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 湘夫人 （5）

    柳素走的不快，一步步像踏在棉花上，浑身烫得如遭火炙，想来是急火攻心，得了急病。她却咬着牙不吭声，领着江晋一路走着。

    江晋也不着急，双手环胸，跟在她后面。

    过往的仇恨与尴尬横亘在两人之间，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沉默一路，两人转到后院冶铁处。

    柳素带他径直走进一间房，推开看似厚重的门，却有石阶横在眼前。

    原来是一间地下室。

    江晋随她进去。

    乍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

    偌大的室内摆满了兵器，刀枪剑戟样样齐全，全被码得整整齐齐，放着锃亮的光，粗粗估略，少说也有几千件。

    柳素指给他看：“成品都在这儿了。”

    江晋顺着室内走了一圈，问道：“你做这些干什么？”

    柳素抚抚身边摆的兵器，并不说话。

    江晋哂笑：“原来不惜牺牲江家基业，牺牲我，换来的只是这些死物！柳素，你可真是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离开的时候，江晋走的飞快，柳素追的辛苦，只好出声喊他：“江晋！”

    江晋猛地顿住步子，回头看她，眼中尽是尚未散开的怒火。

    柳素只作没看见，道：“江晋，张家不是小门效，这样一夜被屠门，官府一定会追究。”

    江晋笑起来，却笑得阴鸷：“真是劳你挂心了。只是现在新帝刚坐稳江山，忙着打理他的朝廷呢，哪有心思关心地方的事务，只要好处够多，知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说起来，”他好像忽然来了兴趣，一步步走进柳素：“你不奇怪吗？江家的钱都被你洗劫一空，我哪来的钱行贿？”

    柳素也步步后退，不知他要说什么。

    江晋依旧挂着诡异的笑：“真是讽刺，当日拿出四分之一的家产为你打造了一套首饰，可惜单单这个你忘了带走了。”

    柳素与他僵持：“江晋，以你的能力，那些钱足够你白手起家！”

    江晋摇头：“小素你可知道，是什么让我撑到现在？”他伸出手，直直指着她：“是你，要报复你，要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回报给你！小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素嘴唇颤抖着，那一刻，江晋身上散发出的怨气真的让她害怕，内心升起强烈的愧疚，终于梗着声音问他：“江晋，你怎么与那些飞贼扯上关系？他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江晋猛地将她推倒墙上，皱着眉头，一副厌恶至极的表情：“柳素！收起你这副嘴脸！你觉得你有资格这样说吗？”

    看柳素依旧不死心的盯着自己，他忽然笑笑：“好啊，告诉你！晋商生意通达四海，又以诚信为本，街角三教九流的朋友数不胜数，就是你说的这伙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在听说江家出事后，第一个赶到，赴汤蹈火要报江家滴水之恩。与他们相比，柳素你不觉得自己才是最无耻的吗？”

    他说完，身边忽然跑过很多人，手里拎着桶端着盆，急急向他们刚出来的地下室而去。

    柳素心里“咯噔”一下，哑声问：“他们要干什么？”

    江晋冷哼一声：“处理掉那些死物。”

    “处理？”柳素怔住：“怎么处理？”

    “烧掉扔掉怎样都好，总之我看着他们心里别扭。”

    “不！”柳素惊叫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指甲不觉都掐进去：“江晋，不行！快让他们住手！快点，你不能这样……”天地慢慢搅在一起，越搅越快，把白光也搅进去，只留给她黑暗，她终于脚下一软，昏死过去。

    她做的努力，统统都白费了。这是报应，一定是报应！可是她又什么错？她只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她一出生就注定要完成的使命，所有九骑都要背负的使命。

    可是她遭报应了……她一定是做错了，连爹也不愿意原谅她了，所以让她的努力统统付诸东流。

    她一定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