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撑
又过了些天,林氏一家跟大院的其他房客也逐渐熟络一些了。
林家右边的房子(也就是一进大院左拐的第一家)就是孙宝箩家。她的父母是做裁缝的,因为手艺好价钱公道,所以平常生意还算过得去。另外,她还有一个弟弟,因为年纪尚幼,便留在乡下由奶奶看顾,她自己平时除了在家帮父母做些零碎活外,偶尔也会到外面做些散工偷偷的攒下一点私房钱。
而左边住的据说是一个教师先生,姓白,名奉先,故而大院里人人都称呼他为白先生。听说他中学毕业后,不愿意回家乡的县城做事,执意留在了省城里。也断断续续的在一些小公司做过几份文职的工作,后来还是一个家在省城的同学通过熟人,将其介绍到了附近一家小学做了临时的代课老师,一直做到现在。
林宛儿因为跟阿箩年纪相仿,十来天的时间里便处得如好姐妹一般,几乎无话不谈。
倒是那位白先生,自从上次在窗外见过林宛儿之后,每每碰到林宛儿,总会停下来极为客气的跟她打过招呼,然后微微笑着,眯了细长的眼睛亮亮的望过来,直望得林宛儿心头呯呯乱跳,急急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立即转身快步离开,简直恨不得一步就可以逃离白奉先的视线范围。
有一次阿箩无意中看到了这个情景,便打趣林宛儿——莫不是那位白先生对她有了那样的意思!结果招来了林宛儿的一顿臭骂,便也不敢再轻易提起了。
这天林宛儿跟阿箩到外面逛了一圈,回到家里,看到母亲有点发愁的坐在饭桌前喃喃自语,便走上前去问个究竟。
却原来到省城不过十来天左右,原先买下的粮食现在只剩下约莫两三碗的糙米,面粉跟面条也各只剩下两斤多的样子,要靠这些撑到月底——林大有发薪的日子,看起来好象不大可能!
林宛儿听了也开始暗暗发愁,于是便陪了母亲在一旁默默的坐着。
时近中午,许是林张氏自己也有些饿了,便站起来从米袋里舀了半碗的米,想了想,又往回倒了一些,只剩下小半碗的样子,才小心翼翼地倒进了砂锅里,然后端起来往厨房走去。
过了半响,才见她端了砂锅走回来。揭开锅盖一看,里面是一锅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稀饭,舀起来清亮清亮的,完全没有浓稠的感觉。
林张氏盛好两碗稀饭,又从墙角的小瓦罐里挖出一棵咸菜,拿到厨房洗洗,切好,用极少的油略为炒了一下,便装在盘子上端回自家屋里。
回到屋里,叫上女儿一同坐到饭桌边上,俩人就吃着自家腌的咸菜,各喝了两碗比清水好不了多少的稀饭,就算是对付完一顿午饭了。
收拾好饭碗后,林张氏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曲起手指将前额的头发稍为梳理一下,然后又拽了拽衣角,便跨步走出屋,直往花姑家走去。过了半响才回到了屋里。
下午还没等林大有从戏班回来,林宛儿已然是饿得肚子咕咕乱叫,前胸贴着后背了。只得又连喝了两大碗水,以减轻一下腹中的饥饿感。
待好不容易盼到林大有回转家中,林张氏便在女儿的连声催促下,赶忙张罗开了晚饭。
先是开了点盐水混在盛好的面粉里揉搓好,摊成三张大饼,再把昨天吃剩的咸菜稍为热了一下,便一起端上了饭桌。
吃饭时林大有看到女儿大口大口的嚼着面饼,连咸菜都顾不上挟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酸。心知母女俩中午定然是没有吃饱,于是借口中午在戏班里吃得太饱,有点吃撑了,硬是把手上的饼撕了一半递给女儿。
林宛儿以为父亲中午真的吃撑了,也不推却,将自己手中剩下的小半块面饼一股脑全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顿时变得鼓鼓的,空出来的右手却赶紧将父亲递过来的半边饼子接了。许是肚子里已然有了一个面饼垫底,这时感觉也没刚才饿得慌了,于是便慢慢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不时的还挟上一俩筷子的咸菜放到嘴里。
吃过晚饭,林家三口坐着聊了一会家常后,因为今晚轮到林大有上夜场,所以他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林宛儿因晚饭时吃多了咸菜,这时又喝了一大碗水,去了一趟茅厕,然后拎了木桶及毛巾到洗澡间擦洗一番后,便回房歇息去了。
许是因为吃得饱的缘故吧,林宛儿这一觉睡得很沉,连父亲夜里几点回来的也不知道……
一连两天,林宛儿母女中午喝的都只是一碗几乎见不到米粒的稀粥,皆饿得手脚发软,一天到晚无精打采的。
这天上午,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咚咚咚”地敲门,林宛儿开门一看,却是房东花姑。
花姑进得门来,故作姿态的挺胸站着跟林张氏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却原来前两天林张氏去了花姑处,央她跟相熟的阔太太们打听一下,看哪家几时要请临时雇工之类的?介绍给她去赚些钱补贴一下家用。适逢昨日有一位吴太太跟她提起,今日家中要请客,偏家中厨娘正好告假回了乡下,便想临时请一位稍懂厨艺的婆娘做一顿晚饭。花姑一听便想起了林张氏所托的事,便向吴太太推荐了她,约好今日下午两点就要赶到吴家做事的。
林张氏得了消息,心中高兴,中午便做了两大碗面条,母女俩吃完后,稍为休息了一下,便兴冲冲地按花姑给的地址找上门去。
本来林张氏捎带上女儿,是想着到时让她打打下手,洗个菜什么的,也好早点把事情做完转回家中。
谁料林宛儿这一去竟惹上了一桩祸事,使得林氏一家的生活愈发的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