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大小姐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怕他算的不准，又怕他算的太准，连哪天死，怎么死都算出来，岂不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看手相行吗？”我问。
“可以，但只能算准八成！”
心想，“八成也已经够了。”
于是，我坐到他的对面，将手掌摊开放在桌子上。
他用一把羽毛扇的扇柄指着我的掌心，仔细地端详着。
许久过后。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只见他两眉间的川字纹皱得越来越深，莫非。。。
正当我思绪万千之时，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的脸。
“你究竟是谁？”
我愣住了，“我就是我啊！”
“不，你不是你！”
我立即将手收了回来，面带愠色，走回自己的摊位上，“茅山大叔，你究竟会不会算啊？”
他抚须哈哈大笑道：“姑娘勿恼，刚才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天机不可泄露，姑娘的命实在贵不可言啊！”
“你对每个人都说这句话吧？很没有创意！”
“呵呵，本仙人不会收取姑娘半文钱，但请听本仙人一句劝，姑娘还是尽快离开曼陀罗城为妙！”
“离开这里，那我要去哪里？”
“去北方！那里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我才来他就让我走？他是不是觉得我影响了他的生意？
“可是，有句话不是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这句话是对的，但这个缘，姑娘在几日前已经错过了！若不赶紧追上，你与他之间的缘分就要再等上八年！”
八年？那会子我已经三十一了，有这么夸张吗？
“姑娘，你去哪里？你的这些东西？”茅山老头在身后喊道。
“都给你吧！”
不等他言谢，我已经两袖清风地离去了。
早就不想干了，敲给自己一个不必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没有离开曼陀罗城，而是进了一家土豪府当起了婢女，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包吃包住，还签了一年的卖身契。
“哟，模样长得倒是不错的ａ干些什么活？”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颧骨上还长了一颗大黑痣的中年妇人。睁着一双没睡醒似的绿豆眼，正仔细地打量着我。
“什么活儿，我都会！”我回道，这点并不夸张，在芙蓉镇时，脏活累活没少干。
她斜眼看了我一下，嘴角一扯，脸上那浓厚的胭脂水粉，略微出现了些许裂痕。
“夫人，是否可以安排她到三少爷的院子里，裁剪花卉！”一旁的李管家诚惶诚恐地问道。
我的右眉不禁一沉，完了，这个。。。还真不会！
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夫人，她似乎并不以为意。
“给她安排到那个死丫头房里吧！”
“这。。。”
“这什么这？只留小青一个，其余的都让她们滚！”
“夫。。。夫人，西苑已经只剩下小青一个人了！”
“其他人呢？”
“您在上个月就发话让她们走了！”
“哦？瞧我这记性！”
“那，三少爷那边。。。”
“再给他找一个！三少爷那边需要什么样的丫鬟，李管家，你这脑袋是不是应该长点记性！”
“是！是！”李管家连忙点头哈腰。
越过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看到一大块假山怪石，和成片的花坛盆景，李管家的脚步似乎加快了些。还没来得及欣赏点缀在圆内的那些异花怪石，就随他穿过曲洞，提裙拾级走上一座小桥，桥下的流水潺潺作响。这种伪天然还是足足地把我惊艳了一把。
李管家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前方是一片小竹林，刚走进，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空旷高远且飘渺悠长的的琴音，宛若天籁！
松沉绕梁的琴声渐渐清晰，我们来到了一座与整个府邸十分不相称的阁楼。
太过简约，淡雅了，连一抹艳丽的颜色都寻不到。与刚才路过的那片姹紫嫣红实在是格格不入。
不过，我喜欢！
李管家引我走上阁楼。
一抹纤瘦月白，风吹欲摇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们坐在临窗的一丈处，飘逸无拘地弹奏着那远古的清音，李管家在一旁默默地垂手而立，并没有出声。
我站在他身后，悄悄地往旁边挪着步子。
垂腰长发，两鬓轻挽。耳前垂着丝缕碎发，微翘的长睫，像彩蝶的羽翼一般，唇与下巴间有一个很精致的弧度。
芊芊玉指，优雅地轻佻着琴弦，身上没有一样饰品，好一个素净的女子！
想起刚才那名夫人的相貌，心中不由地一阵暗叹，真是歹竹出好笋啊！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不大，却有两扇窗，另一扇窗的边上靠着一张花梨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砚台，几张宣纸，还有一个毛笔林立的笔海！
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登高望远的山水画，正中的前边则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右边是一重垂地晕紫的帐幔，帐幔后是一扇屏风，屏风的旁侧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这样看来，屏风的后面应该就是床了。
一曲终了。
李管家这才开口，说道：“大小姐！这是夫人指派来的新使唤丫头！”
原来夫人口中的死丫头还是个大小姐呢！
那女子缓缓地起身，李管家便后退了一步。
“夫人想着这偌大的西苑，就一个使唤丫头颇有些不妥，所以。。。”
这李管家还挺会说话的嘛，明明就是三少爷不要的才塞来西苑。还把话说的那么令人感动，真不愧是七巧玲珑心。
“知道了！”大小姐淡淡地转过身，低声清冷地说了这三个字，想来，她似乎并没有多少感动。
我垂下头，说道：“我叫雅成诗！小姐以后叫我成诗就好了！”
“成诗？”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没有别的吩咐，老李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待李管家下了阁楼，她又走到另一扇窗的窗前坐了下来。
“小姐，要写诗还是要作画？我帮你研磨！”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慢慢地转过头，用清冷的眸子看了我一眼，复又神情淡漠地望向窗外的那片竹林，声弱如蚊，“什么也不做！”
好冷好冷，我感觉我似乎来到月宫了！
“小姐小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往阁楼跑来，我走到窗口，望向阁楼低下，是一个青衣小丫鬟。
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应该就是小青吧！
偷偷看了一眼大小姐，她还是目无表情。
不一会儿，小青已经上了阁楼，看到我，愣了一下，还边走边回头看了我几眼。
“我是新来的！”
她稍稍消除了疑虑，快步走到小姐跟前。
“小姐，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又命人砍了两棵竹子！”
什么情况啊？
小姐只冷冷一牵嘴角，并不答话，似乎是习惯了。
“小姐，我以后该干些什么呢？”
“你是夫人指定来的？”她仍是看着窗外。
“是！”
“你会干什么？”小青一听是夫人派来的，立即充满敌意地望着我。
“我。。。我会保护小姐！”我必须为自己找个闲差事，跟公子否学的。
“这可是你说的！”她说完，已经咚咚地跑下阁楼。
过了一会儿，见她怀里多了一把长剑。
“拿着！”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的手一沉，竟半跪了下去“好重啊！”
“你不是说会保护小姐吗？从今天起，你寸手不离地拿着它！”
“啊？”我抬头，一脸茫然。
正担心她接下来会不会要我许下什么剑在人在的承诺时，小姐终于开口了，“我想躺一会儿！”
言下之意，大概是你们太吵了。
“是！”
小青去伺候她更衣，我只能闭上了嘴。
这一闭就是两个时辰。
她在一旁又绣又缝的，忙得不可开交。
我便找来一块绵软丝滑的帕子，坐到古琴前的窗台上，悠悠地擦起了那把尚方宝剑。
在暖洋洋的阳光底下金光贯天，泽泽生辉，颇有几分天地为之低昂的气势，连我自己都要崇拜自己了！
多亏了小青那丫头，圆了我多年行走江湖的武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