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冷宫
御书房。.
我从进门的那刻起，便感觉到了里面的沉重氛围，背后不禁生出一丝凉意。我稍微瞥了一眼房内，只见龙翼端坐在书案前的龙椅上，脸上的表情除了严肃还是严肃。皇后和淑妃娘娘并肩站着，由于她们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见她们的表情，不过能够想象，她们的表情定好不到哪里去。
我径直走到龙翼身前，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他浑厚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我起身，却不敢抬头看他。
“君少慕，淑妃说你前几日救了落水的她，此时可当真？”他开始发问，果然是问起这事。我下意识地微微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淑妃，她刚好也在看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对。只见她对我轻轻点头，我便抬头看着龙翼，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是的，那日，臣偶然经过花池旁，忽闻救命声，当即便跳下水营救，救上来后才发现是淑妃娘娘。”
龙翼听完我的陈述，视线飘向皇后，目光里有令人不寒而栗的神色，只听他道：“皇后，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向皇后，只见她的脸上浮现激动之色，言语更是激动：“皇上，臣妾真的没派人推淑妃下水，兴许淑妃落水是事实，但不是臣妾做的啊，请皇上明察！”说完，她跪在了地上。
皇上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愤怒之意，还藏着一丝痛惜之意。“来人啦，把皇后押下去，禁闭在寝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寝宫半步，违令者，斩！”他在说“斩”字的时候，眸中带着狠意，皇后或许是看明白了那丝狠意，又或许是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终于不再激动，也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低下头，什么话都不说。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想起她平日里的样子，突然觉得宫里的女人很可悲，飞上枝头和跌入谷底，仅仅只有一步之遥。那么，掌握她们盛衰大权的至高无上的天子会因为她们的离开而觉得怅然若失吗？我看向龙翼，竟看不穿他眸里的神色。
很快，侍卫们从外面进来，他们上前去押她，她却甩开他们的手，道：“我自己会走。”说完，她抬头挺胸，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在转身的时候，瞪了淑妃一眼，眸里有毫不掩饰的恨意，而淑妃是带着笑意回看她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淑妃的城府比皇后的还深。
皇后走后，龙翼对我道：“君少慕，你当初既然知道淑妃落水了，为何不告诉朕？”
我还没回答，淑妃便上前一步道：“皇上，是臣妾让他不要将事情张扬出去的。”
“为何？”
“臣妾当时被人推下水，受了惊，不想让皇上担心，便没有对皇上说。谁知，臣妾那晚回去后，小腹作痛，请了御医来看才知小产了，故告诉了皇上。”淑妃一字一句地回道，脸色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
这时，皇上的眉头微皱，眉宇间有痛惜之色。继而，他站起来，走到淑妃身前，牵起她的一只手，道：“栖嫣，你小产了，朕也很伤心，不过，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还是第一次听龙翼唤她的名“栖嫣”，那语气中包含了宠溺，果然如外界所传，他是宠爱她的。
“皇上……”淑妃一下子扑进龙翼的怀中，龙翼回抱着她，他们看上去无比亲昵，就是苦了站在旁边的我啊，活生生地成了电灯泡，此时，我现在只想变成空气，空气……
“皇上，既然已经没事了，那臣也就先退下了。”既然他不说，那我就主动请求退下，也不妨碍他们亲热。
龙翼腾出一只手，挥一挥，示意我退下，我马上转身往门外走。
“皇上，君少慕救臣妾有功，你不应该赏赐他吗？”突然，软在龙翼怀里的淑妃说道。
“对，君少慕就你有功，是应该赏。。.”说完，他看向我，道：“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你的。”
我重新面对他，道：“多谢皇上的美意，只是，臣并没有想要的东西。”
龙翼听了我的话，目光微敛：“金银珠宝，你都不想要吗？”
我轻轻摇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便道：“如果皇上真要赏赐，就请赏赐给我一个请求吧。”
“什么请求？”
“我想进冷宫见冷婕妤一面，还请皇上允许。”
“你想进冷宫见冷婕妤？莫非，你跟她还余情未了，想要在朕的宫里与她相会？！”他的脸上有了怒色，这时，淑妃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想平息他的怒气，她道：“皇上，他向你提出这个要求，定不会蠢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你先听他的解释再发火也行啊。”
“好，除非你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朕不但不赏赐你，还会惩罚你。”
都说伴君如伴虎，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我虽说料到他会发火，但还是淡定道：“皇上，我和冷婕妤之间是清白的，其实，在她入宫前，我们是朋友，我想去见她，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请皇上理解。”
我刚说完，淑妃便附和着道：“皇上，反正他们两个以后都不会有交集了，你让他去见冷婕妤一面也无妨，难道，他们还会在冷宫里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来不成？他不敢，冷婕妤更不敢。而且，你不是答应臣妾要赏赐他的嘛，怎么能出尔反尔，还想要惩罚臣妾的救命恩人呢？难道，臣妾在你的心目中这么不重要？”说完，她还负气似的转过身，不去看他。
怀中突然少了柔弱的美人儿，龙翼有点慌了，他忙去哄她：“好了，朕听你的，让他去冷宫看望冷婕妤还不成吗？”
淑妃转过身，重新回到龙翼的怀抱，笑着道：“皇上英明。”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现在的龙翼跟之前的龙翼完全两个样，看来这个淑妃媚功颇深，不过，只要她哄得龙翼答应我的要求就行了。
重新抱得美人的龙翼心情大好，他的脸上没了之前的怒色，转而对我道：“朕就允许你去冷宫看她，不过，要是你们俩不遵守宫规，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谢皇上。”我低头谢恩，心想，你都这样了，我还敢对她做什么啊？不过，就算我想做什么也做不来，因为我和她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好了，你退下吧。”
“是”
我赶紧转身离开，在这多呆一秒，我的生命危险就多一分。
我刚离开御书房，没走几步，便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君少慕。”我回头，只见淑妃从御书房内出来，径直走向我。
我走过去，问道：“不知淑妃娘娘有何事？”
她嫣然一笑：“我还没谢谢你刚才在皇上面前为我作证呢。”
我回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顿了顿，我又道：“倒是我要好好谢谢你，替我在皇上面前说话，我才能去冷宫见冷婕妤。”要是没有她，我怕又会被皇上发配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你帮了我，我帮了你，我们俩这下扯平，互不相欠了。”
“是啊。”
“其实……”她突然拖长尾音，看着我，慢慢道：“我之所以会向皇上求情，是因为相信你和冷婕妤是清白的。”
我惊讶道：“你相信我和她是清白的？”毕竟，除了我身边的人，没人会相信我，现在她说她相信我，我能不惊讶嘛。
“嗯”她轻轻点头，接着道：“冷婕妤被关在冷宫里，太可怜了，你去看看她也好，免得她孤单。”
我不禁感叹：“淑妃娘娘真是好心肠。”
她却叹了一口气：“唉，好心肠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见此，我安慰她道：“别伤心了，就像皇上说的，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不过，我当初救你时，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怀孕了？”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以为孩子会没事，谁知……”她说着说着就低了下头，用手帕轻轻擦着眼角的泪。
我没再多问，现在的她，定是很伤心，很难过。
“栖嫣！”突然，龙翼在里头唤她，她赶紧把眼角的泪擦干净，而后转身走进御书房，我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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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皇上允许我去见冷婕妤一面，我便择如不如撞日，离开御书房后便往冷宫的方向走去。只是，我刚到那，便被守门的侍卫挡住了。
“冷宫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停下，负手而立，看着他们道：“我可不是闲杂人等，我有皇上的口谕，他允许我进去。”
他们依旧没有放行，脸上有疑惑的神色，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又道：“要是你们误了我的事，我便回去告诉皇上，到时，你们受到了惩罚，可别说不知道因为何事啊。”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放我进去了。
以前，我只在电视上见过冷宫，只知冷宫是个荒凉冷清的地方，今日亲身置于此，才知道它比电视上的还要荒凉冷清几倍，这里毫无生气，杂草丛生，房屋破烂，灰尘与蜘蛛丝遍布，我想，就连鬼也不愿意住这样的地方吧？
突然，一个宫人从我身旁经过，我忙拉住她，问道：“请问冷婕妤住在哪？”她指着正前方对我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经过一个桥，向左转个弯便到了。”
于是，我按照她的指示往前走，兜兜转转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冷婕妤所在地，没办法，谁叫这里的房子都长一个样，而且都没路标，门牌也没有。
没办法，只有一间一间找了。思此，我开始挨个地敲门：“冷婕妤，冷婕妤？”我敲了好几个门，里面都没反应，正在我想放弃时，一个如铃般的声音响起：“小颜？”
会唤我为小颜的，只有冷茗曦。
我惊喜地望向声源处，只见冷茗曦手提一个篮子，站在不远处。就算她身穿一身素衣，头发简单地披在身后，没有丝毫装饰物，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冷茗曦？！”
“我以为我看花眼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她向我走来，眼里也有惊讶之色。不一会儿，她在我面前站定，接着道：“不过，你怎么会在这？”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啊。”说完，我开始打量着她。她虽然素面朝天，但不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宫人差，这才是天生丽质，真正的自然美人啊。而且，她的脸色不但没有憔悴，反而比以前更好了，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生活无忧的女子，丝毫不像住在冷宫里的哀怨女子。
“这里可是不许人进来的，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是得到了皇上的允许才进来的，否则给我千个胆，也不敢闯冷宫啊。”
她听我这么说，笑了：“要我说啊，这世上只有你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你不敢闯的地方，就算皇上不允许你进来，你还是会想方设法进来的，不是吗？”
我亦笑了：“哈哈，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没错，我要是想闯，杀头都不怕。”
“好了，别在这站着了，我们进屋去说。”
“好。”
于是，我跟着她进了她住的地方。
进门后，我便开始打量周围，这里不似外面那么脏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但也不是住不下去。
“你坐。”她把我带到桌旁坐下，然后走到墙边，把手中的篮子挂在墙上。我好奇道：“你刚才去哪了？为何提着篮子？”
她挂好篮子后转身走向我，道：“我刚才在后院给花浇水，顺便采了些草药回来。”
我惊讶了：“这冷宫里还有花和草药？”在我的印象中，冷宫中的人基本上是疯了的嫔妃，谁会有心思养花养草？
“我在后院养了些花草，没事的时候就去打理它们，一来怡情，二来也好打发时间。”她如是道，同时也在我面前坐下，给我沏了杯茶。
我接过她沏的茶，道：“话虽如此，不过，你哪来的种子？”
“是淑妃娘娘托人带给我的，她知道我喜欢养花，便托人给我带了些进来。”
“原来是淑妃娘娘啊，她挺好心的，我今日能够来见你，也全靠她说服皇上呢。”我轻轻抿了一口茶。
“她人确实不错。”冷茗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睑低垂，我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不过，待她抬眼时，我见她的眸平静如湖面。
“对了，今日，皇上将皇后禁足了。”我突然想起这件事，便告知于她。
她眸光微闪，道：“哦？为何？”
接着，我将皇后派人推淑妃下水的事告诉了她，她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再没其他的反应。
说完后，我痛快道：“皇后当初陷害我们，这下，我们算是报仇了。”
谁知，她看向我，眸中藏着深意：“你认为，当初陷害我们的是皇后娘娘吗？”
“难道不是她吗？”她这一个反问把我弄懵了，我确实认为陷害我和冷婕妤私通的是皇后，不过现在听她这话的语气，怎么觉得她好像知道真正的元凶一般？
“呵呵……”她低眸，露出一个莞尔的笑，没有说话，这让我感到更好奇了。
我叹息着：“淑妃也是可怜，这一落水，丢掉了一个孩子。”
“她丢掉了孩子？”她看上去好像很惊讶，这个惊讶，像是知道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后的惊讶。
我微微怔了一下，而后道：“没错，她本来已经怀胎三月，落水后，孩子就没了，真可怜。”
“没错，真是可怜。”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同情之意，却有深邃之意。
“你待在这，还习惯吗？”我问她。
“这个地方虽说破旧了点，但是很清静，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后宫争宠，我待在这，很自在。”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把青春年华都浪费在这。放心，我会想办法向皇上澄清我们之间的事，然后让他放你出去的。”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出去的。”她这样回答我，我有点不懂她的意思。“好了，你也不宜在这待太久，还是出去吧，免得皇上起疑。”
我笑了：“你倒是了解他。”
“我了解他，又不了解他，试想，这天底下谁能揣摩出天子的想法？”
“是啊，这天底下，最难揣摩的就是天子的想法了。”说完，我起身，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多保重。”
“我送你吧。”她起身，想要跟我一起出去，我忙道：“不必了，我自己出去便好。”
“好吧。”
于是，我转身便走，走出这个房间，走出这寒人的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