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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对泼妇(2)

    流火小姐不曾这样尴尬过,与个男人同床共枕居然被这男人从前的爱人以及当今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抓个正着,这脸……丢大了。

    施法罩住自己和流火,步忍不慌不忙地穿上衣衫,待遮罩淡去,他和流火已衣衫端庄地站在暗天阁正殿里。

    “你还找到这儿来了?”步忍扫过御临王,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女子脸上——是她领着御临王随来的?

    哦!他倒忘记了,算起来她还是当今御临王的太奶奶呢!她自然要维护孙儿的政权。

    舞雩惊愕地发现步忍看到她的时候没有惊讶,没有愧疚,没有掩饰,平静得一如他们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他撇下她,偷偷摸摸深夜进宫,并且一夜未归。在见到她领着御临王走进暗天阁的时候,竟然坦然至此。

    步忍啊步忍,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你那高深的法术感应不到这么多人靠近暗天阁吗?”这会子工夫,流火还有心思跟步忍咬耳朵,全然未把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当一回事。

    “当然感应到了。”他摆出一脸“你在侮辱我的能力”。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该穿好衣衫?”

    他义正词严:“累了,想再多睡一会儿。”偷得一会儿也是好的。

    就这样?这就是他的理由?不仅是流火,在场所有听到他解释的人都快晕厥过去。

    “怪不得你发不了大财——懒嘛!”这就是流火小姐的回答。

    他们俩还真是绝配。

    御临王扫过这两位怪人,碰巧撞上那位自称是他太奶奶的舞雩姑娘炙热的眼神。未曾多想,他冲步忍点头笑笑,“先生,多日不见,回了宫怎么也不来找本王叙叙旧?”

    “王上请了我的女主进宫,我只是来接她而已,并不打算回来见什么人。”御临王朝的王上也在这什么人里头。

    “可是本王倒有许多话要跟先生说说。”双手一摊,御临王摆出牲畜无害的笑,那笑倒有几分似步忍。

    眼前这男人从前一直是他需要仰望的人啊!

    自打六十多年前步忍携魔兽进宫那日起,就没想过自己是否能走着出去。如今看来,该来的终究是来了,有些事他需要单独跟面前的御临王聊聊。

    “还是老规矩,我们去藏书阁谈吧!”

    多年来,每回御临王来请教他政事,都是在藏书阁碰面。步忍不曾多说什么,倒是常常甩一卷书给他,让他自己看懂那卷书,看清一些事,还有一些人。

    他之于他,曾是老师,也是父亲。

    如今,他们却必须选边站,站定了,再看看对方。若是在一条边上,他依然是他的先生;若是站错了边……

    步忍引路在前,没走几步,只见一道火红的人影冲了过来,恰挡住他的去路。

    “我去去就来。”他没有理她,大步向前。

    “步忍……”

    她的手牵住了他屁股后面的那块布,一大堆看官在旁,他有点尴尬地咧了咧嘴角。抽回那块布,他把手留给她握。

    她的魂不守舍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忍不住逗她:“丢钱了吗?怎么愁眉苦脸的?”

    “要是把你弄丢了,我的损失也很大。你余下的人生都是我的,值好多金子呢!”流火放眼望着那些拿着弓箭,握着刀斧的侍卫,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人物。

    “你要保证平安归来,你保证……”

    她的认真换来他郑重的点头,松开她的手指,他大步向前率先踏入再熟悉不过的暗天阁偏殿——藏书阁。

    步忍走了,王上走了,偌大的暗天阁正殿剩下一帮侍卫宫女看着两个女人在那儿瞪眼。

    舞雩语出不善:“你是怎么勾引忍的?”

    “你又是怎么骗他感情的?”流火毫不客气地回道。

    “我跟忍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舞雩自信地昂起头俯视着坐在太妃椅上闲闲喝茶的女人。

    “是啊是啊。”流火一阵讪笑,“感情好得你一转身就怀了别人的儿子。”

    “你……”

    “你什么你?”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流火嘴皮子像金算盘似的噼里啪啦好一阵,“我就不懂了,你都已经怀了别人的儿子,为什么还要利用步忍的感情,要她帮你照顾你的儿子?你是认定他好欺负活该日日对着爱人背叛自己的产物,还是觉得他对你的爱到了不管你嫁了几个人,生了几个娃,转世投胎了几回,只要你回眸冲他莞尔,他都该重投你的怀抱?”

    “我……”

    “我什么我?”流火一眼瞪过去,颇有几分霸气,“说你是皇妃,你如今摆出一副身为步忍大老婆的模样。说你是步忍的正经爱人,你又说当今的御临王是你重孙。你是两头都想站,好处都想捞。你以为你是谁?天地八方的神邸吗?好处都你一人得了。你还占着别人的身体……”

    “流火——”

    “请称呼我流火小姐!”流火气势足着呢!“我是步忍的女主,若说你和他青梅竹马,那我也算你半个主子。若说你是什么什么皇妃,步忍身为帝师,我都能当帝师的主子了,要你尊称我一声‘小姐’也不为过。我说得对吧!”

    她回望了在场的宫女侍卫一眼,被她绕了这么一大圈,听上去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诸人纷纷点头称是,舞雩看着更生气了。

    她身为法师一族的大小姐,后又入了宫做皇妃,仪态端庄、举止娴雅都是她所追求,跟一个天天在商场上打滚的俗世女子吵架,显然不是她所长,几轮下来她已输上好一大截。

    气急败坏的她端出昔日王朝皇妃的架子来,指派一帮宫女侍卫:“你们还不给我撕她的嘴!”

    请问流火小姐姓什么?

    姓霸——霸道的“霸”!霸占的“霸”、霸主的“霸”、霸王的“霸”!她姓“霸”!

    她哪会任人宰割?

    甩手一记耳光打在舞雩脸上,动作之快让在场众人来不及反应。打下去,她还有理由呢!

    “这一巴掌是替步忍打你的,你背叛了你们的感情——你薄情!”

    反手过来流火又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也是替步忍打你的,你用你的死困了他那么些年——你卑鄙!”

    紧接着两巴掌流火打得快而准。

    “这一巴掌依旧是替步忍打你的,你一直在利用他对你的爱——你可耻!最后这巴掌还是替步忍打你的,你居然带着御临王来抓步忍——你该死!”

    一连四个巴掌打得舞雩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咬牙切齿道:“你打我?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啪——

    流火偏就打给她看,“像你这种薄情、卑鄙、可耻、该死的女人我还就打了,没理由地打了,怎么样?怎么样吧!”

    气得头上冒青烟的舞雩连嘴唇都在颤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冲上去扑倒流火,两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一旁的宫女侍卫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舞雩小姐声称是王上的曾祖母,流火小姐是王上请进宫的贵客,他们帮谁都不合适,不帮谁都不行。

    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是谁领的头,一帮侍从的身子全都向门外偏去,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正殿里扭打成团的两个人。

    爱打打去,谁理你们啊!

    “听说先生最近去了飞马山。”省去无用的客套,御临王直奔主题。

    “本是替流火小姐去讨债的。”都说不去吧!这一去就去出许多麻烦事来,现在步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御临王顺手从架上抽了卷书,懒散地靠坐在地上。

    “这些年来法师一族逐渐壮大,不仅深得百姓之心,亦具有坐地为王的财力、地利和野心。本王遵照先帝临终遗命召法师一族的族长入朝为官,一方面是想借助法师一族的力量消灭黑暗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控制他们。

    “几年下来,本王深知海日楞是个没有野心与欲望的人,本王几乎放弃了对法师一族的防范。可是这支拥有强大法力的族群并非人人如海日楞一般清心寡欲,这一回他们怕是欲请先生出山,率领法师一族取代本王吧!”

    步忍笑问:“王上是真的放弃对法师一族的防范,还是早就在等待这些对王上的王朝充满威胁的族人率先反抗,好找到借口将他们全数歼灭?”

    想消灭一支强大的族群并不困难,可要灭掉一支天下百姓都支持到近乎景仰的族群却几乎不可能。以御临王的性情,绝不会冒着众叛亲离的危险去除掉法师一族。

    他会等!

    等从情理上占据先机,等法师一族自内而乱,等这支族群的野心大白于天下,他方才好出手剿灭。

    他让海日楞去寻找八神兽不正是出于这一目的嘛!

    让八神兽勾起法师一族本就蠢蠢欲动的野心,他好借机举兵。另一方面,他派出步忍暗地里寻找八神兽,以备后患。

    “一切皆在你的掌握之中,除了我去飞马山。”

    御临王讨厌被人洞悉一切的感觉,他习惯用闲散无害的外壳掩饰自己。那是七岁掌权遗留下的习惯,每个人都不把你当回事,你采取任何措施大家都不加丝毫防范,于是最终的目的便也水到渠成。

    这是十年前先生教导他的处事之道,今日对先生,这招看来已不管用了。

    现在御临王都诸多理由皆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答案,“先生欲与法师一族合作,与本王为敌吗?”

    就知道他会这样想——步忍叹了口气,“我是你的帝师,十年前你到暗天阁来找我寻求帮助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我会帮你,我会在黑暗的世界里帮你守护天地八方。这十年来,我做到了我所说的一切,为什么今天你变得不再信任我?是我不再值得信赖了吗?”

    “是你的力量太过强大。”御临王目光深邃地对视着陪伴自己十年的先生。

    他们虽为师徒,彼此却鲜少交流。常常是他提出自己最近遇上的麻烦,步忍指点一二,他遵照先生的办法去尝试,待得到实惠再全面展开。

    事实证明,先生每次都是对的。

    全是对的!

    “若非你的指点,小随做不了今日的御临王。同样因为你的介入,原本本王还不放在眼中的法师一族极有可能成为王朝头号大敌,本王不能拿王朝做赌注。”他答应过父皇,会做个好皇帝,会保御临王朝千秋万代。

    十年师徒,总还有些情分。他就这样看他?“你认为我会帮法师一族来对付你?”若他真想称王称霸,何苦将自己埋在黑暗的殿阁里数十载?

    “或许你不会。”

    踏前一步,御临王站在先生一步之外。多年以前,他必须仰望着他;多年以后,他可以直接与他对视,却仍是矮他半个头。

    深深叹气,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与先生为敌,可是……

    “你的存在给了法师一族那些幻想权力的人莫大的希冀。”

    所以——

    本王不能留你。

    “你觉得,你可以灭了我?”步忍扬了扬嘴角,活了这么些年,他早已把生死看得淡了。

    御临王盈盈一笑,揉揉了两鬓的发。说句实话,这世上他最不想要的敌人,便是眼前这位总是状似云淡风轻的先生。

    “我……没有把握,唯有一试。”

    步忍咧嘴扔出一句:“用你的帝王法术?”

    “你知道?”他诧异。

    所谓帝王法术是御临帝代代相传的法术,大多成年后修行。父皇去世得早,大臣们皆以为帝王术早已失传,殊不知他七岁那年便得到了写满帝王法术的黄布,凭他的智慧,即便没有父皇的亲手指导,看看那块布便也渐渐学会了。这是无人知道的秘密,他怎会……

    “从几年前开始你的身上便聚集了帝王术的戾气,本想劝你莫要修此术,然我深知,你断不会听我的劝。”他太想控制权力,不可能放弃可以提升自己力量的机会。

    只可惜,这个一心想要变得强大,变得可以掌控一切的御临王并不知道所谓的帝王术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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