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言 清明雨上（1）
欧翔聿最终拍下了那件洁白的婚纱，只是主持人在敲下锤子的那一刻，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变得五彩缤纷，仿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地瞅了一眼欧翔聿后，这才继续进行下面的拍卖。
“这主持人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倒很好奇这件婚纱是谁捐出来的，太慷慨了！简直就像是在送老婆。”伊奈耸了耸肩，朝唐杭努了努嘴，视线略微往后一瞟，“哎，你妹妹就这样跑出去了，你都不会关心一下的吗？”
“我关心没用。这丫头又不听我的，不怕告诉你，现在我的地位还不如习宪霖。也不知道她到底对习宪霖是怎么看的……反正我从来都不了解我这个妹妹，还是少搀和的好。”唐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欧翔聿，察觉到他阴沉的面容，唐杭若有所思，“看来买到了想要的东西，还是不开心的嘛。”
“唐瑾歌有你这样的哥哥也真是够了！只管自己的花天酒地不管妹妹的三角习题，你可真是撇的彻底啊。”伊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来以后我还是和你保持点距离比较好，省的哪天我就被你气死了。”
唐杭勾起嘴角，笑得欠扁：“当初是谁说觉得我们两个的相处还不错的？现在就要开始保持距离了？不会吧？我唐杭现在可还没打算要和你分开啊……”
“我知道，从来只有你甩人没有人甩你嘛。不过我伊奈不介意做这第一人。我看过的男人，比你睡过的女人还多，你跟我比？”伊奈露出一个甚是无所谓的笑容，甩了甩手就要拉开两人凑在一起的距离，往没人的那个方向靠。
唐杭当即黑了脸。他对于那些喜欢倒贴的女人，倒是办法多的是，反正是他占据主导权，可是对于伊奈这样比他还要漂泊不定的人，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对伊奈喜欢么？好像是的。这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而且个性也独特，不会如同一些柔弱的女人只会期期艾艾地缠着他喋喋不休，相比之下，她们的温柔就不能和伊奈的热烈张扬比较了。
所以……自己现在是被吃定了么？唐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本该华丽的一生，难道要止步现在？
伊奈斜眼睨了一眼唐杭，得意地一仰头，我行我素地坐在那里，等着接下来的物品拍卖。至于唐瑾歌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紧张，至少习宪霖紧张着追出去了，在彻有一个心里放心不下的欧翔聿，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会场内拍卖还在进行，但是结果唐瑾歌已经不关心。
她踩着足有八厘米长的细长高跟鞋怒气冲冲走出会场，惊到了一群站在外面等候着的服务生。
他们本来还在想着难得轻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这些什么，没想到“砰”地一下大门被撞开，接着一张愤怒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一切实在是来的太突然……是个人都要被吓出心脏病啊。
“瑾歌！”习宪霖从会场内追出，在门口停顿张望一眼，立刻就看到了还在疾走的唐瑾歌，当即追过去，凭借着腿长的优势很快就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挡在她的面前，大喘气道，“对不起，瑾歌。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唐瑾歌停下步子，眼神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波澜。
“我承认我在刚才想要和欧翔聿竞争的心态比较强烈，所以没有顾忌你就直接出手……我没想到你会有那么大的触动。对不起。”
习宪霖这么诚恳地道歉，唐瑾歌的火气本来很大，可现在人家也追出来了，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可是一想起欧翔聿的有意针对，和习宪霖不顾一切的争锋相对，她的心情就不爽，为什么搞得好像她夹在中间没有自主权？明明知道他们两个是为了什么。唐瑾歌知道这样想是有点自恋的，但是这也的确是实情。
“宪霖，不要再去争这些虚的东西了。你不是说过，你可以不在乎我经历过什么，只要我在你身边就好，既然你都可以不在意叶禹，为什么又要和欧翔聿争来抢去？”
“或许我说出来你会不信……因为我感觉到，相比叶禹，欧翔聿对我的威胁更大。”
唐瑾歌面容僵硬，不敢置信地与习宪霖对视，许久后，别开视线，眼神有些慌乱：“你在说些什么？你、叶禹、欧翔聿三个人之间，和我关系最浅的就是欧翔聿。”
“是么？可现在我觉得我才是那个游离在外的人，和你没有一点交集……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我以为我可以很大度地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就像读书时那会儿自信，但真正处到这个环境，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习宪霖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结束了这个话题，不愿意再多说，“算了，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了。既然不想继续参加下去了，那我们就把手续办好，然后离开吧。”
说完，错开有些出神的唐瑾歌，他径直朝外走去。
唐瑾歌木然回身，深思的目光落在习宪霖的背影上，突然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习宪霖，自始至终，她抬高姿态，让他迁就她……可是她呢？到底有没有试着想去了解他、真心进入他的生活？好像没有。
心倏地沉下来，一丝不舒爽在胸口翻腾，找不到出路。
慈善晚会就此落幕，很快又是大半个月过去，时间步入四月，万物复苏，春意已经慢慢荡漾起来，但是因为是四月初，所以阴雨绵绵，接连不断，特别是在清明节那一日。
绵绵细雨伴随着微凉的春风，似是在宣告着这个节日的悲凉。
不知是不是这天气的缘故，唐杭、唐臬、唐杰等人都在家里，没有出去，除去外出还没归来的唐陌仁以外，该在家的都在家了。只是唐瑾歌在家呆了半天后，突然收拾了一些东西，换上一身素白的衣服，拿上钥匙准备出门。
“瑾歌，你要去哪啊？这下雨天的，别出去啦。”付艳初正在看着家庭伦理类的电视连续剧，正看在兴头上，唐瑾歌却脚步清脆地从她身后走过，付艳初被转移了注意力，当即对着唐瑾歌说起话来。
“我有些事，你慢慢看电视吧。”唐瑾歌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后，不等付艳初再说话，已经换好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你就别管她了。今天是清明节，她八成是去叶禹的墓地了吧。毕竟几年没回来见过，她要去看是一定的。”唐杰从他手中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了付艳初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公司的档案。
“叶禹……”付艳初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说的是唐瑾歌，还是叶禹。
雨不大，但是密密麻麻地笼罩大地，和风一刮扑在脸上生疼。
唐瑾歌撑着一把最普通的黑伞，走在墓园的小路上。她打探了很久，才得知叶禹被安葬在这个郊区的小墓园内，偏东南角的方向。
一路走得极慢，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要怎么面对一如既往、从未改变的叶禹。已经失去了本心的自己，是不是还配站在他的面前，虔诚缅怀他……那么他又是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呢？她有些忐忑，惴惴不安。
终于，她在层层叠叠的墓碑中找到了叶禹的墓。
那永远停留在二十岁的青春面容，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柔看她。
唐瑾歌站在他的墓前，细细打量。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到他目前的“住所”，这里好空旷啊，可是也好安静啊，符合他的性子。只是周边的墓虽多，可却没有安葬多少的逝者，他在这里，会不会寂寞？有没有人陪着？她的脑子里居然产生了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为此忧愁不已。
她忽然想起手中捧着一束白色雏菊，弯下腰来，将花束放在墓碑边，静静蹲在碑前，声音低沉而飘渺：“叶禹……现在才来看你，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勇气出现在你面前，因为在出事的那一刻，我恨你。”
四周安静地只剩下小雨的淅沥声，伴随着她空荡麻木的声音，在这片无人地域回响：“我恨你为什么自以为是得对我好，害的自己贴了命，然后扔下我继续被家束缚。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好歹还有个人陪你……可我又怕，怕我真去见了你，你会生气，毕竟是你用命换了我，我若是真的自寻短见，岂不是辜负了你？叶禹，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担惊受怕……”
“你知道吗？我认识了一个人，第一次见他，觉得他和你好像……不是长得像，而是感觉。一样的谦逊、一样的漠然、一样的温润。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开始接近他，尽管我一直在找他麻烦，可是他的倔强，更让我觉得他和你相像。于是……我顺理成章地陷下去了。他是你派来的么？如果他早些接受我，我们或许已经在一起了吧。只可惜，我们用情的时间不对，从前我愿他不愿，如今他爱我却开始畏缩。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他，他起初好单纯、好干净，跟你真的很像。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不是真正的他。他张扬、邪魅，气场强大，在他面前我每次都落在下风。我想避开，但是他却不容许我逃脱，而我也发觉，好像已经晚了。我真的很迷茫……叶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