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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 每一滴眼泪都浓缩着群众的感恩

    No24  每一滴眼泪都浓缩着群众的感恩

    蒙辛博绕着巴戎山庄跑了两圈,回到住处洗浴完出来,太阳正把她的第一缕朝晖涂抹在市委大楼的南墙上,楼前的冬青树和两排兰草显得格外生气和鲜活。

    按计划,今天去鲁巴区调研,陈磊带着司机已在大楼下等着。陈磊依然笑嘻嘻的,仿佛昨天没有发生“出卖首长”的事情似的,肯定华少怀已经告诉过他,是王志光约见吧。陈磊精着呢。

    蒙辛博让司机先往丹霞路去。丹霞路分丹霞南路、丹霞北路,曾是巴戎的工业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支持三线建设时,繁荣热闹,谁要说自己住在丹霞路,旁人都会露出羡富的目光。但进入八九十年代,却慢慢衰败了,有谋生能力的人纷纷搬出了这个街区,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下岗无助的人员,那些破旧的厂房、工区成了流浪者、失足人员、偷盗、扒抢者的家园。

    如今,这个街区的丹霞南路已旧貌换新颜。三年前,蒙辛博还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牵头这个片区的棚户改造,聘请深圳的设计师谋划,先将丹霞南路开发成商住两用的丹霞花园,既有高低不同档次的住宅,又有豪华现代的商厦宾馆,主打的是巴戎经济支柱付食品加工和鞋服制造。

    现在,丹霞南路的开发建设已初具规模,公共设施、环境绿化已打造得富有小资情调,北路的前期拆迁、融资也已全部完成。这里的公寓楼现在是一屋难求,身价暴涨,成了商家的必争之地。

    蒙辛博沿着绿树成荫的区间小路往片区里走去。住宅区已陆续住进了一些人,难得的冬日阳光下,两个老人在坪里散步,几个放了寒假的孩子在嘻戏;一对素颜玉色的年轻人手挽着手,却在斗嘴:“你又给那个婊子打电话了?”“她不是婊子,她只是生活困难。”“不是婊子,你就跟她联系?”

    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画面:人,时光,生活……

    走出小区,临街有一个窄小拥挤的工棚,改造成商店的模样,柜台里摆放些烟酒糖果,货架上是日用百货,虽然街面灰尘土飞扬,但店面干净整洁,卖货的妇女正奶着孩子,棚角筑着煤炉,烧着热气腾腾的铁锅,一个坐轮椅的男人正在翻炒着什么,一阵哈喇味呛得路人掩鼻而过。

    蒙辛博若有所思地走过去,看到货架后还摆着一张床,看来这一家子就住在这里,白天是店,晚上是家。与周围的高楼华灯相比,这里鸡窝狗洞都不如!富人养宠物一掷千金,远胜穷人的用度,官员随手撕开一包烟抵得上穷人家孩子几个月的奶粉,喝掉一瓶酒是穷困家庭半年一年的口粮。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倒底谁是受益者?社会发展、文明进步,倒底谁应该是既得利益者,谁应该获得财富?难道我们的社会会允许这种现象长期存在吗?他深切地感受到社会上还存在着的不公平,感到了自身的责任。为官一任,造富一方,每一个官员都能够如此发现、感受到我们的社会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平等吗?他们发现了,能产生切肤之痛,还是见怪不怪麻木不仁呢?

    “蒙书记,您好!”妇女一眼就认出了蒙辛博,高兴地叫起来。她随意地将自己硕大白晰的奶子塞进衣服里,抱着儿子站起来,走出店面来招呼。

    蒙辛博体恤地说:“进去吧,外面风大,孩子受凉了不好。”

    妇女感激地说:“谢谢您,谢谢您。我们吃低保的事解决了,那间正在修建的楼给我留一个门面的事也定下来了,幸亏您帮忙呢?我男人要到市里来感谢您,我知道您忙,感谢您反而给您添乱,所以没敢来。”

    蒙辛博想起来了,这夫妇俩是一家小工厂的职工,下岗后在厂里买了个临街门面做生意。开发时,男人在建筑工地当小工挣钱,不料从楼上摔下来跌成下肢瘫痪。当时,开发商认为他家的门面是厂内的住房改建,不同意按门面补偿;他们又是下岗职工,曾做过一次卖断,居委会认为不符合低保要求。诉求得不到解决,这对夫妇不知道怎么办?那天,正好碰到了在片区现场办公的蒙辛博。

    蒙辛博了解情况后,当即把开发商和居委会干部叫到现场,问清情况,对照相关文件,解决了他们的诉求,并要求开发商在建设完成后,临街工棚暂时不要拆除,借给夫妇俩做生意,待门面建成后,再予拆除。

    听着妇女的感谢声,蒙辛博没有一点居功的意思,反而内心愧疚。他掏出一百元钱来,在柜台上买了一包硬盒芙蓉王烟。妇女生死不肯收钱,在反复推让之后,又只肯按批发价收钱。

    蒙辛博接过找零的钱,一把塞进孩子的怀里,迅速转身离开。瘫痪在椅的男人、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人养家还要哺乳的妇女,在灰尘扑天路旁的工棚小店。这不会是巴戎的个别现象。还有人连做小本生意的本金都没有,有人徘徊在医院门口交不起医药费,有人为保障最低生活标准四处碰壁。

    走到大路上,车已在路边等着,他拉开车门,回头看去。妇女还倚在工棚门口,两行泪珠从脸颊悄然滚落。

    也许这泪珠,滴滴浓缩着感恩。

    但蒙辛博只觉得一阵阵颤栗传遍全身。

    接下来,他又在几个地方调研了一番,并听取了区委政法委的工作汇报,对涉法信访的处理提出了意见。区委书记王国文坚持要留他吃饭,他答应了,但不等王国文安排,便拔腿走进区委食堂,让王国文掏出十元钱,买了一份饭菜,与干部职工们一起吃起来。

    下午继续到沙巴区调研。不过,他安排的项目少多了,沙巴区是市委的驻地,区委政法委书记经常到他办公室汇报这汇报那,情况都很了解。

    随便看了几个地方,心里忽然想起昨晚与王志光书记的聊天,有许多事颠来倒去的,没怎么想明白。王志光书记是让他不要被谣言困扰,是要他学会坚守,学会忍耐。但他还是没明白,这个坚守,忍耐,目的何在?是守住政法委书记这个位置,还是坚持住,等待机会,冲击市长的位置?

    前几天,他真的很想找王志光谈谈自己的事,可是与王志光坐在一起,他却一直在犹豫不决,怎么谈?谈什么?是谈自己做错了什么,请书记原谅?还是谈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请书记一定要用他。做为一个高级领导干部,谈这些是不是太幼稚了?王书记对这些问题,难道不比他认识得更为深刻些?所以,关于这些问题,昨晚两个多小时,他一句话也没谈出来,只当了一夜的听众。

    官场是一个世俗之所,也是一个禅妙之地,许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许多事情只可做不可说,许多事情说说便罢,没必要认真对待。

    人生起起伏伏,许多事不是个人能够把握的,还是看淡些。拥有的认真珍惜,不能的,何必过于计较。

    如此想一想,心里便有些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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