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花欲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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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酒店最多三星级吧，在桃林市不太知名，似乎来过一次，是单位一个同事儿子考大学后在这里摆过酒宴，当时的感觉是酒店经营得不太好。.同事就告诉她，这酒店是餐饮和住宿一体的，餐饮确实不太景气，但住宿那一块很兴旺。董蔚感到有些吃惊，据她所知，全市宾馆房间入住率并不高呀，这酒店上面的住宿条件肯定一般，经营状况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同事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市纪委书记的儿子开的酒店，住宿那一块基本上没有对外业务，主要是纪委找人谈话时就包的这里的房间。董蔚才恍然大悟。

    现在，董蔚随着纪委专案组的工作人员走到这家酒店门前时，她看到的不是酒店的门，而是一座监狱。

    监狱她只去过一次，那是全市处级干部进行警示教育时，大家排成整齐的队走进郊外一座监狱。那监狱里要不是看到高墙上的电网，看到时而排队走过的穿着囚服的犯人，一定不会想到花团锦簇的所在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比一般学校漂亮多了。难怪听到过一个传闻，一个单身农民刑满时，突然将一个管教干部打伤了，于是又加了三年刑。听到加刑的消息，那个农民开心的笑了。同监室的囚犯问他为什么那么傻，他说，这里除了不能走出墙外，比他在乡下的日子好多了，管吃管喝的，衣也不用买，还有电视看，有文体活动。

    董蔚听别人讲这个传闻时，心头是一阵发酸。还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贵的呢，而那个农民穷得连自由都可以不要，先要求得生存。那天，她随处级干部们走进监狱时，与一队囚犯相遇，囚犯中许多人长得有模有样的，只有少数一看脸上就有杀气和邪气。有个囚犯突然说，看，这都是些人物哩。

    确实是一些人物，桃林市正处级单位的一把手全在此，平时在桃林城也算是呼风唤雨的角色。董蔚突然产生一种怪怪的想法，列队进入的干部们，只是没有穿囚衣而已。

    真没想到，大礼堂里给干部们进行现身说法的，是原城管局局长，董蔚还和他玩过麻将哩。在座的干部们大都认识他，走上台去的时候，大礼堂里没有响起掌声，只有明显受到压抑的一种气氛。

    那个局长可能对主席台久违了吧，坐上去的时候很不自然，而以前他在发言时，往往唾沫四飞、激情万丈。.他不敢朝坐在下面的听众对视，面无表情的念着稿子，念着念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泣不成声，重复了好几次“悔断肠”，最后颤抖着声音很真诚地告诫大家：千万别进来呀，千万！

    现在，董蔚进了这家宾馆，手机上交了，说是工作人员“暂时保管”。她明白，她要接受调查了。

    这是省市两级纪委组成的调查组，副组长是市纪委副书记，就是那个“蜘蛛”，董蔚一见他，彼此的表情就不自然了，就忽然想到了家中墙角上的蛛网，此刻，难道自己就是那只虫子？

    董蔚任团市委副书记时，市直工委抽调两名处级干部组队参加省委举行的“人民公仆”朗诵比赛，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市纪委副书记，女的就是董蔚。

    在备战的那一个月里，董蔚两人都要到辅导老师那里训练，两人就越来越熟悉了。董蔚第一次听到他开口朗诵时，有一种震憾的感觉，在机关里，她还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具有穿透力！即使回到办公室了，那声音仍像具有磁性的金属粉末，吸附在自己身上。而他也总是夸她，声音比夜莺的鸣唱更有魅力。每次训练时，董蔚正感到有些热时，一方香巾纸便递到了她手上，如此细心的一个男人，董蔚心头总是滑过一丝温馨，却又及时提醒自己将这份温馨感扼杀掉。

    终于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纪委副书记提出到咖啡屋坐坐，董蔚很想找个借口拒绝，可是对于合作伙伴，这样一种要求又似乎并不过份，最起码要给一次面子，便答应了。

    咖啡屋里，回旋着《泰坦尼克号》主题曲的旋律，很缠绵，却也忧伤。咖啡屋是许多男女幽会的地方，这种音乐是否在给人们浪漫的爱抚时，也是轻轻提醒爱的危险，就像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一样？暖昧的灯光下，董蔚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别样的眼神，这是那种一触便惊心的异性的眼神。董蔚心跳不已，低头喝着咖啡。

    小董，你知道吗，是上帝安排让我们有了这次合作，让我结识了你这样又漂亮又有内涵的女孩。

    哈，你们男人啦，就知道满足女人的虚荣心，你这话向许多女孩子说过吧？

    对天发誓，如果我对别人这么赞美那是一种社交礼仪的话，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可是掏心窝说出来的呀。

    谢谢。董蔚将咖啡搅拌了下。

    我希望朗诵比赛仅仅是我们的开始，好么？

    董蔚不敢抬眼看他，只说我听不懂你说些什么。

    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孩，不可能听不懂我的话。他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低的，却仍然具有不可抵挡的威力。

    再次谢谢你对我的欣赏，我想我们都是有理智的人，都有家庭，都是处级干部。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做朋友当然行呀，你也应该有很多朋友吧，只要相处得好，都是朋友。

    我的意思是，是、是那种更进一层关系的朋友。

    董蔚便觉得有些恶心，男人啦，打野食难道是他们的天性？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她迅速瞟了他一眼，天有些晚了，我该回去了。

    不，你还没回答我哩。董蔚的一只手就被他捉住了。

    董蔚没有立即收回自己的手，这时她慢慢抬起头，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她看着眼前这个确实有几分魅力的男人，心中掠过一丝悲哀，为什么有权有势的已婚男人，总是那么不安分呢？难道我的漂亮是一种错？当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时，面对他的一连串“为什么”，她没有回答，那一刻，刘强的面孔已占据她脑海的全部……

    后来到省城比赛结束时，市直工委副书记说，怪事呀，你们的朗诵水平怎么没有发挥得平时那么好呢？

    董蔚便与市纪委副书记的目光有过很短暂的难堪的对接。

    没想到，现在却这样更加难堪的相见了。

    董局长，不要紧张，只是请你来配合一下工作。你知道，刘强同志已在接受调查，有一些传闻，涉及到你。我个人是不太相信的。你就将你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写个情况汇报。

    我不懂为什么要双规，董蔚的目光直视纪委副书记的眼，似乎在逼问，是不是你在报复？

    这不是双规，这只是调查，请你不要想复杂了。

    董蔚木然地点了点头。房间的门就关上了，董蔚听到了市纪委副书记一声重重的叹息。

    房间里玻璃窗已封死，除了一张床和她随身带来的衣物外，什么器具都没有了，桌上摆着笔和纸。

    董蔚听以前被双规过的人讲过，专案组的人精通心理战，没几个能熬过他们的几招几式。想起手机被收了，马海和夏主任一定会着急，不如就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吧。老刘，对不起了，我毕竟是个女人。

    ？蔚的心里才踏实了些，她的心头好一阵都是暖的，危难时刻，还是老公好呀，董蔚的心里突然升起严重的负罪感。

    可是，董蔚接到了一个最不愿意接到的电话，市纪委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