?”

    终于想到我了……文士一般的男子嘴角扯了一下,笑了笑,“可以更上一步,我为什么不?”

    实在是不新鲜的理由,千百年来,争权夺利,不外如是。这种问题,也只有度砂问得出吧,殷采衣和四少——或者再加上风相从,聪明人都是不会问的。

    其实,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想的会简单一些,要求会少一些,大概,生存也会跟着容易一点吧。

    他转向宫四,“四少,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回去问我吧,到这地步,我也没有撒谎瞒着的必要。”

    宫四撇撇嘴,“好吧,我看那小子早没心思跟我废话了。算了,不打搅你们了,该解释的解释,该道歉就道歉,忙你的去吧。”

    殷采衣微微一笑,心思给人点破,毫不脸红,“多谢四少成全。要我找人护送吗?”

    “不用,这小子我都看不住,不如直接去撞墙。”宫四向沈忍寒一勾手指,“那么,跟我走吧。”

    “四少可以等我一下吗?”相从冷不防出声,“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很快就好。”

    “啊,你要跟我回去?”宫四一呆。

    殷采衣更怔,这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他甚而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看向相从,眼神奇特,不出声。

    度砂“啊”了一声:“昭儿,我和你说了是误会啊,他没有不信我们。”

    相从眼里有亮光跳了一下,随即寂灭。失望过那么多次,再往下陷,她——不敢了。

    “五哥你说过,这件事完了就让我回去的。”

    这句话不但成功地堵了度砂的嘴,也让殷采衣开始露出精光的眼盯过来。

    “那个,”他忍不住往门边靠了靠,这两边他哪个都不想得罪啊。咽了口口水,“采衣,我那时是不知道嘛——你们重新谈谈好了,不过你是不是先保证下,以后别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虽然我知道你没做什么——”

    那个地方自然是指的青楼楚馆之类。

    他没想到的是,殷采衣想也不想地立即道:“这不行。”

    “……”他瞪大了眼,一时几乎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负责吗?你要和昭儿一起就不能再拈花惹草这是最基本的事情吧?”

    他连眉毛都竖起来,整个人几乎暴跳。

    厅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我拈花惹草?”殷采衣重复了一遍,某种情绪——某种从很久以前就在累积的,一直无处抒解的,在私底下一点点越滚越大的情绪被这个词,在这个并没想到的情形下戳了个小小的洞。

    “那你告诉我,每年年会一定要见一面的主事是谁?紫金藤锁片是什么意思?”他没看相从,盯着度砂,眸光冻结如冰,“三更花圃私会的,又是谁?”

    厅外阳光一地光华,相从的脸色却如阴影一般死灰,她站立不稳,抓住度砂的衣袖,“五哥——”

    这两个字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来,从心肺里挣扎出来,生生将度砂的心划出一道血痕来,“你说,他信我的,你刚刚说——”

    她抓着心口,呼吸都困难,竟然说不出下面的话。

    这伤害来得猝不及防,她事先预兆不来,也就完全没有抵抗的力量。

    “昭儿,昭儿……”度砂眼睛陡地刺痛,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用手顺她的背。她伤成这样,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太清楚殷采衣对她的意义,家都舍得逃,所有亲人全丢下了,这么多年,一句怨言也没有。所以虽然知道她找的人早全忘了,还是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希望她能把失去的幸福找回来,别的他都不计较了,都不管了。

    殷采衣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隔着几步之遥,那脸色竟也更加难看,声音同样有些哑:“我不信你——风相从,原来这就是你的意思!”他别过脸去。

    宫四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这是吵架吧?这两个人——一个四季如春从来少形于色,一个沉静如古井深巷浅约微笑,这样两个人居然也能吵得起来?还明显是气氛很凝重性质很严重的吵架?

    真是的——他摸摸鼻子,两个都是聪明人也有坏处啊,都会多想。殷采衣那几句问话明摆着是吃醋,很平常的话嘛,解释下不就完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一会儿工夫,相从已经略微平复过来,声音有些模糊地传出来:“五哥,我要回去。”

    度砂忙不迭点头,“好好好,都随你。”

    “不——”殷采衣一字未完,下一句变成了惊怒,“四少,你做什么?”

    度砂瞪他一眼,“活该!”拉着相从去后院收拾行李。

    宫四拍拍手,笑眯眯地道:“你们都在气头上,说不出什么好话的。不如我带相从回去,过一两个月,大家都冷静了,你也全考虑好了,再到斋里来找她不迟。”

    他负手向外走,步伐轻松无比,边甩回最后一句话:“对了,穴道两个时辰后解,正好赶上吃晚饭。”

    沈忍寒跟在后面,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笑道:“你还记得,你要找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度砂不知道这人去青楼只是为找人,他却不是一样的睁眼瞎子。

    殷采衣重重拧眉,这句话问得莫名,他现在实在没心情猜什么哑谜,眼神凶凶地瞪过去,“什么意思?”

    沈忍寒摇头,笑了一笑,却不说话,径自下阶而去。

    本来没什么恩怨,平白陷害了他一场,这便当作还债吧。他不见得聪明在哪里,所知道的不过两件事:第一,他翻遍了全天下的青楼找的,那个少女名叫林昭;第二,刚才,度砂唤风相从作“昭儿”。

    当局者迷,所以寻寻觅觅,百求不得,也是通病。若不然,那么几句话又怎会闹出这个局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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