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节、最后一次努力

    六月的第一个周五，刘姝把安琪放在了父亲家，今晚她要和柳原约会，讨论他们共同的未来。.两人先去常去的餐厅吃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气氛还是有些紧张。饭后在柳原的提议下他们在江边散步，那里是他们第一公开恋情的地方，故地重游，彼此都有些唏嘘。

    刘姝说：“如果那天我没有自作聪明地请你吃饭，吃完饭以后我们没有散步，散步的时候你没有抱我，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柳原摇摇头说：“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始终相信：我们的故事只要开了头，就一定不会轻易结束。”

    刘姝叹了口气说：“哎，真不知道前世究竟有什么冤孽。”

    柳原笑着说：“也许你前世是一只狐狸精，被人追杀的时候，我救了你。你原打算以身相许，结果你为了修炼成精，又把我给吃了。后来投胎转世，觉得对不起我，又来找我，可惜第一次人错了人。”

    刘姝扑哧一声笑了：“你不知道人死以后要喝孟婆汤的吗？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记了。”

    柳原说：“那我一定忘了喝孟婆汤了。”

    刘姝看着他，柳原轻声说：“你看，我们不要吵架，就这样呆着，多好。”然后，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刘姝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将脑袋靠在柳原的胸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柳原忽然笑了，说：“有件事我憋了好久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刘姝说：“又有什么坏事？”

    柳原说：“其实过生日那天我抱你的时候，肩膀上还扛着一台厚厚的笔记本电脑，重的要命。一开始几分钟还能坚持，后来肩膀疼的实在坚持不住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放开你。”

    刘姝说：“你是想说，我们的爱情从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吗？”

    柳原说：“恐怕是的，一直以来你心中存在一种错觉，认为我们的爱情是完美，实际上，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完美。.”

    刘姝叹了口气说：“你本不需要这么残忍，事实是，我早就看清了我们爱情的真相，只不过，比真相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确需要一些想象来自我麻醉，否则，何以在这现实的世界生存至今？”

    柳原说：“那，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姝说：“别忘了今天的主题，我们要讨论婚姻的未来。”

    这个话题将他们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两人登时都严肃了起来。是啊，相爱容易相处难，恋爱容易婚姻难。眼前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除了日久经年的分离，还有数座难以铲平，也绕不过去的大山，这才是对她们最大的考验。

    刘姝咬了咬下嘴唇，艰难地说：“我在信里已经表达过我的意愿了，如果要分，干脆这个时候分开，如果要合，我们彼此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做出巨大的改变。对我来说，我暂时还不觉得非要分开。我见过你最好的一面，也见过你最差的一面，但我仍然愿意相信，一切会有转机。”

    柳原说：“我也不想分开，但是，我也仔细地想了想，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合适，这个实验已经做过多次了，没必要彼此再伤害一次。至于以后能否改变，现在也不能下定论，虽然说本性难移，但是我相信人随着年龄和经历是会改变的。所以我的意见是，继续保持分居，定期往来。”

    刘姝略微有些惊讶，随即恢复正常。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说：“我尊重你的意见。在我没有百分百确认你能够有效控制自己的行为尤其是暴力冲动的前提下，为了保证我和孩子的最基本的安全需求，我们分开居住。”

    柳原点点头：“既然我们选择了分居，就要接受它的副产品。比如说，只能勉强满足对方最基本的需求，至于其他的权利义务，就顾不上了，这一点希望你能谅解。当然了，我只要有时间都会表达我的诚意，给予你关心，我也希望你同样如此。”

    刘姝说：“我们不需要深入讨论一下具体的操作细节吗？

    柳原说：“何必如此墨守成规？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今天不早了，就谈到这里，我们回去吧。”说罢，他搂着刘姝向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刘姝的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谈话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发展，结果和从前也并无巨大变化。按照刘姝的设想，他们应该首先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总结出一些可以规避的经验教训，然后定一个实际的可操作的目标。刘姝已经做好了自我批评和原谅他的准备，可是他连认错都没有，她也就没有了原谅他的机会。刘姝心里隐约察觉到这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努力，可是既然佳明说了不要预设，不要期待，那她就随遇而安吧。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复到了从前。两人开始不定期地约会。

    在外人的眼里，这是一对平常的周末夫妻，安琪也看不出有丝毫异常。柳原每周六下午会联系刘姝，然后和她一起陪安琪上兴趣班，第二天下午离去，走的时候笑笑地对安琪说：“爸爸上班去了，在家要听妈妈的话。”

    其他时候，他频繁地在微信上和刘姝交流，分享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给她；每天睡前一个晚安电话或短信；即使出差在外，也不忘记定时汇报。有一天他在沈阳出差，应酬结束后打了个电话给刘姝，聊了聊家长里短，最后说：“早点睡，老婆，我爱你，永远。”

    放下电话，刘姝的心里错综复杂，这突如其来的表达让她一时难以适应。毕竟他们已经分居这么久了，她已经不太跟得上柳原的节奏，刚刚习惯了他的冷漠，又要习惯他的热情，可刚习惯了他的热情，紧接着也许又要习惯他的冷漠。他为什么就不能平均一点，正常一点呢？

    跟着，他又发了一条短信：“老婆，我是一个适合长线投资的人，你就一辈子跟着我吧，放心，绝对没错的！！！”

    刘姝放下手机，眨巴着眼睛，仿佛在回味他这段话。如果柳原的表白是一顿大餐的话，可说是色香味俱全，却总让人感觉缺乏了一味调味料，那就是真诚，而刘姝品尝过后，也欠缺了一种心情，叫做感动。从前这些承诺对于刘姝来说太平常不过了，他曾经无数次地对她说过，却没有一次兑现。刘姝不得不质疑他的诚意，她总觉得那些话一觉醒来就跟着柳原这个人一起不见了。

    是的，刘姝已经过了用耳朵去辨识真假的年纪，任何没有具体行动的表白都可能会流产，所以何须感动？现在的她努力地维持着这一段婚姻，同时做好了随时会失去的准备。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心理，所以刘姝的态度也显得从容了许多。

    她一方面认真地响应柳原，比如毫无保留地接纳他进入了自己的生活当中，将他介绍给自己的新朋友，同时也参加他的朋友聚会，另一方面也不再对他提任何要求。

    她欢迎他来，可是他不来，她也不会失望，更不会催他，而是正常吃饭睡觉；

    她为了他开始学习烹饪，时不时地下厨做些精美的小菜，他来就和他一起享用，不来就和家人分享，或是直接倒掉。

    节假日她也会为他准备礼物，可是他如果不来，她会转为己用，或是转赠他人，一点都不会浪费。

    总之，她在他身上的投入，越来越小心谨慎，量入为出。此刻，柳原在她的心目中是这样一个角色：独特，但不够重要，更非不可或缺。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变成了这样一个经济实用的人，而他在她生命中的地位又怎会如此一落千丈？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也许她在柳原心目中的地位一向如此！只不过，这样的一段关系，还能有一个确切的将来吗？