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袖唐(八)
只见唐皇的脸距离蔺如初的脸越来越近,却忽然调转了方向,向蔺如初的耳边凑去。只听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如果不想被剁成几块,待会就老老实实的闭起沉到水中去!”他话音刚落,一把将蔺如初推回了水中,与此同时,三支尖厉的黑羽箭擦着唐皇的耳朵飞了过去,钉在他背后的树干上。唐皇麻利的翻身跃起,拿下手上的手镯一抖,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二轮的乱箭如期袭来。他“嗖嗖嗖”几下格挡开。这是,一道白影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蹿了过来。那白影手中似乎拿着一个网状物,劈头盖脸的朝唐皇面上蒙去。那网的做工十分精巧,不过刚沾上唐皇的身体,蔺如初就发现刚才还强横还击的男人似乎力有不怠,和白影拆招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那白影不知什么时候又散出了一股白色粉末,唐皇骤然闻得一股异香,须臾间就昏了过去!那白影很满意唐皇的反应,只见他停止了几近风速的穿梭跳跃,终于立定。蔺如初定睛一看,居然是,嗯,一个猴?不对,他只是头像猴而已,身体还是人。一个人?那猴脑袋也不能忽视不是,嗯。算了,人身猴面人好了!待蔺如初终于打定主意如何称呼它的时候,他发现,那猴面人已经将装着唐皇的网子紧了紧背到了背上!迈开大步准备开拔了!
她也顾不得衣冠整不整,从水中站起身来爬到岸上指着猴面人道“π那猴面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贫道面前居然敢强抢……”那词怎么说来着?蔺如初一时想不起来。“反正你把他给贫道放下,否则贫道立刻收了你!”
那猴面人见了蔺如初如此行止,却忽然似满面通红的转过身去。“姑,姑娘,您,您好歹穿好衣服啊。”
蔺如初囧了。这个时候,作为一只妖怪不是该要么放人跑路,要么怪叫一声扑上来跟她大战三百回合么?怎么蹦出这么一句?
“少废话,给我放人。”蔺如初也顾不得什么衣服不衣服,眼见唐皇昏迷不醒,她非常担心他是否有性命之忧!
“他没事,只是中了迷药,姑娘,现在已入秋天,秋风冷硬的很,您刚才才泡了温泉,还是先穿上衣服,小心着凉啊。”猴面人背对着蔺如初道。
“我是一道士,懂吗,道士!”蔺如初气愤猴面人对她道士身份的忽视。“虽然我还在实习中,可我也是你们妖怪的克星好不好!请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道长,请穿好衣裳。”猴面人无奈的换了个称呼,但主旨不变。
蔺如初翻了个白眼,捞起岸边的红色斗篷罩在身上。道“好了。”
猴面人转过身“道长,小人并无伤他性命之意,只是想求他一事,又怕我这样的尊容他不肯听我进言,只好出此下策。”
蔺如初专心的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猴面人,记忆库持续工作中。“你是,水猴族?”她忽然开口。猴面人听得此言不由一惊。
他细细端详了一下眼前满面尘土,衣衫不整的女子,忽然放下手中的网子,直直跪了下去“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上仙,请上仙恕罪!”说罢,恭恭敬敬的给蔺如初磕了一个头。
“起来回话!”蔺如初刚才被龙气所袭,现在灵气不足,很难与这水猴一战,只好先装模作样一番,希望能将其吓退,救下唐皇再说。
猴面人依言起身。恭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脚尖,膝盖微弯的一副听从教诲的模样。
“我且问你,你们有多少族人私入了轮回道?返回人间?”蔺如初问。
“粗略算来,约莫十七八人。”水猴恭敬的道“均为各族精英。”
“你们是如何逃过孟婆和鬼差,投入轮回道的?”蔺如初纳闷,冥界教法森严,属下严谨着称,如何能让十七八个不同种族的妖怪堂而皇之的由轮回道重入人间?而且还是被黄帝下了禁制的蚩尤族后裔。要知道,蚩尤族后裔是冥界看管最为严格的一区,平时哪个妖怪掉了片指甲都会被据实上报。
“我等并非私如轮回!”猴面人赶紧解释道“我等是被一位名叫江湛通的黑袍上仙所超度,得以再入轮回的!”
“又是江湛通!”听得这三个字蔺如初的脑门不由得一紧,只要沾了这个人,准没好事!这次她一下子从幽冥之境放出了十七八个各有法力的妖族,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她要你们做什么事情作为回报吗?”
“没有,她只说是不忍我们蚩尤族群就此没落,再无子嗣于世间传承,故而给我们一个重回人间的机会,至于以后如何,全凭我们自己造化!”猴面人道。
“好了,我懂了!”蔺如初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恭敬垂首的水猴“你们要抓他的意图我大概猜测到了,听我的话,先放了他,我以我的仙灵在此立誓,定为你们促成此事!”蔺如初正色道。
水猴听得此言不禁抬头望向蔺如初,只见眼前少女虽然狼狈,眼神中却透出难以言喻的坚定,让人信任感陡升。于是他爽快的将手中巨网收回。深鞠一躬,刚要退下,只见蔺如初小声到“那个,你给我指个路吧。”
水猴“……”
“据守护父皇的暗卫禀告,父皇本在山泉中沐浴,忽然山泉中起了大雾,失了父皇身影。暗卫们心知事情定有蹊跷,于是全力向林中搜索,谁知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毫无线索,他们言道自己仿佛被什么困住了脚步。总是在一个地方打转。直到雾气散尽,父皇已然和那个女子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李泰道“后来的事情皇兄也想象得到,有些事情,父皇既然不想解释,做臣子的谁也不能询问。父皇似乎和那姑娘说了什么,她只是摇头不允。后来这姑娘和父皇似乎协商了很久,父皇放弃了练兵直接来了您的府邸……”听得此言,李承乾的眉邹得更加厉害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响,不过一句“早点睡吧!”
萧默然这几日万分郁闷。他觉得众人都开始变得神秘起来,自萧翼莫名其妙的从外边回来,就开始和蔺如初计划着什么,而一向对他怀有异样好感的母亲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除了裁纸就是画画,好不容易等到蔺如初不和萧翼密谋了,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和太子的“调情”活动!成日里不是和他一起品茗赏花就是一起泛舟湖上,萧默然觉得自己现在整个就两个字——多余!
终于,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趁蔺如初刚游湖回来准备午睡的时候将她拎了出来。
“蔺半仙,请您给我一个解释,我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萧默然愤怒的问。
“不干什么,干该干的事情。”蔺如初面色中似有悲哀。“有些事情与你无关,现在你父母就在你身边,你就好好享受这漫长又短暂的幸福时光吧。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你以为我媳插手你的事情?”萧默然怒道“若不是当初韩英熙拜托我看着你,我才懒得管你!”
“那就当韩英熙什么都没对你说过!”蔺如初不耐烦的道,伸手推开萧默然,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谁乐意管你啊!”萧默然愤愤的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头。石头滚了几个跟头,停在了萧翼的脚边。
萧默然无心搭理任何人,全做看不见的走开了。萧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却也无暇顾及,只抱着一个坛子匆匆向楚辞房中走去。他用脚轻轻踢开房门,看到妻子还在聚精会神的在各色纸张上画着什么,不由心痛的道“这些,都管用吗?”
“不管管不管用,也算我们尽了一份心了。”楚辞头也不抬的道。萧翼将手中的坛子放下。坐到妻子身边,将妻子手中的毛笔抢过放下,抱起她安放在榻上。“休息一下吧。好歹要顾念孩子。”楚辞点头。
“交棋吧!”蔺如初放下手中的最后一粒黑子,得意洋洋的对面前的太子道。李建成看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白子,无奈将棋子投入棋盒之中。“认输!”他并无半分输者的沮丧,反而心情愉悦。
“你是个奇怪的男人。”蔺如初道。“很少有人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还能微笑以对。”
“否则呢?抱着你的腿哭上一场?”李承乾笑笑“早晚要死,我却愿意死在你的手中。”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逼着去死。还是那么个遗臭万年的死法,你真的毫无怨言?”蔺如初问。
“你过一句话吗?”李承乾细心的将棋子归入盒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于父皇来说,我既是臣,也是子,所以,他要我死,只一声令下便可。我不会,也不能有怨言。”
“此事对你未免太过不公!”蔺如初至今仍记得前几日太宗与她的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