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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中惨变

    第二章 家中惨变

    十八年前,也就是在高志洁考上县城师范学校的第二年遇到了一场家庭变故,而这场变故使得他家破人亡。

    事情是从他的父亲开始的。

    高志洁的父亲是本地一所初中学校的教师,属于入到三级档案库的民办教师。就在那一年,全省有一个民师转正的机会,只要符合条件的民师都有晋身的机会。资格审查,高志洁的父亲全部通过,只要闯过最后一关——文化课考试,转正就算尘埃落定了。

    后来的文化课考试高志洁的父亲也一路绿灯,他竟然考了个全县第三名的好成绩。这对于全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全家就像拾到了金元宝一样的欢欣鼓舞,为此赶到周末,趁高志洁回家的时候,母亲还特地准备了几个家中难得一见的小菜,让他和从不沾酒的父亲对饮了一场,结果他和父亲都高兴得喝了个酩酊大醉。

    高志洁永远不会忘记那晚喝醉的父亲,向劝他们不要多喝的母亲说的话:“老婆子,不久我们的家庭的状况就会有个大的变化了!你说说,去年峰儿考上师范,我今年时来运转又转了正,我们可是父子双登科啊!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我们遇到了了!”接着,父亲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在家中在村中传荡了很久不散。

    母亲粘着泪水,兴奋地说道:“是啊,是啊,好运都来咱家了!”

    那时,高志洁竟然以优秀的成绩考取了县城的师范学校,这实在实的给家庭带来了希望和荣耀。那个时候能够考取公费师范,以后毕业了就能吃上旱涝保收的商品粮,那可是每一个农家子弟梦寐以求的事儿,这块大馅饼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就在父亲转正快要变成现实的时候,就在全家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阳的当口,意外的灾难却无情地降临到他们家里。

    那天县教育局一个足以击垮他们所有梦想的通知到了父亲所在的学校,父亲为了这份通知也丢了性命!

    高志洁永远不会忘记,通知上的内容,父亲因为学历不到,被取消了转正的资格。

    晴天霹雳,绝对是晴天霹雳!父亲当时就懵了,那一天父亲不不知道是怎样被人送回家的。

    父亲是解放后的初师毕业,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周边学校任教,并担任学校领导职务,可是就在那段特殊年代里,“七级工八级工不如乡里老头一沟葱”风靡全国的时候,父亲被社会和家人逼着回到了村里从事农业生产,也就丢弃了他热爱的事业。可父亲回乡务农不久,本地学校需要教师,在各方面的撺掇下,父亲重返教育,可是他的公办教师的资格却因此不复存在。父亲没有计较,他就用民师的身份从事教育事业,兢兢业业地干了几十年。父亲真的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父亲有一个信条,就是干了就不能辱没了这份活。

    父亲当民师的岁月中,眼看着周围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发家致富,不少人家已经摆脱了饥饿,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也有很多家庭盖起了砖瓦房、小平房,可是他们家里还在为温饱而发愁,他们家住的还是前几年盖得土坯房。父亲每月少得可怜的工资根本无法养活全家,因为父亲拿到的民师工资少得可怜,如果单靠父亲的工资,一家人喝西北风也不够!

    母亲一人靠分到手的自留地撑起来这个家。被贫穷欺负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母亲,终日唠叨,唠叨罢,就唉声叹气,不管怎样与贫困的生活无补。

    高志洁的两个妹妹因为贫穷买不起新衣服,加上家中实在需要劳力,不到干活的年龄,就早早地辍学在家帮母亲干活了。虽然父亲不同意,虽然为此父亲把两个女儿痛揍了一顿,也没有把女儿撵回学校。高志洁知道父亲在背后大哭了一场。虽然家中生活日渐艰苦,但是大家还有个盼头。父亲对母亲说,只要他转了正,家中的光景就会不同往昔了,他相信政府是不会亏待他的!高志洁记得那时父亲要是转为了公办教师,月工资好像是一百多元吧,外加什么煤票粮票和逢年过节的豆腐票油票,这些让农民眼中冒火的东西,不说别的,解决全家的温饱绝对没有问题的。在高志洁的记忆中,那时候一百多元多元对于一般家庭而言就是巨款了。那时鸡蛋是四五分钱一个,猪肉好像是五六毛钱一斤。高志洁记得那时一百多元可以买到很多东西的。

    教育局的一纸通知,竟然让父亲板上钉钉的转正,成了美丽的肥皂泡,眨眼间就要破灭了。

    资格审查的时候,父亲符合上面的三个条件,按照文件只要他文化课成绩再合格,父亲是全完可以转正的。父亲的文化课成绩遥居全县第二名的,为什么事到关键的时候,却因为父亲学历不够被取消了转正的资格?

    父亲所在学校的所有的老师都为父亲鸣不平,甚至全体老师还在为父亲申请转正资格重审的申请书上签了字。学校领导陪同父亲反反复复地到县教育局申诉讨说法,可是事情竟然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

    教育局有一个领导看到父亲可怜的样子,不忍地向他透露,父亲转正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是县委某领导的一个亲属也是民师,他的分数差了些,被刷掉了,在得知只要现定的人中有一个再被刷下来,县委领导的亲属就可以递补上来,据说他们在研究了所有现定转正民师的条件后,终于把父亲拿了下来,也就说领导们通过了非法的手段硬性取消了父亲应该得到了的机会。

    父亲得知了这个秘密后,知道自己没有后台,也没有门路,申诉无望,只好抑郁苦闷地回到家里。

    父亲的转正一时间也竟成了本地最为可笑的谈资;父亲所到的地方,总有不少人在戳他的脊梁骨,一向要强要面子的父亲无地自容了。

    从此之后,很少沾酒的父亲借酒浇愁,在一个周末,父亲醉酒后外出,连人带自行车闯入深水之中,被活活淹死了。

    埋葬了父亲不久,母亲因为绝望痛苦,竟然一病不起,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三个月上,也撒手追随着父亲而去了。

    刚刚二十出头出头的高志洁,莽莽懂懂地被人像木偶一样地牵着先后把父亲和母亲送到了墓地,亲眼看着他们被埋进了坟里,回到了家里,送走了所有的亲戚和左邻右舍,他不吃不喝地躺了三四天,然后忍着泪水,安慰了两个妹妹,一咬牙就来到了学校,留下一对茫然伤心的妹妹站在哪里昏天黑地地抹泪。

    那一段悲惨的生活,永远留在高志洁记忆的深处,经常煎熬着他的心灵,成了他终生挥之不去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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