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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烈焰城西南,朱雀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大街两旁,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果品玲琅满目。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寺庙,红砖青瓦。庙门口一座宝塔香炉香烟弥漫,好一派庄严景象。

    庙门两副对联分别是“试问本来无一物,更从何处悟三生“。左右两个石狮子十分的形象,这便是王城最大的寺庙圆觉寺。圆觉寺不远便是王城的监狱所在,二十多年前,这儿本是一片平地,那场平叛之战中,这儿曾经是行刑场,无数的叛徒、战犯、甚至是无辜者在这里丧生,鲜血和杀戮带来的恐慌至今仍然在一些老人的记忆中留下着不可磨灭的阴影。战后多年这儿依旧寸草不生,夜里,风中常常带着瘆人的声音。人们都说这里阴魂不散,常常在夜间哭嚎。人们的恐慌有时候比瘟疫还要可怕,国君下令,在这里建立了这座寺庙,期望能用无边的佛法平息这儿的亡魂和怨气。

    寺庙不远处的一个茶楼的侧面,堆放着许多陈旧的木器,里面的角落里,没有人发觉到地面上,一块石板似乎在移动着,“砰”,一阵灰尘散去,地面上多了一个口子,三个人从地底爬了出来。

    “这儿是?”说话的,便是曹公绩,这儿便是邢三有当年挖出的密道出口。

    “嗯,这儿是朱雀大街。”承欢小声答道,一双眼睛的盯着周围的一切,目光中有些欣喜,“我们出来了。”

    “嗯,我们出来了。”欧阳燚微笑着轻抚孩子的脑袋,一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烟袋,又拿出些许烟草填上,“多亏了你啊。”

    孩子笑着,从路口跳了出来,眼光立刻被路边一个摊子上热腾腾的馒头吸引住了。曹公绩笑着正准备从拿些银子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这时一阵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声音的源头便是欧阳燚的肚子。

    “舍粥了,舍粥了,圆觉寺舍粥了!!”外面嘈杂的声音想起来,不少人都在往寺庙的边上跑着,三人的目光不禁被吸引过去,只见圆觉寺的侧门外,几个青年僧人往外面搬着几个木桶,桶中的热气传来阵阵的米香,无数人冲上前去自发的排起队来,承欢也想过去,回头看着两个大人,试探性的问道:

    “两位恩公,欢儿去舍三碗粥……”

    欧阳燚笑着摇摇头:“一起吧,都这个时候了吃饱肚子才是正理。”三人便一起上前排起队来。排队的人大多面黄肌瘦,看得出都是住在附近的饥民,曹公绩对于他们自发的排队很是好奇,一般说来,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们很少有能守礼的,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时候不是一句虚言,便向前面的一个青年问道。

    “你们都饿成这般了,为何还愿意慢慢地排队啊?”

    那青年闻言回头向曹公绩看去,见其打扮不像是穷人,便一脸鄙夷的说道。

    “你这厮是哪里来的,一副奸商的样子,来这边讨得什么粥?佛爷可怜我们穷人的一碗粥你们也要抢不成。”话音响起,周围很多人都向他望来,纷纷指责起来。这时,一个型尚走上前来。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都有的都有的,”说着看见了曹公绩,不禁一脸的不解,上前到了说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也是来舍粥的?”

    “误会误会啊,我是前来投靠亲人的,不慎在昨日里被小偷偷去了身上的盘缠,真真是身无分文了,今日见贵寺发善心舍粥,特来讨一碗粥。”曹公绩连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型尚见着中年人倒也不似作伪,行了一礼便向周围解释道,“众位施主莫要慌,这位施主也是遭了厄运,流落至此,大家行个方便可好。”

    话音落下,周围便安静下来,型尚向周围行了一礼便回去了,之前的青年也向型尚和尚点点头,回头对曹公绩说道。

    “原来是在这样,倒是一场误会,佛爷的粥救人不分地域,等着吧,会有你的粥的。”

    曹公绩更是好奇,开口问道,

    “为何这型尚的话,你们都如此信服?他道我是好人你们便信了。”

    “你这家伙怎么如此聒噪,”那青年皱皱眉,说道,“圆觉寺的大师傅,都是有大神通的罗汉,便是小师傅是有慧眼的,晓是非,辨善恩。便是这一人一碗粥都没有敢重复冒领,之前有人贪心排了两次队,舍粥的师傅当时便发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不守规矩。”

    “若是不守规矩,便再领不到粥了吗?”

    那青年探头看看,见排队还有一时,转过身继续说。“那也不是,一看你就是六根不净的俗人,这世上哪有记仇的菩萨,舍粥是救人的好事,只是圆觉寺是大寺,香火旺盛,常常有大户有意行善举,修桥铺路的也大多是让圆觉寺主持事宜,我们随是穷,但也不是不愿做活的懒人,每次有活儿都是从我们这里选的人,到时候有白面馒头吃每天还有工钱,若是不守规矩的人哪里轮得上,再说你问我为什么排队,这先来后到的不是也快些不是。”

    曹公绩闻言若有所思,这圆觉寺的善行自不用说,这御人之道却实在不简单,却背后不知是否有高人指点。这时,忽然听到身后人声嘈杂,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两队兵马。

    “糟了。没想到还是没有躲开。”欧阳燚暗暗骂道。只见得那两队兵马封锁了圆觉寺周围,人马分开,打中间一匹暗红色高头大马踱步而出,马上持鞭者,不是当朝三王爷钟离风又是何人。

    钟离风骂骂咧咧的跳下马来,只见其头戴镔铁狮子盔,身穿赤铁重甲,肩上的浮雕刻着龙三子嘲风。甲叶随着这一步步走来相互碰撞着,俨然是佛门金刚下凡。只听得他嘴上骂骂咧咧的。

    “你们这帮秃驴在此地聚众,必是心怀不轨。都给本王围住,一只耗子也不能放走。”

    人群在恐慌中,此时都一言不发。舍粥的几个僧人上前给王爷行了礼,解释道:

    “阿弥陀佛,王爷,这些都是本地的百姓,寺里就是舍粥救人,谈何心怀不轨啊。”

    钟离风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这帮秃驴自打有了靠山确实越来越放肆了,“你这秃驴倒是生了一双利嘴啊,本王正在全城搜查叛贼,全城就差你这一处没有查过了,你敢说就不在这儿!?”

    “王爷明鉴,我们这儿是佛门清修之地,容不得贼人的。”和尚解释道。

    “你他奶奶的,说谁是贼人。”钟离风大怒,手上的鞭子便要落下,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

    “三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话音落下,只见得寺门大开,一白衣青年走出,只见其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眼光中一天坦然容不得一粒沙子。来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却一身任侠的装束,腰下陪着一把宝剑,剑鞘上,刻着狴犴怒视。此人,便是七王爷钟离靖。

    狴犴,形似虎,龙之第七子。它平生好讼,天性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

    “原来是老七啊,今日是要管我的闲事吗?”钟离风笑起来。

    “三哥好久不见啊,今日怎么想起来到圆觉寺来。”钟离靖走下石阶,迎着钟离风不善的笑意走上前去,“七弟好打抱不平,但也不是无理取闹之辈,今日您围上这佛家清净之地,总得有个缘由吧。”

    “呵,这话一出,我要不说明来意便是无理取闹了是吧。”钟离风收起了笑意,“若是老子今日就要无理取闹了又如何。”话音落下,众人都决定心口一滞,空气中一股浓浓的寒意散开来,身上一阵阵无力感传来,这便是三王的势。让人身处地狱般冷冽的势。欧阳燚略皱了皱眉,这些年,这个老小子倒是没有虚度光阴啊。

    “那小弟只能抱歉了,您也知道小弟的怪脾气,这天大地大大不过法理两个字。”钟离靖依旧保持着身姿,一股阳光般的暖意笼罩全身,手渐渐地触摸上自己腰间的宝剑。“若没有个理字,小弟便要向三哥讨教一二了。”

    半响,两人没有说一言,也没有一个动作。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

    “也罢。”钟离风开口打破了僵局,“我今日是来捕捉叛逆的。”

    “三哥明鉴,这里是佛门,哪来的叛逆,你觉得有人能藏身在此处吗?”钟离靖答道。

    “呵呵,那就是说,若是我发现了叛逆,你便不会阻拦是吧。”钟离风抬起头笑着,忽然一掌便攻向了人群中的那个老迈的身影,“老贼,何处躲!”

    欧阳燚大惊,不知自己何时被发现的,连忙伸手一掌迎了上去。双掌相触的一瞬间两人俱被弹开,钟离风连退了七步方才停住,而欧阳燚却跌坐在地上,口中一口鲜血涌上来,又自行咽了下去。

    “老家伙,你始终还是老了。”钟离风大笑,又是一掌袭来,欧阳燚不敢大意,操动内力全力击出了这一击,两人再次弹开,而那掌风在空中相撞,一股劲力袭向了不远处的承欢,孩子被打飞在地,昏死过去。

    “呵呵呵,在集市让你逃了一次,今天跑不了了吧。”钟离风笑着又是一掌袭来,欧阳燚心说不好,却再无余力相抗了。只闻到一股旃檀香。不知何人挡在身前,只看到袈裟的纹路,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三王爷,佛门清净之地,不可行凶啊。”

    钟离风只觉得一股巨力将自己逼退,眼前是一个中年僧人,身穿七宝袈裟,皮肤白的如胡人一般,低眉顺眼带着一片慈悲,周围的气息平和下来,只刹那间,自己的势已然被化解了。

    “老五,这人是叛贼钟离羽的部下,交给我。”钟离风抬起头,说道。

    “阿弥陀佛,明日便是朝会,钟离羽是否是叛逆,自有父王做主。”此人,便是五王爷钟离泰,本是当朝国君钟离弘与前皇后欧阳燕唯一的儿子,自其母后去世便剃度出家在此。

    “钟离泰,你是要保他们是吗?若是包庇叛逆者,同样视为叛逆。”钟离风狠狠地说道。

    “我自出家时,父王便许得我一寺之人不受于刑,不拘于法。”钟离泰低下头看着昏过去的两人和不远处脸色铁青的曹公绩。“他们已是在我寺的土地上了,父王的旨还在佛堂上挂着,要随我一观吗?”

    钟离风略侧过头,看到钟离靖也冷冷的看着他,便知道今日讨不了好了,想那欧阳燚中了我的巨灵神掌,几日内都调养不过来。便摇摇头。

    “好吧,那我便先饶他几日,走!”说罢,带着士兵离开了。

    钟离泰叹了口气,回身向寺门走去。

    “把他们几个领进来吧。”

    远处,钟离风在马上回过身来,眼睛恶狠狠得盯着逐渐远去的圆觉寺,紧握着马鞭的拳头上一道道青筋暴起。

    “老五,老七,便忍你们这一日,明天,便是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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