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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无可撼动的盟友

    他不禁想起哈佛的一条尤为经典的语录:我们之所以会心累,就是常常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举棋不定;我们之所以会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该记的,不该记的都会留在记忆里;我们之所以会痛苦,就是追求的太多;我们之所以不快乐,就是计较的太多,不是我们拥有的太少,而是我们计较的太多太多。

    正义的背后是一个父亲心灵的负重。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云琛掐断思绪,低头看了眼腕表,起身过去拉开门。

    “我不来敲门,云总该不会是打算今天不事早朝了吧?”安哲双臂环胸站在门外,俊美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落拓不羁的坏笑,故意打乱的发丝多了一丝狂野与不驯,经典的黑衬衫白西裤把他挺拔的身形映衬得愈加洒脱。

    云琛反手带上套房的门, 当胸擂了他一拳,说道:“我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让姐帮你二姐请个假。”

    安哲幸灾乐祸地说:“雷霆又催你还人了吧?”

    云琛头疼地说:“小家伙太黏你二姐,以后得想点办法才行。”

    “没办法,我二姐行情太好,老幼通吃,你还是在时间上下点功夫看好自己的老婆吧。”

    “不是还有你呢吗?让雷霆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云琛与他并肩而行。

    安哲嬉笑道:“那小屁孩跟我不来电,前世一准是个cai花大盗,看见美女就挪不动步,要怪只能怪爸爸妈妈把二姐生得太漂亮了,把我这个赛潘安的盖世美男都给压下去了。”

    云琛笑道:“行了,别自夸了!弃医从政你有什么打算?光逃避不是办法,我看孙伯伯这次不似以往,铁了心要把你拽入仕途,谢伯伯那里今天你不给他个准信,估计也不好打发,关于这一点,我们有必要统一下认识。.”

    安哲不以为然地回道:“既然躲不开,那就坦然接受。”

    云琛没想到他会作此答复,吃惊地看向他,“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你不后悔?据我所知,从政从来就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安哲狭长的桃花眼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沉郁,淡然说道:“能够按照自己的规划过一生固然不错,可放眼世界,又有几个人能够有幸依循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职业?家里能够允许我依循自己的爱好潇洒了几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男人嘛,肩上的责任永远胜于自身的兴趣爱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领悟得更为深刻。要说没有遗憾那是撒谎,后悔不存在,不管出自哪一种因果,我都不会借自身的兴趣爱好来逃避肩上的责任。”

    云琛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说道:“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看好你。”

    “我弃医从政,想必你已经猜出其中的原因了吧?”安哲单刀直入地说。

    云琛见他不跟自己藏着掖着,心情说不出的舒畅,自己分析出来和他自己说出来,意义不可同日而语,这说明他信任自己,也不跟他绕圈子,直白地说道:“只有你二姐能让你下此决心。”

    “没错,就是为了我二姐,今后我俩是敌是友,全在你对我二姐的一念之间,要知道以我的能力和起点,在政坛杀出一条血路不难。”

    “哲,别的我不敢保证,如果仅仅是因为你二姐,我敢说,我们两个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无可撼动的盟友。”云琛说得极为郑重,也很真诚坦荡。

    安哲在楼梯拐角处顿住脚步,说道:“二姐夫,请你理解爸爸,我不奢求你理解他的全部,至少尝试着理解他作为父亲的这一部分,在我们三姐弟中,二姐为爸爸当年的仗义执言承受了多少苦难,爸爸心里的愧疚就在她的基础上呈几何状翻涨。

    从我记事起,二姐就与一堆叫不上名字的草药联系在一起,她的童年几乎是在农村的土炕上与病痛一起度过的,十岁以前她对四季的感知是单一的,除了夏天她可以到外面玩,其它季节的变换完全来自她从玻璃窗上的认知,疾病让二姐失去了一个孩子应有的快乐,年复一年,泪汪汪地喝着一杯又一杯黑乎乎的中药,不吵不闹,安静得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

    二姐夫,你没办法想象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可对我来说那个画面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我现在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画面尤为清晰。我常常问自己,二姐是靠着什么毅力挺过来的?我的答案是,善良懂事的二姐不想让爸爸的后半生活在痛苦的自责里。

    知道我小的时候最怕什么吗?最怕吃饭的时候爸爸和二姐没有如常坐到饭桌前,那意味着二姐的病情又加重了,每当这个时候家里的气氛就凝重得让人窒息,若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我面前喊二姐病鬼子,病西施,我就会像疯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去跟他们拼命;大姐有一次因为大堂舅家的三表姐说了一句,俺妈说安然活不过年了,差点被她活活掐死。

    现在想来,那纯粹是潜意识里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感作祟,害怕二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我们,当时爸爸会是一种什么心境,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有一件事二姐肯定不会告诉你,她只读过一年小学,她的小学课程是在外婆的指导下在病床上完成的。”

    云琛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孩子身体条件得有多差,居然让她连学都上不了?!艰涩地说:“你二姐的确没有说过。”这些安然从来不曾告诉过他,偶尔他问起她小时候在农村的生活是不是很苦,她的回答永远都是阳光明媚的六月天,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述曾祖母、伯公、叔公、堂舅等人对他们姐弟的护佑,想必她从不提及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岳父难过吧?心疼阵阵袭来。

    安哲伸手从他裤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深吸一口说道:“因为二姐,大姐和爸爸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融洽,至今对孙伯伯心怀一份莫名的恨意,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大姐没有错,一个刚刚对死亡有所认知的孩子,看到自己的爸爸因为替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牵累病重的妹妹被停药,这个冲击对她有限的认知太过震撼,远远超出她能够接受和消化的极限。

    爸爸也没有错,立场不同,视角不同,同样的问题会谬以千里,爸爸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大姐的视角局限在小我上,这就是他们不能融通的关键因素。对于过去的一切,爸爸吝于解释,大姐固执己见,说白了,大姐的性格最像爸爸,套用你的话说,他们是一路人,执拗地困守在自己制定的规则里,不肯逾矩一步。我很庆幸,我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是成年人,能够理性地看待过去发生的一切,早几年,我未必不会像大姐一样对爸爸心存成见。”安哲话语凝重,俊美的脸上氤氲着浅淡的阴霾。

    这是云琛第一次看到安哲如此真实的展露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他给自己的印象都是隐匿情绪的高手,这一刻,善于掌控全局的他一时竟有些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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