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第2章）

    听说要给小阿哥弘旺过生日，我心里既盼望又有些憋气，盼望是因为，一直没见过姐姐若兰的亲生儿子；憋气是因为，姐姐竟然被那个嫡福晋抢走了孩子。而且，听巧慧说过，庶福晋如果有了子嗣，是可以升侧福晋的，却由于嫡福晋的阻挠，这事也搁下了。

    七月二十四日，是弘旺的生日。中午，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起床了，衣服扔了一床，试了一件又一件，最终还是挑了一件粉红色的缂丝暗花的外袍，马尔泰若曦的这幅模子还是不错的，本身皮肤就白腻细嫩，粉红色更衬得肤色娇艳欲滴，像个可爱而又活泼的小公主。巧慧和冬云两个丫头被若曦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画眉，一会儿涂腮红，化了妆还不算，不满意又重来。

    巧慧实在憋不住了：“二小姐，只不过是个生日宴……”我不理睬她。我拿出自己在现代时，学会的化妆技巧，果然给人感觉一亮，眼睛波光流转，含情脉脉，两片嘴唇就像盛开的桃花，娇俏可爱。

    姐姐走进我的房间：“我的小妹妹，你忙了一下午了，好了没有？那边已经催了。”我站起身来，姐姐不禁“呀”了一声：“若曦，真漂亮，竟像是仙子下凡！”我得意地转了个圈，故意歪着头说：“迷死人不偿命。”若兰说：“今儿是弘旺的周岁生日，我们出风头，嫡福晋会多心的。”我撇了撇嘴，说道：“我可不想让那个什么郭络罗明慧，气焰太嚣张。再说，姐姐才是亲额娘。”姐姐摇了摇头：“算了，再换衣服来不及了，就这样吧。若曦，记住，不要惹事！”

    等过去的时候，我发现宾客早已如云，男宾就不用说了，连女宾都来了好几十人，戏台子上早已歌声袅袅。只见一盛装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容貌美艳，身着大红锦缎牡丹花图案的长袍，头上珠环金饰，正在跟女宾客大声谈笑，两侧的耳坠左右晃动。身边站着三四个丫鬟，一个奶娘模样的，抱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小娃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衣袍，戴着瓜皮小帽。我猜测这女人一定就是明慧，那小娃肯定是弘旺了。

    姐姐牵着我的手走过去，向明慧行了个礼：“姐姐，这是我妹妹若曦。”明慧转过脸，微微瞟了一眼：“身子好了吗？以后小心一点，别让她疯疯傻傻的，若是摔成残废，贝勒爷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姐姐低着头说：“是。福晋说的极是，我会看好若曦的。福晋……我能否，抱抱弘旺？”明慧颔了颔首说：“你抱会儿吧，可他不一定……要你抱。”

    姐姐从奶娘手里接过弘旺，果不其然，还不到两分钟，弘旺就开始着急，身子像扭来扭去，口里乱哼哼，明慧从姐姐手里抱走弘旺：“我说，你就别操心孩子了，弘旺这孩子认生！他还是跟着我，更好……你去一旁看戏吧。”

    南北两个阁楼，南边的是备给阿哥、贵宾休息用的，北边的是给女眷休息的地方。若兰带着我往北边走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见姐姐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我心里也闷闷不乐，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姐姐。这个郭络罗明慧，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想想，句句含刺，我真为姐姐难过，如果姐姐不嫁八爷，即使嫁给别的皇子当庶福晋，也不至于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吧。想到这里，我对八爷多了一份敌意。

    我瞅了瞅戏台，戏台上正在依依呀呀地唱着，自己根本听不懂，旁边的女眷们却个个看得入神。“姐姐，我出去转转，这里闷得慌。”我站起来对姐姐说。姐姐答应了：“不要走远，别迷了路。”

    ……

    转到戏台背后，是假山回廊，我沿着回廊走了几分钟，坐下，思忖着：以前自己觉得姐姐离八阿哥越远越好，是站在知道历史的角度去看，可站在现实和姐姐的角度看，姐姐必是伤心欲绝，得不到八爷的宠爱不算，连自己的孩子也没了，古人可最讲究子嗣的，将来八爷倒了，如果有没有孩子作为依靠，孤苦无依，怎么办？难怪那些失去皇子的后妃，都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比如顺治的宠妃董鄂氏，儿子夭折后，任凭顺治怎样好言相劝，还是悲痛难抑，最终香消玉殒。

    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曲子听不出是什么，可声音听起来，婉转中透着些悲哀，也许是哪个演员想私下里练练吧。我循着笛声走去，只见一青年男子，年约十七八岁，长身玉立，着一身宝蓝色团花图案的长袍，同色腰带，腰间挂着玉坠和香袋。这是谁呢？看打扮非富即贵。我转身欲走。“站住，偷听完了，就走？”谁偷听了？真是的，于是我重新转过身子：“我可没偷听，我坐在这儿休息，无意中听到你的笛声。难不成要我付钱？”男子哈哈笑起来：“什么？付钱？有趣！这样吧，你也唱一曲，这就公平了。”

    这人真是的，我不过是觉得他吹得好，才多听了一会儿。可我也不想欠他的，于是，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半轮明月，我思索了一会儿，唱了一首王菲演唱的《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完，我道：“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正准备走，男子却拿起笛子吹起来，吹的正是刚才我唱的《明月几时有》，我不禁睁大了眼，这人也太有才了吧，听一遍就会了。难不成他是刚才那戏班子里的？

    男子放下笛子笑着说：“东坡先生的这首词，被你唱成这样，听着倒新鲜。你叫什么名字？”我答：“马尔泰若曦，八贝勒的庶福晋的妹妹。介绍得够清楚吧？”男子微笑着说：“在下，爱新觉罗胤祥，十三阿哥，我介绍得清楚吗？”他是十三阿哥！未来的怡亲王，雍正年间，唯一走好运的那个？

    我怎么竟都在无意中，结识这些大人物！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浓眉大眼，隆鼻，双唇饱满圆润，微微上翘，与我的现代男友黄棣有几分相似，举止间潇洒自如，神采飞扬，真是帅哥一枚。

    我给他行了个礼：“十三爷吉祥。对不起，若曦无礼了，我以为你是……”十三阿哥笑道：“不知不为失礼，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我心想，这个十三阿哥倒是和蔼，可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你是因为我姐姐的缘故？见我不言不语，十三阿哥道：“你就等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十三阿哥果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酒两只酒杯。十三阿哥斟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来，我们喝酒。”面对我的犹豫，他笑道：“你刚才不是很爽快吗？今朝有酒今朝醉，接着吧！”是啊，先把姐姐的事情放一边吧，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厉害，接着喝。”十三阿哥又斟了一杯，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言不语，只是相视而笑。

    “十三弟，怎么躲在这里喝酒？”忽听一人问道。我扭头一看，不好！竟然是四贝勒！幸好是背对着他的，我赶紧低下头，心想千万别被他认出来。十三阿哥站起来答道：“四哥，没事，我只是解解闷。”四阿哥又道：“明日要拜祭你额娘，别喝得太多。”

    十三阿哥道：“我的酒量，四哥知道的，何况不是我一人喝的，不会醉的。”四阿哥这才看向我，一边问：“这位是谁？”十三阿哥道：“八哥庶福晋的妹妹，马尔泰若曦，无意中碰到，就一起喝酒了。”见自己已被十三阿哥报出姓名，躲不过去了，我只好站起来，给四阿哥行礼，四阿哥竟背着手，仔细打量我，脸上本是绷紧的，渐渐微露笑意：“不错，这个礼比上次行得好。”

    十三阿哥惊异地问：“四哥，怎么？你认识她？”“这小丫头是无处不在啊……酒量似乎也不错……难不成你是女中豪杰？”四阿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哪里敢说话，只是低头不语。忽然，他转过身去对十三阿哥说，“我们走吧，太子爷已经来了。”……

    我垂首低眉恭送两位皇子，走了几步，四阿哥忽然回过头，对我说：“别傻站着，回去吧。”十三阿哥也回过头：“女孩家不要独自一人在外面，八庶福晋会着急的，回去吧。”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遇见四贝勒爷９是在这样的诚！不过，这些天姐姐都没责怪我，看来那天撞上四贝勒马匹的事情，姐姐并不知道，那么意味着，四贝勒极有可能没有告诉八贝勒，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说明：历史记载，弘旺其实是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初五出生的，我改成康熙四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