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婆娑即遗憾
“吴副市长？！”杨厚谦看到吴凤英愣了下，走出电梯后下意识地看向电梯楼层的数字显示器，以确认自己没有预设错楼层。.-
“挺早的嘛。”吴凤英语气冷淡阴凉，目光掠过他落在云柰安然身上。
云琛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地浅笑，揽在安然腰上的左手轻握了下，主动伸出右手，说道：“吴副市长，好久不见。”说实话，他现在有些佩服庄德全的办事效率，虽然早已料到孙峥岐为了安然，定然会让庄德全出面给予吴凤英一些必要的警示，只是没想到庄德全的办事效率会这么快，他不禁有些嫉妒安然，被这么多人宠着，护着，爱着，实在是太幸福了。
吴凤英握了下他的手，撇着大嘴说道：“老杨啊，早先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老云的儿子疼媳妇疼得要血命了，起底我还不信，今儿这么一看呐，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地瞎嘞嘞，你杨秘书长这都亲自下去保驾护航了，你说他还有啥不放心的？非得跟着上来跑一趟看一眼心才能落地？”
愚蠢，大多数是在手脚或嘴比大脑行动还快的时候产生的。
杨厚谦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她这是在借题发挥，不过话说回来，她这理也不是挑的一点道理没有，从原则上来讲，安然的确应该先去见她，可原则是一码事，现实又是一码事，谁让官场是个讲究秩序和官帽子大小的地方了呢。他大度地笑了笑，语带双关地说道：“吴副市长抬举我了，小安哪里用着我来保驾护航啊？先不说把她疼到骨子里的人有多少，单单一个小琛就把她给护得针都插不进去。”
云琛眸色幽深暗沉，吴凤英这番明夸暗贬的话，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她在变相挖苦杨厚谦拍马屁的同时，顺带着把安然痛贬了一通，言外之意，他的傻丫头离了背景靠山一无是处 。看来庄德全给她的警告不是不够严厉，就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既然这样，那他不介意再提点她一番。
淡然一笑，说道：“吴副市长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男人的疯狂源于爱情。.想我云琛也是俗人一个，自然逃不过一个情字，更何况是美色当头。当着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为了小然，我是不会介意罔顾下原则纲常，踩踏着法律的底线，做我想做的和我该做的。至于杨秘书长，他不过是做了他份内应该做的，不存在为谁保驾护航。身处名利场，谁都逃不过铁的定律，这一点，吴副市长作为身处政治中心的人，应该不难理解其中的玄机，有时候秩序两个字限定了人情世故和所谓的政治觉悟，明知道不合理，却不得不违心遵从。”
杨厚谦眼见着吴凤英脸色变了几变，急忙岔开话题，说道：“吴副市长，您今天不下去调研吧？我过会儿带小安去您那儿，您把工作要求再给她详细交代一下。”不得不说，云琛的话可谓绵里藏针，尤其是那句做我想做的和做我该做的，既隐晦又警戒意味十足，最后的秩序两个字，更是生生扇了吴凤英一记耳光之后，把自己这个老叔给摘拔得一干二净，不愧是云啸天的自豪，他身上的确有傲人的资本和气势。
“行吧。呐，老云可真有福气，生了个能帮他遮天挡地的好儿子。”吴凤英浸染官场多年，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她刚才的话确有试水之意，一早就听说云啸天的大儿子是个狠角色，一直没跟他正面打过交道，今天这一试水，果然传言不虚。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往下赶是擎等着自取其辱。看了眼偎在云璩里的安然，心道：孙大炮和庄德全这招可够狠的，把只说不得骂不得的波斯猫塞给她，这不是诚心让她急眼上火吗？
云琛见她自搭梯子下台阶，也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说道：“吴副市长过奖了，小然以后还要请吴副市长多关照。”
吴凤英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提着大嗓门说道：“关照啥的那都是场面上的虚话，小安跟着我保证能提高政治绝觉悟。”
安家二楼书房
安泽宏坐在金丝楠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目光沉郁地看着儿子俊美的侧颜静默不语，陈设古朴典雅的书房静谧安详。
当、当、当……年代久远的德国落地钟敲响整点报时，猝然打破一室静谧。
安泽宏在钟声的余音过后，开口道：“哲，弃医从政你真的想好了吗？爸爸不希望你为了附加给你的责任而抱憾终生。”
安哲看向父亲，认真地说道：“佛曰：这是一个娑婆的世界，娑婆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人生的快乐。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生存于自然法则中，一个人必须看得懂，放得下，才能得到自在。爸爸，我虽然做不到佛的清明透彻，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哲，你怪爸爸吗？”安泽宏起身背对他看向窗外，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儿子那双洞察世事的双眸，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为了弥补对女儿的亏欠，竟然来牺牲儿子的快乐。
安哲明白父亲心底的挣扎与矛盾，起身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抬手指着窗外姹紫嫣红的花园，答非所问地说道：“爸爸，您看蜜蜂和蝴蝶都在花丛间起舞，但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会觉得蜜蜂是在辛苦劳作，蝴蝶是在虚度光阴，可对于鲜花来说，它们都是一样的存在，是被自己的花香吸引而来。爸爸，今生有幸成为您的儿子，我深感自豪，怎么会怪您？”
安泽宏瞬间明白儿子的寓意，他在借用殊途同归宽慰自己，这才是他安泽宏的儿子，清明透彻得让人心惊又心酸。感慨之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调沉缓地说道：“哲，爸爸不是个好父亲，不该自私地让你来背负这些本不该你背负的责任，明知道你对从政不感兴趣，还逼迫你走这条路，在这个问题上，爸爸对你是有愧的。”
“爸爸，还记得我10岁时和人打架受伤，您背我回家的路上对我说过的话吗？您说：男孩子的肩上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最不该有的就是任性和妄为。虽然那个时候我无法理解这句话承载着怎样的深意，但我一直铭刻在心，直到孙伯伯提出让我弃医从政护二姐一生周全的时候，我才真正掂出了这句话的重量。当我们必须要扛起一份责任的时候，如同我们心外科医生走进手术室时一样，必须忘我。爸爸，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这是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应该背负的责任。”
安泽宏转眸看着他，承诺道：“哲，爸爸答应你，等你二姐和你二姐夫婚姻稳固后，你随时可以回来从事你喜欢的医学事业。”
安哲笑道：“爸爸，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到了那一天，我迷恋上了权力，而不愿意回来呢？”他知道父亲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只是世事难料，谁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与其抱着渺茫的希望负重前行，不如斩断一切，活在当下，来得轻松自在。
“如果是这样，爸爸的愧疚会少一些。哲，爸爸从不怀疑你的能力，相信你在任何一个领域都会做得很出色，因为你是我安泽宏和梅韵的儿子。”
安哲嬉笑道：“这一点我也不怀疑，套用二姐的话说，我尽得您和妈妈优秀基因的集成。”
“哲，爸爸这一生注定要亏欠你和小然这一双儿女的情了。虽然爸爸是个唯物主义者，现在却希望能够有轮回，这样我就可以在佛前求一个来生缘，好好地补偿我的这一双儿女。”安泽宏语音有些哽咽。
安哲郑重地伸出手，相约道：“爸爸，如果有来生，我们三姐弟还做您的儿女，您可要记住我们这一世的名字。”
“好，不会忘。”安泽宏双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激动地说道：“哲，爸爸谢谢你，有你护佑你二姐，我和你妈妈将来可以放心地老去了。”
安哲坏笑道：“我接受，不过您得来点实惠的，下周一我去党校上课的时候，您得把您珍藏的那15年的老白茶分我点。”只要能够让父亲心里好受一些，他愿意去做那个夺人之美的小人。
云啸天笑道：“你呀，还真是不肯吃亏，跟爸爸也不忘把小算盘背在身上精打细算。”
安哲得意洋洋地嬉笑道：“爸爸，这都是基因之过，您不能怪我，得往上追根溯源，谁让我身上流淌着四分之一大资本家的血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