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愤怒的前妻

    飞机落地了。.

    到了古城，大家都各自回家了。柳原没有，因为他还有一个约会。

    前妻章子霞已经找了他好几天了，每次打电话他都以在外地，不方便接电话为由匆匆挂断了。然而这次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去旅游的事情，还了解到了他们的航班到达时间，并说要去机场接机。他当然不愿意让她来给同事，尤其是刘姝看到。毕竟她以前也是他们公司的，大家都认识她，如果看到了，不知道会有什么误会。

    于是他耐心地哄得她在古城的一家茶楼等他，并承诺一回来就去找她。

    现在，他和她在茶楼见面了。

    她一见到他，有些委屈地撒娇道：“你是怎么回事呀，这几个星期都没有联系我，我找你你也不理我。”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妇成熟的体态，她的表情也是很嗲很糯的，这些原本都是很吸引他的，可是此刻，柳原却觉得说不出的抗拒。他说：“对不起啊，最近实在是忙。”

    章子霞说：“可是，再忙，也总能抽出时间给自己的爱人吗。”她的表情和语言都很富有内涵，边说还边把手放到他的手上。

    柳原忽然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看到她的表情，骤然醒悟到自己有些过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是真忙，再说，我们现在也不是爱人。”

    章子霞仿佛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我们现在不是爱人？”

    柳原干脆正面回答道：“是啊，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已经离婚一年多了。”

    章子霞强颜欢笑道：“柳原，你这是在我和开玩笑吗？我们虽然离婚，可是现在还在一起啊，我们每个礼拜都约会，而且，你说过希望我们复婚啊。”

    柳原说：“我是曾经说过为了孩子考虑一下复婚，可是现在我觉得不合适。”

    章子霞脸上已经完全挂不住了，她说：“怎么不合适？”

    柳原说：“你还是原来的你，自私任性蛮横，一点都没有变。.而且，我对你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章子霞说：“你现在才来和我说这个话，那几个月前我回头来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柳原掏了一支烟出来，慢悠悠地点燃，吸入，又吐出一口烟雾。他明显地看到她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他不管不顾，他只承诺不在刘姝面前抽烟，其他女性他不需要照顾。于是他兀自吞吐，好一阵，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露水之欢，何须解释。”

    章子霞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怒目圆睁：“柳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柳原说：“和那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别人，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章子霞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就是承认你的确是有了别的女人了？”

    柳原说：“是。”

    章子霞说：“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是谁？”

    柳原说：“我不需要向你汇报这个吧？倒是你，你和那个男的分手，回来找我以后，一边说要复婚，一边却还一直在网上征婚，标题是什么《缘，妙不可言》，好像也没有向我汇报吧？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叶惠问我，我才知道的！”

    章子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么说，你找对象就是为了报复我？”

    柳原说：“随便你怎么理解。”

    章子霞的眼睛使劲眨了眨，居然流下泪来：“柳原，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征婚，那不是因为你老不正式和我复婚吗！我只想刺激你一下，可是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毕竟，我们才离婚一年多啊！你难道不记得了，你以前多么爱我！”

    柳原说：“我当然记得，我也记得你当初是如何背叛我。”

    章子霞说：“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难道你没有错吗？”

    柳原说：“我当然也有错，可是你也知道我当初是怎样挽留你的，但你又是怎样对待我的！”

    章子霞哭着说：“你是怎样挽留我的？！你在我面前头破血流，把我吓得夜不能寐，我在你身边实在害怕，只想赶紧离开你。还有，你为什么在网上发那篇文章？你说是为了挽留我，可是你用了大家都知道的网名，把我的事情和盘托出，你这到底是在挽留我还是在报复我，毁坏我的名声？”

    柳原冷笑着说：“原来你也知道要名声。”

    说罢，他不再吭声。章子霞怔怔地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她的脸色忽然转为平淡，冷冷地说道：“柳原，你一定会后悔的。现在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我会再来问你。希望你好好考虑。”

    说罢，她拿起自己的包，高昂着头起身离去。

    柳原看着她的背影，很快就陷入了沉思，前尘往事在眼前如一幅幅画卷般清晰地掠过

    他看到了自己刚刚毕业，进入公司的第一天，和当年同期招聘到的，学历包括本科、大专、中专、职高、技校的五十个应届毕业生一起参加入职培训。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又刚出校门，一群人高谈阔论，踌躇满志，年轻的胸膛内包裹的，不仅是一颗追逐光荣与梦想的事业心，还有一颗蠢蠢欲动的春心。

    虽然才刚刚踏上工作起跑线，连岗位都没有明确，但学历却已经让他们初步打上了明显的身份标识，大家都自觉地按照学历坐在一起。而领导的发言则更是开宗明义，铿锵有力。他介绍了大家各自的职业生涯通道：本科的培养方向，就是未来的经理、工程师；中专、技校、职高的培养方向是技能型人才，也就是一线操作人员；而大专，则看各自的造化，他们散落在各个部门，要从技术员做起，三五年后，一般来讲，也就是一线领班，混的好的，也许可以当个工程师或者小主管。

    因此，作为一名大专毕业生，他并没有多少优越感，甚至还有些隐隐的自卑。他怀揣着懵懂的春情，但不敢向本科的那个队伍张望，甚至连大专阵营的那几个漂亮的扎眼的女生也不敢看，于是扭头望向了中专的那个方阵，然后，他一眼看到了章子霞。那时候的她是如此清纯活泼，一如今日的刘姝。所不同的是，他未娶，她未嫁。

    一场激烈的追逐开始了，他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情书，吃饭，逛街，他甚至发动了公司全部的同事来帮助他追求她。在他有效的攻势之下，章子霞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弃甲投降，他们开始了热恋。

    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单纯而幸福啊！他每天下班后都在她那间小小的单人宿舍里呆到很晚，看看书，聊聊天，她很会烧菜，他吃着她亲手为他做的菜，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并下定决心要把她娶回家，当公主一样的宠爱。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向她求婚的那一晚，是毕业一年半后，一个白雪纷飞的冬夜，外面的温度达到历史最低的零下七度，他的内心却仿佛揣着一个叙炉，浑身充满着暖意和热量。他们在床上痴缠到十一点，舍监在走廊上来回数趟提醒他已经过了会客时间了，他还是恋恋不舍。最后一刻，他鼓足勇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戒指，那是他用积攒了一年的工资买的，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单膝跪地托在手上，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羞红了脸，用力地点头：“我愿意。”

    他激动地揽她入怀，激烈地亲吻她.她浑身战栗，放弃了警惕，他终于在最后一刻彻底突破了她最后的防线，她成了他的女人。那是她的第一次，他看到床单上鲜血的时候激动的语无伦次地对她说：“亲爱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爱你的。”

    这句话被她铭记在心，而他却没有。

    人生的车轮滚滚向前，柳原完成了婚姻这件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后，就开始思谋事业。一个刚毕业不久，没有后台，也没有特别过硬文凭的酗子，若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就只有付出加倍的努力。

    工作了两年后，他主动请缨从技术部的电气技术员岗位上调到了销售部。他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知道以他的学历做技术员前景太暗淡了，远远比不上那些重点院校本科毕业的同事们。而销售是一个神奇的职业，光彩的职业，也是一个有前途的职业，最关键的是，这是一条捷径，传说中，它可以让人一夜暴富。

    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看似光鲜的销售工作，背后是无人倾诉的辛酸。到处奔波也就算了，还要受客户和生产的夹板气，碰上个素质低的客户，简直不把销售当人。还有那些丑陋的幕后交易，更是让他瞠目结舌。他有些想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