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狴犴斗驳（二）
夜，禅房中只留下了欧阳燚和圆觉寺方丈两个人。欧阳燚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方丈拿起被放在佛堂前的木鱼，轻轻拭去了上面的灰尘。
“多少年了，却还是死灰复燃啊。”方丈说道。
“是啊，当年的一念之仁，如今却是后患频生，降魔之道，难啊。”欧阳燚喝了一口茶，“师兄，你还是出山吧，这天下乱成这样，你这佛门清净，保得住吗？”
“乱吗？当年以为的降魔，又保了几年的安宁？这世界何时不是乱的，人心乱了，世界就安稳不了。”老和尚坐在蒲团上，却是闭上了双眼。
“今日是来得及救，有来不及救的时候，这天下就要群魔乱舞了，你不降魔，魔便要祸乱人心，你于心何忍啊？”欧阳燚说道。
“阿弥陀佛，魔由心生啊，人心不安，天下不宁。善恶只在一念间，便是恶魔，也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儿，便是成佛之地，我救得了的是他的伤，我救不了的是他的命。天下之大，不缺一个老和尚来除魔卫道。”老和尚睁开眼，慈眉善目间具是坚定。
“唉，你我都老了。”欧阳燚说着，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来。
“他要走，你留不住。”老方丈睁开眼，说道。
第二天，上午。圆觉寺的早课刚刚结束，后院的清净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一个型尚跑到了方丈的禅房门口，火急火燎得敲着门。
“方丈方丈，不好了，那个昨夜里歇在东厢房的施主不见了。”
“吱——”门打开来，方丈走出门，却是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留不住，便随缘吧。”
比武场，七王爷钟离靖见许一岚在最后的时刻赶到，却是笑了，他缓缓地拔出宝剑。一个垫步便冲上前去，一剑直刺过去。
剑停在许一岚的鼻尖还有寸许的地方，许一岚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面不改色。
“恩，我就说老九的人，不会是临阵脱逃之辈，确实有些胆色。”
许一岚直起身子，说道：“让王爷久等了。”
“无妨。”剑被慢慢收回，钟离靖看着许一岚腰间空空如也，皱了皱眉。“你的兵刃？”
“小将用的是枪，但是今日没有带来。”许一岚笑着，脸上挂满了自信，“王爷使剑便是，小将接着。”
“呵呵呵呵，有意思。”钟离靖笑着一挥宝剑，剑脱手而出，刺入身后的青石板中，只余得剑柄在外面轻微地颤抖着，说着一记重拳挥向许一岚，许一岚单臂格挡，却是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离靖又是一记侧踢撩向心口，这次用双臂格挡住，再次被击出去。紧接着，眼前又是一拳轰了过来。
许一岚略侧过身，一记直拳也轰过去。
两拳相击，便听得“铛”的一声，如同金铁碰撞的声音一般，眼前尘土飞扬。待尘埃落定之时，只见两人都被逼退到擂台的边缘，地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印记，便是后退时两人的脚下踩出来的。
钟离靖的目光，渐渐犀利起来。这几天的比武，终于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轻轻摞起来自己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具是兴奋之色。
许一岚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个七王爷的面前似乎不值一提，但是有了昨天的教训，却还是保持着冷静。两个人都没有率先拿出自己的势，因为旗鼓相当的对决，势压不住人，便要反被对方所制。不远处，七王爷站在那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一股压力却还是缓慢逼来，仿佛间，许一岚的脑海中闪现了自己无数种向他攻击的方式，却又一次次被他化解。
攻，无懈可击。守，无机可乘。
似乎没有任何机会啊。许一岚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自己拖不起啊。
昨夜，圆觉寺禅房。
“这里是哪里？”许一岚挣扎着坐起身。
“这里是圆觉寺，你走不了。”一个老和尚正在一旁运功调息。
“我一定要走！”许一岚心里想着，胸口之前那股强横的寒气似乎已经消失了，但是一阵阵无力感却传来。以现在自己的状况，明日能有几分胜算。
“你一定要走？”老和尚却还是闭着眼睛，“他们送你来这里，便不会让你再去送死。年轻人，莫要执着啊。”
“有些人，不能辜负。”许一岚说道。
“忍一时吧，若是一定要走，切记近日内不可与人交手。”老和尚睁开眼，看向许一岚的目光，却又摇了摇头，“罢了，你自己调息吧，这里有一颗药丸，能保你的内伤一个时辰不可发作。好自为之。”
说完，老方丈站起身，却是推门出去。
“怎么样了？”门外，是羽的声音。
“阿弥陀佛，莫急，他的尸毒我已经化解了，但是他未免毒气攻心强行封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却是在冲击中受了内伤，现在还是昏迷中。几日内自可痊愈，现在只能静养，不可探视。”
身旁的小桌上，一枚金色的药丸泛着光泽。
一个时辰，我只有一个时辰。许一岚想着便冲上前去，一记直拳击了过去。
钟离靖略往后退了一步，这小子的力气不必自己小多少，不可大意。果然，一拳未果，第二拳又轰了过来，这一次钟离靖没有躲避，一掌击出去，许一岚却是侧过身一掌削向钟离靖的手肘。钟离靖丝毫没有惧色，长臂一抖，携着巨力荡开了许一岚的手掌，又是一记冲拳打过去，许一岚连忙退后躲避。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小楼上，南宫云珠很是意外。
“恩。”南宫鲨看得很是过瘾，这二人都是势大力沉的套路，一招一式都是光明正大。那小子输在没有江湖对决的经验，但是多年在战场上练就的武艺却是直截了当，弥补了自身的不足。不过这小子不过几天的功夫，却是又长进了，方才那一拳轰过去却知道留了几分余地，紧接着又从侧边继续攻击，虽说还是被化解了，但是那原本刚劲有力的身手变得刚柔并重，多少人都是多年的拼杀才能练得，这小子的潜力真是惊人。
茶楼上，九王爷钟离羽焦急的看着擂台上的交手，见二人再次分开便用传音入密和许一岚喊话。
“一岚，下来。”
许一岚长叹了一口气，一步步向后退去，却是退到了场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行为用意何在。
“羽，我不能输。”
忽然，他回身一掌击出，便是再强劲的掌风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远攻击。渐渐得，空中的气劲凝成一只奔腾的野马形象，直逼钟离靖而去。
终于沉不住气了吧，钟离靖看着远远袭来的掌风，抬起右臂，便要用单掌相接。此时许一岚已经先起了势，若是能够在自己的气势未起之时便能化解他的力量，便能后发制人。
那半透明的野马气劲却是越来越快，渐渐得显出青色的身形。常言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气劲也是一样。但是这气劲便是像是冲起来的马儿，越是加速，便越是迅捷。
好一招“骏马奋蹄”！
钟离靖见这情况，原本的手掌忽然化为利爪形状，抢一步向那气劲抓去，仿佛间，手上的气劲凝成一只巨大的虎爪形状，却是硬生生停住了那野马桀骜不驯的身形。
说时迟那时快，许一岚不知何时冲在自己的气劲之后，又是两掌击出，那匹原本被挡左便渐渐淡下来的身形此时又是变得更深。马儿原本停下来的步子又慢慢得向前迈去。
钟离靖此时才知道自己太过轻敌，一步步被向后逼退。许一岚跑过来的身影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大喝一声，身后忽然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白虎身形，那巨虎举起巨掌，一下子便把那马儿拍在地上，又是一爪子抓向飞奔而来的许一岚。
许一岚看着迎面而来的巨掌，却是左右躲闪着，每一次都是在分毫之间躲避开了，但是越躲身形便是越快，渐渐得只留下一个个影子，甚至消失不见。
那白虎大怒，每一掌都带着千钧之力，打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爪印。在飞扬的灰尘中却是显现了一个身影。那白虎便向那儿扑了过去，却是避无可避。
那灰尘中显现的身影被老虎扑得粉碎，却是一个残影，白虎却是预先知道一般，虎尾向后一扫，只听得“轰”得一声，一个身影和虎尾在半空中相撞，确实借着虎尾的力量，一下子跃入空中，一只看似马儿一般模样的影子在空中显现，却是不比白虎小上分毫。那马儿头顶生角，蹄下却生有利爪，一爪便要踩在白虎的身形上。
神驳食虎！！
那白虎眼看便要被那利爪踏上，却是顺势一翻，躲过这一击，却是站起身子，两记前爪向那类马神兽扑了过去。那马儿背对着白虎，一记后踢顺势向后蹬去，半空中又是一声巨响。
渐渐地，马儿和白虎的身影散去，比武场上，却是钟离靖半空中劈下来的双掌和许一岚的一记侧踢撞击在一起。
驳，似马，以虎豹为食！
狴犴，似虎，实是龙种！！
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