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19）

    身边响起一诺悠悠的声音：“三哥，你几天没吃饭了？”

    从听到她怀孕的那刻起啊，他都忘记吃饭喝水睡觉。

    然而徐晚舟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的望着窗外的月，看也不看一诺一眼。

    一诺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有些局促的看看安静的徐晚舟，有些话却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两人就这么静静对着，只有惨白的月光在两个人身周逡巡流转，像是冷冷的霜华一般，寒冷透骨。

    他是怎样骄傲的人，可是却原谅了她一次次的背叛。每一次，她在他心上捅一把刀，他都忍着疼，跟她讲：“没事儿，你别哭，不疼。”因为知道，如果计较，就要分别。他宁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不要同她分别。一想到要分开，他的心就酸涩的发疼。

    可是她总有本事一刀一刀的捅他。他说不疼，可是她怎么就忍心一刀一刀的捅他呢？

    半晌，徐晚舟终于开口：“一诺，你还跟着来干什么？”

    一诺愣了一下，心里狠狠抽了一下。他是觉得，她连跟着他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一诺的声音有些颤颤的，然而却坚定：“三哥，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算死，我也要同你死在一起。”

    徐晚舟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何苦？”

    一诺知道他在意什么，急急辩白：“三哥，我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同杜汀没有任何关系。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错也没有，我不能就这么让他糊里糊涂的没了，而且你也知道，我自小被父母抛弃，我不要做那样的人，三哥，你能懂我吗？”她说着说着，抓起徐晚舟的手用力握了握，就像以前她犯了错，徐晚舟懒得同她讲话，她就会握着徐晚舟的手，无辜的看着他，这个方法总是奏效。

    然而徐晚舟却淡淡将手抽出来，不看一诺一眼，兀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头发，缓缓道：“安一诺，你是九骑的人，你要跟着九骑我也没法拦你。但是你要清楚，你我的缘分……”他顿了顿，接道：“就到这里为止了。你嫁娶生育与我无关，我生死伤亡亦与你无关。”

    一诺身体震了震，鼓起勇气一般，一把又抓住徐晚舟的手：“三哥，你是再也不要我了吗？”

    徐晚舟转过身，目光里闪着残忍的光，嘴角轻轻扬起，声音轻轻的，然而说出的话却似利刃，足以将她凌迟：“你不想想，你还配吗？”

    一诺呆呆的任由徐晚舟抽回手，有些踉跄的走出房间，外面的月亮斜了，原来床边的光移到了屋门口，将一诺瘦削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一诺的手还保持着拉徐晚舟的姿势，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也滑稽的抬着手，久久在月光中伸着，是乞怜的姿势，她是这么卑微的乞求着，然而他不仅不给她机会，还无情的戏谑嘲讽她一番。

    良久，一诺有些僵硬的手终于缓缓垂下，滑到腹部，轻轻摩挲着。一诺转过身，今晚的月亮太大太亮，让人看了徒生伤感。她微微仰着脸，眼角的泪终于伺机滑下。

    有时候，爱情就像这月光，你看着又白又亮，照在身上晶透晶透的，可是你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本来就是虚幻的东西，如何保存？

    徐晚舟脚步虚浮的走出房间。他终于还是说了。他和她，将永远分离。

    其实他又何尝不在乎，他颤抖着将话说完，将死未死的心，最后被自己一刀利利落落的摘掉。

    他觉得走了很远的路，仿佛又只是走了几步，正不知往哪儿走的时候，身后忽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柔声道：“跟我来。”

    好像的清湘的声音。

    谁的声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不知道往哪儿走的时候，有人及时出来，拉了他一把。那个人是谁？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怕这个时候，此刻，自己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如此强大，瞬间侵占他的每根神经，让他欲哭无泪。

    他乖乖跟着清湘进了一间房。房间里燃着香，幽幽的绕在鼻间，更是催眠一般让他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有人在给他脱衣服，耳边是清湘满含深情的话：“晚舟，来我这儿。我永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