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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妙玉被掳走

    贾琏到了老太太上屋,见了赵姨娘惜春在那里,心里又恨又说不出来,便问林之孝道:“衙门里瞧了没有?”

    林之孝自知有罪,便跪下回道:“文武衙门都瞧了,来踪去迹也看了,尸也验了。.”

    贾琏吃惊道:“又验什么尸?”

    林之孝又将包勇打死的伙贼似周瑞的干儿子的话回了贾琏.贾琏道:“叫芸儿。”

    贾芸进来也跪着听话.

    贾琏道:“你见老爷时怎么没有回周瑞的干儿子做了贼被包勇打死的话?”贾芸说道:“上夜的人说象他的,恐怕不真,所以没有回。”

    贾琏道:“好糊涂东西!你若告诉了我,就带了周瑞来一认可不就知道了。”

    林之孝回道:“如今衙门里把尸首放在市口儿招认去了。

    ”贾琏道:“这又是个糊涂东西,谁家的人做了贼,被人打死,要偿命么!”

    林之孝回道:“这不用人家认,奴才就认得是他。”

    贾琏听了想道:“是啊,我记得珍大爷那一年要打的可不是周瑞家的么.”

    林之孝回说:“他和鲍二打架来着,还见过的呢.”

    贾琏听了更生气,便要打上夜的人.

    林之孝哀告道:“请二爷息怒,那些上夜的人,派了他们,还敢偷懒?只是爷府上的规矩,三门里一个男人不敢进去的,就是奴才们,里头不叫,也不敢进去.奴才在外同芸哥儿刻刻查点,见三门关的严严的,外头的门一重没有开.那贼是从后夹道子来的。”

    贾琏道:“里头上夜的女人呢。”

    林之孝将分更上夜奉赵姨娘的命,捆着等发卖的话说了.

    贾琏又问”包勇呢?”

    林之孝说:“又往园里去了。”

    贾琏便说:“去叫来。”

    小厮们便将包勇带来.说:“还亏你在这里,若没有你,只怕所有房屋里的东西都抢了去了呢。”

    包勇也不言语.惜春恐他说出那话,心下着急.赵姨娘也不敢言语.

    只见外头说:“琥珀姐姐等回来了。”

    大家见了,不免又哭一场.贾琏叫人检点偷剩下的东西,只有些衣服尺头钱箱未动,余者都没有了.

    贾琏心里更加着急,想着”外头的棚杠银,厨房的钱都没有付给,明儿拿什么还呢!”便呆想了一会.只见琥珀等进去,哭了一会,见箱柜开着,所有的东西怎能记忆,便胡乱想猜,虚拟了一张失单,命人即送到文武衙门.

    贾琏复又派人上夜,那些女婆子都等着发卖,便只能叫男人上夜,这样也安全些,奶奶姑娘们都关着自己的门就好.赵姨娘惜春各自回房.贾琏不敢在家安歇,竟自骑马赶出城外.

    这里赵姨娘巴不得惜春寻短见.

    天已二更.不言这里贼去关门,众人更加小心,谁敢睡觉.

    且说伙贼一心想着妙玉,知是孤庵女众,不难欺负.到了三更夜静,便拿了短兵器,带了些闷香,跳上高墙.

    远远瞧见栊翠庵内灯光犹亮,便潜身溜下,藏在房头僻处.等到四更,见里头只有一盏海灯,妙玉一人在蒲团上打坐.歇了一会,便嗳声叹气的说道:“我自元墓到京,原想传个名的,为这里请来,不能又栖他处.昨儿好心去瞧四姑娘,反受了这蠢人的气,夜里又受了大惊.今日回来,那蒲团再坐不稳,只觉肉跳心惊。”

    因素常一个打坐的,今日又不肯叫人相伴.岂知到了五更,寒颤起来.正要叫人,只听见窗外一响,想起昨晚的事,更加害怕,不免叫人.岂知那些婆子都不答应.

    自己坐着,觉得一股香气透入卤门,便手足麻木,不能动弹,口里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更自着急.只见一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进来.此时妙玉心中却是明白,只不能动,想是要杀自己,索性横了心,倒也不怕.那知那个人把刀插在背后,腾出手来将妙玉轻轻的抱起,轻薄了一会子,便拖起背在身上.

    此时妙玉心中只是如醉如痴.可怜一个极洁极净的女儿,被这强盗的闷香熏住,由着他掇弄了去了.

    却说这贼背了妙玉来到园后墙边,搭了软梯,爬上墙跳出去了.外边早有伙计弄了车辆在园外等着,那人将妙玉放倒在车上,反打起官衔灯笼,叫开栅栏,急急行到城门,正是开门之时.

    门官只知是有公干出城的,也不及查诘.赶出城去,那伙贼加鞭赶到二十里坡和众强徒打了照面,各自分头奔南海而去.

    只是没想到妙玉被劫之后,甘受污辱,倒还帮那强盗生了两个儿子,这里暂且不表.

    只言栊翠庵一个跟妙玉的女尼,她本住在静室后面,睡到五更,听见前面有人声响,只道妙玉打坐不安.后来听见有男人脚步,门窗响动,欲要起来瞧看,只是身子发软懒怠开口,又不听见妙玉言语,只睁着两眼听着.到了天亮,终觉得心里清楚,披衣起来,叫了道婆预备妙玉茶水,她便往前面来看妙玉.岂知妙玉的踪迹全无,门窗大开.

    心里诧异,对昨晚的响动甚是疑心,说:“这样早,她到那里去了?”

    走出院门一看,有一个软梯靠墙立着,地下还有一把刀鞘,一条搭膊,便道:“不好了,昨晚是贼烧了闷香了!”急叫人起来查看,庵门仍是紧闭.

    那些婆子女侍们都说:“昨夜煤气熏着了,今早都起不起来,这么早叫我们做什么。.”

    那女尼道:“师父不知那里去了。”

    众人道:“在观音堂打坐呢。”

    女尼道:“你们还做梦呢,你来瞧瞧。”

    众人不知,也都着忙,开了庵门,满园里都找到了,”想来或是到四姑娘那里去了。”

    众人来叩腰门,又被包勇骂了一顿.

    众人说道:“我们妙师父昨晚不知去向,所以来找.求你老人家叫开腰门,问一问来了没来就是了。”

    包勇道:“你们师父引了贼来偷我们,已经偷到手了,她跟了贼受用去了。”

    众人道:“阿弥陀佛,说这些话的防着下割舌地狱!”

    包勇生气道:“胡说,你们再闹我就要打了。”

    众人陪笑央告道:“求爷叫开门我们瞧瞧,若没有,再不敢惊动你太爷了。”

    包勇道:“你不信你去找,若没有,回来问你们。”

    包勇说着叫开腰门,众人找到惜春那里.惜春正是愁闷,惦着”妙玉清早去后不知听见我们姓包的话了没有,只怕又得罪了她,以后总不肯来.我的知己是没有了.况我现在实难见人.父母早死,嫂子嫌我,头里有老太太,到底还疼我些,如今也死了,留下我孤苦伶仃,如何了局!”想到:“迎春姐姐磨折死了,史姐姐守着病人,三姐姐远去,这都是命里所招,不能自由.独有妙玉如闲云野鹤,无拘无束.我能学她,就造化不小了.但我是世家之女,怎能遂意.这回看家已大担不是,还有何颜在这里.又恐太太们不知我的心事,将来的后事如何呢?”

    想到其间,便要把自己的青丝绞去,要想出家。

    彩屏等听见,急忙来劝,岂知已将一半头发绞去.

    彩屏愈加着忙,说道:“一事不了又出一事,这可怎么好呢!”

    正在吵闹,只见妙玉的道婆来找妙玉.

    彩屏问起来由,先唬了一跳,说是昨日一早去了没来.里面惜春听见,急忙问道:“那里去了?”

    道婆们将昨夜听见的响动,被煤气熏着,今早不见有妙玉,庵内软梯刀鞘的话说了一遍.

    惜春惊疑不定,想起昨日包勇的话来,必是那些强盗看见了她,昨晚抢去了也未可知.但是她素来孤洁的很,岂肯惜命?

    于是惜春问道:”怎么你们都没听见么?”

    众人道:“怎么不听见!只是我们这些人都是睁着眼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必是那贼子烧了闷香.妙姑一人想也被贼闷住,不能言语,况且贼人必多,拿刀弄杖威逼着,她还敢声喊么?”

    正说着,包勇又在腰门那里嚷,说:“里头快把这些混帐的婆子赶了出来罢,快关腰门!”

    彩屏听见恐担不是,只得叫婆子出去,叫人关了腰门.

    惜春于是更加苦楚,无奈彩屏等再三以礼相劝,仍旧将一半青丝笼起.大家商议不必声张,就是妙玉被抢也当作不知,且等老爷太太回来再说.

    惜春心里的死定下一个出家的念头,暂且不提.

    且说贾琏回到铁槛寺,将到家中查点了上夜的人,开了失单报去的话回了.

    贾政道:“怎样开的?”

    贾琏便将琥珀所记得的数目单子呈出,并说:“这上头元妃赐的东西已经注明.还有那人家不大有的东西不便开上,等侄儿脱了孝出去托人细细的缉访,少不得弄出来的。”

    贾政听了合意,就点头不言.

    贾琏进内见了邢夫人,商量着”劝老爷早些回家才好呢,不然都是乱麻似的。”

    邢夫人道:“可不是,我们在这里也是惊心吊胆.”

    贾琏道:“这是我们不敢说的,还是太太的主意二老爷是依的。”

    邢夫人便在心里做决定.过了一夜,贾政也不放心,打发宝玉进来说:“请太太今日回家,过两三日再来.家人们已经派定了,里头请太太派人罢。”

    邢夫人派了鹦哥等一干人伴灵,将周瑞家的等人派了总管,其余上下人等都回去.一时忙乱套车备马.贾政等在贾母灵前辞别,众人又哭了一场.

    次日,林之孝一早进书房跪着,贾政将前后被盗的事问了一遍,并将周瑞供了出来,又说:“衙门拿住了鲍二,身边搜出了失单上的东西,现在夹讯,要在他身上要这一伙贼呢。”

    贾政听了,大怒道:“家奴负恩,引贼偷窃家主,真是反了!”立刻叫人到城外将周瑞捆了,送到衙门审问.

    林之孝只管跪着,不敢起来.

    贾政道:“你还跪着干什么!”林之孝到:“奴才该死,求老爷开恩。”

    正说着,赖大等一干办事家人上来请安,呈上丧事帐薄.贾政道:“交给琏二爷算明了来回。”

    吆喝着林之孝起来出去了.贾琏一腿跪着,在贾政身边说了一句话.

    贾政把眼一瞪道:“胡说!老太太的事,银两被贼偷去,难道就该罚奴才拿出来么?”

    贾琏红了脸,不敢言语,站起来也不敢动.

    贾政叹了口气道:“我不料家运衰败,一至如此!现今只有环哥他妈尚在管着家,也不知她管的是个什么模样。”

    贾琏也不敢言语.

    且说栊翠庵原是贾府的地址,因盖省亲园子,将那庵圈在里头,向来食用香火并不动贾府的钱粮.

    今日妙玉被劫,那女尼呈报到官,一则候官府缉盗的下落,二则是妙玉基业不便离散,依旧住下.不过回明了贾府.

    那时贾府的人虽都知道,只为贾政新丧,且又心事不宁,也不敢将这些没要紧的事回禀.

    只有惜春知道此事,日夜不安.

    渐渐传到宝玉耳边,说妙玉被贼劫去,又有的说妙玉凡心动了跟人而走.宝玉听得十分纳闷,想来必是被强徒抢去,每日长嘘短叹.还说:“这样一个人自称为`槛外人,怎么遭此结局!”

    宝玉又想到:“当日园中何等热闹,自从二姐姐出阁以来,死的死,嫁的嫁,我想她一尘不染是保得住的了,岂知风波顿起!”由是一而二,二而三,追思起来,想到《庄子>>上的话,虚无缥缈,人生在世,难免风流云散,不禁的大哭起来.

    袭人等又道是他的疯病发作,百般的温柔解劝.宝钗初时不知何故,也用话箴规.怎奈宝玉抑郁不解,又觉精神恍惚.

    宝钗想不出道理,再三打听,方知妙玉被劫不知去向,也是伤感,只为宝玉愁烦,便用正言解释.

    因提起”兰儿自送殡回来,虽不上学,闻得日夜攻苦.他是老太太的重孙,老太太素来望你成人,老爷为你日夜焦心,你为闲情痴意糟蹋自己,我们守着你如何是个结果!”

    说得宝玉无言可答,过了一回才说道:“我哪里管人家的闲事,只可叹咱们家的运气衰颓。”

    宝钗道:“可又来,老爷太太原为是要你成人,接续祖宗遗绪.你只是执迷不悟,如何是好。”

    宝玉听来,话不投机,便靠在桌上睡去.宝钗也不理他,叫麝月等伺候着,自己却去睡了.

    那王仁自从王子腾死后,王子胜又是无能的人,任他胡为,已闹的六亲不和.却一日见到巧姐,想要些银子来花,便问道:“你的东西定不少吧!”

    巧姐儿道:“旧年抄去,何尝还了呢。”

    王仁道:“你也这样说.我听见老太太又给了好些东西,你该拿出来帮帮你舅舅。”

    巧姐又不好说父亲用去,只推不知道.王仁便道:“哦,我知道了,不过是你要留着做嫁妆罢咧。”

    巧姐听了,不敢回言,满怀的不舒服,心想:“我妈妈在时舅舅不知拿了多少东西去,如今说得这样干净。”于是便不大瞧得起他舅舅了.

    岂知王仁心里想来,他妹妹不知攒积了多少,虽说抄了家,那屋里的银子还怕少吗。”必是怕我来缠他们,所以也帮着这么说,这小东西儿也是不中用的。”从此王仁也嫌了巧姐儿了.

    却说贾政正在屋里想事儿,门上的进来回道:“江南甄老爷到来了。”

    贾政便问道:“甄老爷进京为什么?”

    那人道:“奴才也打听了,说是蒙圣恩起复了。”

    贾政道:“不用说了,快请罢。”

    那人出去请了进来.那甄老爷即是甄宝玉之父,名叫甄应嘉,表字友忠,也是金陵人氏,功勋之后.原与贾府有亲,素来走动的.因前年挂误革了职,动了家产.今遇主上眷念功臣,赐还世职,行取来京陛见.

    知道贾母新丧,特备祭礼择日到寄灵的地方拜奠,所以先来拜望.

    贾政有服不能远接,在外书房门口等着.

    那位甄老爷一见,便悲喜交集,因在制中不便行礼,便拉着了手叙了些阔别思念的话,然后分宾主坐下,献了茶,彼此又将别后事情的话说了.

    贾政问道:“老亲翁几时陛见的?”

    甄应嘉道:“前日。”

    贾政道:“主上隆恩,必有温谕。”

    甄应嘉道:“主上的恩典真是比天还高,下了好些旨意。”

    贾政道:“什么好旨意?”

    甄应嘉道:“近来越寇猖獗,海疆一带小民不安,派了安国公征剿贼寇.主上因我熟悉土疆,命我前往安抚,但是即日就要起身.昨日知老太太仙逝,谨备瓣香至灵前拜奠,稍尽微忱。”

    贾政即忙叩首拜谢,便说:“老亲翁即此一行,必是上慰圣心,下安黎庶,诚哉莫大之功,正在此行.但弟不克亲睹奇才,只好遥聆捷报.现在镇海统制是弟舍亲,会时务望青照。”

    甄应嘉道:“老亲翁与统制是什么亲戚?”

    贾政道:“弟那年在江西粮道任时,将小女许配与统制少君,如今已经三载.因海口案内未清,继以海寇聚奸,所以音信不通.弟深念小女,俟老亲翁安抚事竣后,拜恳便中请为一视.弟即修数行烦尊纪带去,便感激不尽了。”

    甄应嘉道:“儿女之情,人所不免,我正在有奉托老亲翁的事.日蒙圣恩召取来京,因小儿年幼,家下乏人,将贱眷全带来京.我因钦限迅速,昼夜先行,贱眷在后缓行,到京尚需时日.弟奉旨出京,不敢久留.将来贱眷到京,少不得要到尊府,定叫小犬叩见.如可进教,遇有姻事可图之处,望乞留意为感。”

    贾政一一答应.那甄应嘉又说了几句话,就要起身,说:“明日在城外再见。”贾政见他事忙,谅难再坐,只得送出书房.

    贾琏宝玉早已伺候在那里代送,因贾政未叫,不敢擅入.

    甄应嘉出来,两人上去请安.应嘉一见宝玉,呆了一呆,心想:“这个怎么甚象我家宝玉?只是浑身缟素。”

    因问:“至亲久阔,爷们都不认得了。”

    贾政忙指贾琏道:“这是家兄名赦之子琏二侄儿。”又指着宝玉道:“这是第二小犬,名叫宝玉。”

    应嘉拍手道奇:“我在家听见说老亲翁有个衔玉生的爱子,名叫宝玉.因与小儿同名,心中甚为罕异.后来想着这个也是常有的事,不在意了.岂知今日一见,不但面貌相同,且举止一般,这更奇了。”

    问起年纪,比这里的哥儿略小一岁.贾政便因提起承属包勇,问及令郎哥儿与小儿同名的话述了一遍.

    应嘉因属意宝玉,也不暇问及那包勇的得妥,只连连的称道:“真真罕异!”

    因又拉了宝玉的手,极致殷勤.又恐安国公起身甚速,急须预备长行,勉强分手徐行.贾琏宝玉送出,一路又问了宝玉好些的话.及至登车去后,贾琏宝玉回来见了贾政,便将应嘉问的话回了一遍.

    贾政命他二人散去.贾琏又去张罗算明凤姐丧事的帐目.宝玉回到自己房中,告诉了宝钗,说是:“常提的甄宝玉,我想一见不能,今日倒先见了他父亲了.我还听得说宝玉也不日要到京了,要来拜望我老爷呢.又人人说和我一模一样的,我只不信.若是他后儿到了咱们这里来,你们都去瞧去,看他果然和我象不象。”

    宝钗听了道:“嗳,你说话怎么越发不留神了,什么男人同你一样都说出来了,还叫我们瞧去吗!”宝玉听了,知是失言,脸上一红,连忙的还要解说.

    话说宝玉为自己失言被宝钗问住,想要掩饰过去,只见秋纹进来说:“外头老爷叫二爷呢。”

    宝玉巴不得一声,便走了.

    去到贾政那里,贾政道:“我叫你来不为别的,现在你穿着孝,不便到学里去,你在家里,必要将你念过的文章温习温习.我这几天倒也闲着,隔两三日要做几篇文章我瞧瞧,看你这些时进益了没有。”

    宝玉只得答应着.

    贾政又道:“你环兄弟兰侄儿我也叫他们温习去了.倘若你作的文章不好,反倒不及他们,那可就不成事了.”

    宝玉不敢言语,答应了个”是”,站着不动.

    贾政道:“去罢。”

    宝玉退了出来,正撞见赖大诸人拿着些册子进来.

    宝玉一溜烟回到自己房中,宝钗问了知道叫他作文章,倒也喜欢,惟有宝玉不愿意,也不敢怠慢.

    正要坐下静静心,见有两个姑子进来,宝玉看是地藏庵的,来和宝钗说:“请二奶奶安。”

    宝钗待理不理的说:“你们好?”因叫人来:“倒茶给师父们喝。”

    宝玉原要和那姑子说话,见宝钗似乎厌恶这些,也不好兜搭.那姑子知道宝钗是个冷人,也不久坐,辞了要去.

    宝钗道:“再坐坐去罢。”

    那姑子道:“我们因在铁槛寺做了功德,好些时没来请太太奶奶们的安,今日来了,见过了奶奶太太们,还要看四姑娘呢。”

    宝钗点头,由他去了.

    那姑子便到惜春那里,见了彩屏,说:“姑娘在那里呢?”

    彩屏道:“不用提了.姑娘这几天饭都没吃,只是歪着。”

    那姑子道:“为什么?”

    彩屏道:“说也话长.你见了姑娘只怕他便和你说了。”

    惜春早已听见,急忙坐起来说:“你们两个人好啊?见我们家事差了,便不来了。”

    那姑子道:“阿弥陀佛!有也是施主,没也是施主,别说我们是本家庵里的,受过老太太多少恩惠呢.如今老太太的事,太太奶奶们都见了,只没有见姑娘,心里惦记,今儿是特特的来瞧姑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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