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拥抱，不仅仅是一个拥抱

    这个时候刘姝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确很冲动。首先冲动的和同事吵架，然后又冲动地约了柳原吃饭，而且她约完了才想起来今天是柳原的阳历生日。她忽然觉得这样很不妥，本来他们在线上的接触已经很频繁，他们无话不谈；现在转移到了线下，她真的很害怕这样会出什么问题。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越轨的女人。从小经历的正统教育让她有了根深蒂固的“从一而终“的思想，而且亲眼看到周围离婚的人受到别人的冷眼和歧视，她很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于是她觉得自己错了。

    可是怎么办呢？都已经说出口了，无法更改。

    她犹豫良久，拨通了家明的电话，大意是她今天晚上要陪同事吃饭，问他是否介意。

    家明也许当时很忙，很简单很冷淡的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刘姝心灰意冷，然后仿佛终于找到了借口，心安了。但是，她的心里做了另外一个决定，那就是：今天要和柳原摊牌，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就是牛粪，而且，他以后不能再单独和她喝酒聊天了。因为她现在的婚姻已经面临危机，她不希望再雪上加霜。

    所以，这应该是一次告别的聚会。

    多么伤感，还没有开始，便要说再见。

    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聚也匆匆，散也匆匆。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永恒？

    打定了主意，刘姝于是去蛋糕店买蛋糕，然后去约定好的咖啡厅等柳原下班。

    六点，柳原如约到了咖啡厅。

    这是一家很新的咖啡厅，靠江边，装修的很有格调，环境也很安静，适合谈话。柳原和刘姝相对而坐，珠帘将他们和周围的人隔开，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安静的小天地。

    刘姝开口了：“你好，牛粪”。

    柳原惊呆了。

    刘姝面不改色地对柳原说：“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牛粪”。

    柳原拿出了香烟，这是他的习惯，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抽烟。但是立刻看到了刘姝眼里的嫌弃，他下意识的灭掉香烟。是的，刘姝曾经说过，她讨厌烟味，而且对烟味敏感，会被呛到。

    柳原沉思片刻，“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姝说：“我看过你发在网上的一篇文章，当时我就猜那是你，后来有一次你喝醉酒，亲口告诉我了，你就是牛粪。”

    柳原低头沉思，刘姝已经知道了他是牛粪，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们单独喝茶前，还是之后？今天刘姝请自己吃饭，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刘姝看着柳原的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便知道他正在复杂的思考。她笑了笑，拿出蛋糕：“别的不谈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先祝你生日快乐！”

    柳原呆呆的看着刘姝面前的蛋糕，是元祖的，他最喜欢的生日蛋糕，虽然喜欢，但是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更没有人给他买过，不是因为太贵，而是，根本就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他的父母是很西化的人，很没有传统的观念；他的前妻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生日，所以，他真的很吃惊，除了感动，他想不出任何话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坐在对面的刘姝看着柳原有些湿润的眼眶，不觉有些伤感，她能够深刻地体会眼前这个男人内心的细微变化，也知道他之前承受了太多。所以，现在，她只想让他快乐，哪怕只是一个晚上，也足够了。

    这一顿饭吃的非常愉快，两个人聊了很多，因为放开了所以没有什么顾忌，他们对彼此的婚姻发表了很多见解，对彼此的工作也提出了很多建议。整个气氛欢快而轻松。然而一顿饭的时间毕竟有限，终于，他们把盘子里的牛排、鸡排消灭干净了，于是，气氛又归于沉默。

    刘姝顿了很久，欲言又止，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种想哭的感觉，是真的很想放声大哭的那种。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说以后不再单独见面了而已，又不是永远不再见，为什么要如此伤感呢？是因为这片刻的幸福让她有些不舍？还是，她终究还是害怕伤害他，既然不能给他永远的幸福，又为什么要给他这瞬间的温情？

    但是，不想说还是要说。

    刘姝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飘忽，她不敢确认那声音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的。然而她的确是很清晰地开口对他说：我想，我们以后不能再单独见面了。

    她明显的看到柳原的眼睛暗淡了下去。

    她艰难地继续说：我知道了你是谁，就不能和你继续见面了。因为，我还有家庭。我希望你能理解。

    柳原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支撑不住了，他已经猜到刘姝会说这样的话。也可以理解，毕竟她是一个正统的良家妇女，而已婚妇女和男人单独见面尤其是晚上，始终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他能理解，但是他没想到会是在今天说。他刚刚感受到幸福的冲击，忽然又被现实打压了。他是在很难接受。

    但他还是很礼貌的说：“我知道，我可以理解“。

    然后，两人陷入静默。

    柳原打破了沉默，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结伴走出了咖啡屋，走到了江边。有十分钟的无语，然后柳原打破了沉默：“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抽烟了“。

    刘姝笑笑说：“你以后也没有机会在我面前抽烟了”。

    两人一起尴尬的笑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刘姝忽然说了一句话：“你听过一句诗吗？昨夜西风凋碧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爱情的两个境界：一是爱一个人，分分秒秒都会担心失去他，这是爱情的一种境界，但是最终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二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两种都是凄惨的没有结果的爱情。可是残缺的爱情，终究还是比完满的爱情让人记忆深刻！。”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有些后悔，情不自禁地用手往后撩了撩头发，露出整张脸庞。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每当紧张或犹豫的时候，她都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然而这个时刻，江风闲闲的吹着她的发梢，月色朦胧，星星低垂，映着她清秀的脸庞，显得如此的美丽，但这美丽又那么不真实，不真实得令柳原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他于是提议道：走吧，不早了，你不是十点钟一定要回家吗？

    两人回头向路口走去。一路上不说话。刘姝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柳原的个子很高，并肩走路的时候总觉得他好像要向自己这边压过来，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手心一直在冒汗。到最后一百步的时候，心跳越来越厉害，她忽然想起初恋的时候男友送自己回家，也是像这样一直不说话，然后到楼下的时候，他突然拥抱了自己，然后，他们就接吻了。

    现在，她忽然有同样的感觉，仿佛那个拥抱随时会发生。

    然后，就在这一念之间，她感觉到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很不由自主的倒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一个男人的胸膛！是柳原！他终究还是拥抱了她，这个拥抱来的这么突然，却又如此顺理成章，两个人都疑心这不是第一次拥抱，也许这回头的一路，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几千遍，却又被理智牢牢地禁锢住，但在这最后一刻，当离别近在眼前，愁绪终于占了上风，理智最终还是没有敌得过情感的诱惑。

    这个拥抱，也许只有数十秒，在彼此的心中，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听着彼此的心跳，一切心中都了然于胸。从这一刻起，他们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玫瑰和牛粪的故事已经结束，现实中的柳原和刘姝的故事开始正式上演。可悲哀的是，这个故事刚开始就要夭折了，因为刘姝今晚已经正式宣告了，他们的关系将从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