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赛中

    这般想着，画舫上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身着月白色水袖长衫的女子已经飞身而下，女子腰上缠着一根月白色的绸带，绸带很长，一直延伸到岸上，远远地看着，就像是踏着云路而来的仙女。

    在空中旋转、跳跃，衣裙翻飞，秀发飞扬，在通明的灯火下，美得极致，美得让人忍不住屏佐吸，生怕打扰了这个舞动的精灵。

    稳稳地落在画舫上，却是轻飘飘如同随风飞舞的彩蝶。刚一站定，悠扬婉转的笛声和协调的鼓乐之声便随之响起。女子微微垂着的头颅抬起，露出一张精致无比的脸，眸中带着莹莹的光泽，红唇莹润如最诱人的樱桃。

    抛袖，长袖如长蛇般飞出，带着些微令人惊诧的力道；抬腿，美腿如杨柳般纤细迷人，散发着极致美感的诱惑；下腰，腰肢如饱满的弯弓，弥漫着令人沉醉的芬芳。

    一舞完毕，四周有片刻寂静，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美，美，美，太美了！”

    人群只能发出这样的惊叹，那样的美，与素日看到的风尘女子的媚不同，每一个动作，都如同哀怨的低诉，每一次旋转，都如同迪迪的啜泣。弱柳扶风，却又坚韧不已，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怜惜。

    “诸位看完若幽姑娘的舞姿，可还觉得婉娘最美？”阿婉扭着纤腰慢吞吞的走到雾若幽身边娇笑着问道，刚刚那些被阿婉和阿娇惊艳到的人，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如此他们倒是见识少了。

    雾若幽静立在阿婉旁边，如同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安静而美好。余光状似不经意的往四周的画舫上瞄去，只可惜，除了船头挂着的灯笼，什么也看不见。

    “古语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诸位今夜可看好了，到底谁才担得这花魁之位。”阿婉刚说完，四周的灯火便悉数熄灭，河中画舫陷入黑暗之中。人群有些躁动，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黑了？

    “噔……”清幽的琵琶声仿佛从很远的天边传来，然而在所有人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小女子雨若怜为诸位看官献唱一首小曲，曲艺不精，万望诸位不要见笑。”女子清婉的声音说完，琵琶的弹奏更为流畅，如同珠玉击打在玉盘之上，圆润美好。众人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便看见一只摇曳的小舟上挂着一只孤灯缓缓地朝画舫的位置靠近。

    在靠近画舫之后，女子开始缓缓地唱起，声音一开始带着少女的甜美，随即变得有些沙哑，夹杂着磁性，琵琶声突然转急，激越动荡。女子的唱声也变得高亢，恍惚间，眼前似乎可见战场厮杀的场景，战马悲鸣，哀鸿遍野。

    激越过后，是女子轻颤的低鸣，哀戚悲怆到无以加复，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看见血腥战场时的无助，如同坠入爱河的女子看见爱郎残破的尸身时的刺痛，如同辛劳一生的老妇看见血亲之人的遗物时的苍凉。

    所有人的心口都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沉闷得喘不过气来，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眼不可自抑的溢满泪水，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样荒淫的场所，此刻，却似乎成了最神圣的祭奠之地，不容任何人轻佻放荡。

    画舫的灯笼被一一点亮，雨若怜已经抱着琵琶站在画舫中央，这次，她没有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坦荡荡的看向众人，眼底一片清明，连一丝水泽都没有。让人不禁怀疑，刚刚是否真的是她唱出了那样婉转的曲调。

    今夜的她，没有盛装打扮，没有华丽的服侍，只简单地穿着月白色的衣衫，长发用一支木簪别住。几缕散发落在颊边，给她平添了几分怯弱之姿，却比刚刚雾若幽的美更甚一筹。

    “怜儿献丑了。”雨若怜说完，朝众人福了福身，退去。窈窕的背影，染上一丝孤寂和苍凉，让人心底一疼。

    “怜儿姑娘，在下愿以万金赎你出去。”

    “怜儿姑娘，在下也是，纵使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落入这样的污浊之地。”

    “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生哪得几回闻，纵是为怜儿姑娘牺牲性命，在下也在所不惜。”

    “……”

    身后是一众天地可鉴的誓约，雨若怜的步子没有半分停留，脸色也没有一丝变化。污浊之地么？世间何处是纯净的？心若是一尘不染，身陷泥淖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