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我厌倦了……
碧涛楼是京城第一戏楼,亥时末,刚刚褪去热闹繁华的大戏台上,此时只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大红的贴身长衫,量身定做,衬得其身形修长挺拔,肩膀袖口处乍然绽放的素心荷,有种最纯净的色调最妖娆的姿态,瑰丽无边。
秋长情仰首,视线从舞台上的悬梁、天顶流过,慢慢向下看来,一一扫过台上的精致装点装饰,最终落在观众席上,微微失神。
他是为舞台而生的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最想待的地方是观众席。
“尊主,湘戏园的蔡掌柜、碧涛楼的丁掌柜、还有其他几处产业的掌柜们都回了,尊主还有何指示,但请吩咐。”四大莲座之日照,走过来禀报。
“他们对我的决定可有异议?”秋长情直直的盯着观众席上的某点漆黑处,淡淡出声,背负的双手拢藏在宽大的衣袖中,细致的把玩手中的玉扇。
“没有。”日照躬身,如实回禀。
“范叔也没有意见?”秋长情疑惑看他。
“范老先生确实提出不满,对尊主贸然结束京城一切部署,十分不解,口中叨念着‘临门一脚,难成大器。’八个字,之后随丁掌柜离开了。”
“日照,你跟范先生是看着我长大的,是不是也有他那样的疑惑和看法。”秋长情唇角微动,漂亮的眼眸中闪着幽光,忽明忽暗。
“尊主,属下只遵从您的决定,不敢有其他任何想法。”
“范先生说得没错,我们隐忍部署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而我却放弃,只因,我厌倦了……”秋长情的唇角微微上挑,似是嘲笑自己。
他不等日照回应,继续自说自话道:“我今天悄无声息的潜去行宫,见到了那个人,行将朽木,垂垂老矣。其实,杀人不过头点地,看他那样艰难的喘气,艰难的咽食,艰难的行走,我觉得很痛快,比一刀了结了他更痛快!”
“我娘那样风华绝代的人,却逃不过一个‘情’字,终因他织就的牢笼生出怨恨,加诸在我身上的不仅仅是痛和苦,我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也是恨的,我从不知道快乐为何物,可我遇到了她,我只要看着她,哪怕她给我的是冷眼,看着她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扭转情势,积极向上,我便觉得愉快,心里的恨就不记得了。”
“哼……该死的臭丫头……如果早一点遇上……哪怕早一天遇上,多好。”秋长情低眉叹息,唇角犹自挂着微笑,一想到她,不自觉的便会笑起来,连带周身阴沉的戾气也会随之无形消散。
日照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沉静精锐的双眼深深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感慨良多,却沉默不语。
秋长情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来,眼角余光扫到贴身的侍从眼睛里的欲语还休,他知道日照想问什么,便开口解释道:“虽然她是意外,在计划范畴之外,也不影响最终的结果,可因为她,我想收手。皇上要找的人,我却要维护隐藏,如不及早抽身,带她离开,将会后患无穷。”
似是想起某事,秋长情偏头盯着日照问道:“夜鹰还没有消息?”
“没有。”日照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道:“夜鹰亲自跟踪尾随他们,对方施了障眼法,故而跟丢,今次刚传了消息,那人拎了一袋子金子指明找燕燕姑娘,可才一个时辰便离开,同样在关键时刻,我们派遣的人弄丢了目标。”
秋长情没说话,面沉如水,在脑海里快速过滤史乌笛接触过的人,试图找出那个神秘男人的背景。
很明显史乌笛认识那个男人,他也是冲她来的,会是哪路人马呢?
史怀勋离开京城后就失踪了,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女儿还没有死,派个陌生面孔的人来接触?可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几乎足不出户的史乌笛在飘香院。
又或者是皇上派的另一拨人在找史乌笛?
若是,那就是他的出现,惹来皇帝的格外注意,从而猜到些什么。
如此看来,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他必须尽快带史乌笛离开京城!
至于那个史乌笛认识的神秘男人,只要她还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就不怕查不出他的来历!
次日,萧无敌看《鲜文志》有许多疑问想要询问宝爷,以求解惑,派人去请宝爷,结果回复的人说,张宝重病卧床,不能赴约。
萧无敌详细询问之下,才得知,昨天晚上张宝跟皇甫阑烨一起出去之后,被他拉去决斗,宝爷自然不敌,被海扁了一顿,然后就躺床-上起不来了。
萧无敌当张宝是朋友,她自己受到特别待遇,没办法出去飘香院,只得派弄梅跑腿,带上礼物过去嘘寒问暖一番,同时,她联系韩庚,让二师兄呆在宝爷身边。
如此,既给二师兄解决了失业问题,又帮张宝找了个贴身保镖,宝爷人身安全系数直线上升至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三丈以内!
宝爷感动得泪牛满面,从小到大,他就没碰到过这么关心他、替他着想的人,不仅对韩庚特别礼待,还给他开了高工资,主仆相处径。
经此之事,萧无敌对皇甫阑烨有了新的认识,觉得他幼稚,太幼稚!
心思几转之后,她觉得这个毛躁冲动的皇甫阑烨与自己认识的那个温吞散漫、冷静自制的人,个性脾气方面相差实在太大,尤其是他诡异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和离开方式,不得不让她心存疑惑。
接连几天,皇甫阑烨都是天一黑就出现,待一个时辰,跟她说说话,然后迫不及待的离开。
她问及他为何这样,他回她,他在京城世子府里当差,世子格外开恩,每天只允许他离开一个时辰。
她问他来飘香院所花费的银子从何而来,他回她,有贵人相帮,挣一点借一点,就够了,他会挣银子替他赎身,养家糊口,让她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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